第1章 ☆、玉三
琅琊,玉家莊,小厮玄西站在雕花刻印的門閥前,陽光透過一旁的樹葉,光爍在青玉地磚上跳動,地磚光可鑒人,倒影出玄西伸手掩嘴打哈欠的模樣,一切都是那麽的平靜安寧與祥和,玄西眨眨酸澀困頓的眼睛,心中默念道,一、二、三
“哐當~”一聲巨響,院子的門被一掌拍飛,只剩下頂點與門框連着,搖搖欲墜,吱呀吱呀的響,接着傳來聲嘶力竭的巨吼聲:“小弟~小弟~你出來。”
又來了,唉!玄西哀嘆,抖抖衣服迎上去攔道:“二小姐,少爺在看書呢,交代了不讓任何人打擾。”
“還看個屁書啊?滾開~”來人名叫玉蘭婷,長得是粉雕玉琢傾城絕色,可她的行為個性完全不符合長相和名字。
“二小姐~”玄西被大力推開,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哀叫。
“小弟~”玉蘭婷闖進內室,進來的過程中推到了一米高白瓷雕花瓶,扯下了室頂挂的吊簾,一路殺到了桌案前。
桌案邊一位粉雕玉琢的少年正在低頭作畫,容貌居然與闖進來的少女一模一樣,只是要稍顯稚嫩些,墨發在頭頂挽起,只用一染青布條綁起,睫毛濃密而纖長,水潤的唇透着淡淡的粉色,精致絕美的五官,容貌如畫。
聞聲頭也不擡道:“二姐,說了女兒家要溫柔點的,你又忘記了。”接着用泥金在宣紙上勾染山廓、石紋,筆墨渲染得恰到好處。
“小弟,有賤人在爹那造謠,居然敢說我嫁不出去。”
“恩,然後呢?”換支筆,研磨,題字。
“然後我就把她扔出去啦!這不是關鍵~”玉蘭婷一拍桌子,激動道:“關鍵是爹要在下個月外祖父大壽,帶我去相親。”
“啊~”硯臺被打翻,墨汁撒得到處都是,剛剛題好字的畫就這麽毀了,嘆氣:“好可惜~”
“是吧?你也覺得把姐嫁出去可惜吧?”玉蘭婷睜大眼睛,兩眼放光,邊說邊點頭,仿若在應承自己的話。
玉玳箓把毀掉的畫收起來,用白絹擦拭桌案,又把毛筆一一清洗,挂在紅木刻葉筆架上,慢條斯理的開口道:“二姐,被你扔出去的是誰啊?”
“額~”玉蘭婷眨眼扮無辜狀:“不就是那個李媒婆咯。”
玉玳箓無語扶額,頭痛不已:“人家那是來跟你提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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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個屁親啊。”一腳踹飛原木镂空鑲珠圓凳,砸碎了床邊的山水炕瓶,怒氣沖沖道:“那個老賤人,什麽阿貓阿狗的都敢介紹給我,還在爹那說我壞話。”
“二姐~你又弄壞我東西。”玉玳箓喃喃開口,環視周圍,房間變得亂七八糟,破爛不堪,一地的碎片,簡直就像是龍卷風過境,寸草不生啊!
玉蘭婷愣了一會,用蔥白的指尖戳他的額頭,咬牙道:“你姐都快被逼出嫁啦,你居然有心思在這關心你的東西,這些東西有你姐值錢嗎?你只要出爹那說一聲,什麽好的都給你送來了,還在乎這些個東西,你個沒良心的,虧得姐這麽疼你。”
“哎呦。”玉玳箓受痛,偏頭躲避:“只是相親而已,沒那麽誇張啦。”
“你要有那麽簡單,那你去啊!”玉蘭婷氣怒道,而後一拍腦袋,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道:“是啊,你可以替我去的嘛,一樣的臉蛋,一樣的身高,親爹娘都認不出啊。”
玉玳箓背脊一涼,渾身發毛,結結巴巴道:“二~二姐,你确定麽?我倆的性子可完全不一樣,我比你小三歲,還有我是男的。”
“沒事,只要扮個女裝就好了嘛,就這麽定了,啊哈哈哈,姐真是太聰明了,哈哈哈哈。”大笑聲呼嘯而去,留下餘音袅袅,繞梁三日。
那天晚上,玉玳箓做了個噩夢,先是夢到前世現代的爸媽,在世界排行首富的爸爸猙獰着面孔,說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你是我的兒子,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還患有天生心疾,只要你一輩子好好的呆在這棟別墅,就什麽事都沒有,爸爸什麽都給你,你要是不聽話,就別怪爸爸狠心。”
媽媽爬在地面上,披頭散發,嘴角不停流血:“箓兒,媽媽對不起你,好好活着。”
而後一切重歸于黑暗,在夢境中出現一扇閃閃發光的門,他伸手推開,這世的二姐長着他一樣的臉,穿着男裝站在他面前,手捧着華麗的女裝不停在喊:“穿上吧,穿上吧。”他不知怎的就穿上了那件衣服,然後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看不清樣貌的男子,那男子将他抱起,壓上了花轎,他吓得拼命不停的掙紮。
最後夢醒了,玉玳箓大汗淋漓的從床上坐起,輕緩口氣,待回過神才發現身上的白裏襯早已濕透,擡首放聲喊道:“玄西~玄西~”
門吱呀一聲打開,玄西端着琉璃盤疾步走進,急急應道:“少爺,玄西在呢。”等靠近床邊撩起簾子,又立時尖叫起來:“少爺,你怎麽滿頭大汗的呀?”連忙放下琉璃盤,用水打濕臉帕就要往少爺臉上抹。
玉玳箓伸手擋住,無力道:“不用了,你去叫人打水來,我要沐浴。”
玄西應一聲,忙奔下去喚人打水,不一會的功夫,用白玉砌的浴池就被灌滿了熱水,山水巍峨的屏風後水霧缭繞,玄西拿來了少爺的換洗衣物,躬身問道:“少爺,水裏要放什麽香料花瓣?”
玉玳箓想起昨晚的夢,打了寒顫,厲聲道:“我又不是女人,要什麽香料花瓣的,出去,我要沐浴更衣。”
玄西默默委屈的退下,心裏犯嘀咕,少爺明明就是被老爺當嬌小姐養大的嘛,府中唯一的小姐,性子比男人還野,老爺也只能在小少爺這來找點成就感了,一直想養個嬌滴滴女兒的老爺,真心不容易啊。
玉玳箓泡在浴池裏,放松全身緊繃的肉,低垂着眼眸,像把小扇子的長睫毛沾滿了水霧,顯得濕漉漉的,楚楚可憐的樣子。
前世,他患有天生的心疾,又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他直到二十歲心疾發作死亡之前,都一直待在那棟別墅,自他懂事起,就特別羨慕可以在外面跑的孩子,首富爸爸給了他許多稀奇珍貴的東西,像個少爺一樣養着,可他還是羨慕那些可以窩在爸媽懷裏撒嬌,可以到處去玩的孩子,直到媽媽被正室逼死,他心疾發作死亡才擺脫那裏,來到千年前的東晉,變成了一個嬰兒,這一世,他終于有個健康的身體,可以去跑去跳,可是他卻不敢了,因為已經習慣。
拂開遮住半邊臉的長發,看向水中的倒影,一張漂亮的臉蛋伴着水霧顯得如夢似幻,沒錯,就是漂亮,他前世的樣貌也很清秀,但遠不到這麽漂亮的地步,每每讓他看到,都恨不得自插雙目。
又泡了一會,直到水開始慢慢變涼,他才緩緩起身,給自己裏三層外三層的裹衣,對這頭長發他是沒辦法的,又不能剪,只得喚玄西進來梳。
玄西不愧是全能的小厮,動作就是快,如墨的長發被輕松束起,用一個镂空繡花玉帶牢牢綁住,梳完還雙手握拳,眯眼幸福的感慨幾聲:“少爺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雖說二小姐跟您長得一樣吧,可這氣質沒法比啊,實在是太完美了。”
要是平常聽到這話,玉玳箓頂多一笑就過去了,可架不住他昨晚做了噩夢啊,正對自己的長相忌諱得很,玄西這句話成功的讓他的臉色唰的變黑了,冷冷的開口:“大早上的這麽多嘴,罰你不許吃早飯。”話落,提腳就走。
玄西在背後哀嚎:“不要啊,少爺~嗚嗚~”身為一個吃貨,不讓他吃飯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的好麽。
玉家莊,飯堂內,玉老爹皺着眉頭,一臉嚴肅的坐着上座,其餘二人各坐一邊,大哥玉林譽身着便衣,嘴角挂着狐貍式的微笑,悠然而坐,二姐玉蘭婷苦着臉,捧着一本書在讀,玉玳箓好奇的定睛看去,哦~《孝子經》,他還以為二姐改性了呢,原來是在受罰。
自玉玳箓邁進來,玉老爹才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像個招財貓似的招手道:“箓兒,過來過來,坐爹旁邊。”
氣溫回暖,玉蘭婷縮着的脖子伸出來了,老大玉林譽好笑的瞥她一眼,毫不留情的告狀:“爹,昨天給二妹布置的功課還沒檢查吧?二妹都在等着呢。”
“艾瑪~你這個奸官陰我。”玉蘭婷受刺激拍桌而起,飯桌活生生裂成了兩半,底下的小厮習以為常,訓練有速的将壞桌換下,新的桌子很快擺上。
玉老爹氣得吹胡子瞪眼,大聲吼道:“叫什麽叫?這個月不許再去練武場,女孩子家的舞槍弄棒只會弄壞家裏東西,給我在家學刺繡。”
“啊?”
“啊什麽啊?昨天交代你的功課背完了麽?”
“。”玉蘭婷消停了。
待一切歸于平靜,飯堂外端着食盒的丫鬟們才一個個排隊走進,水果雕花拼盤、芙蓉蒸蛋羹、桂花魚、兔丁炒蕨菜、纏絲地瓜、紅豆糕、油焖雞
玉玳箓舉着筷子,遲遲不下手,半饷後蹙眉道:“爹,早晨吃這些不太好吧。”好油好甜,根本下不去嘴。
“不灰啊,偶覺得正好。”玉蘭婷毫無形象的扯着一只雞腿啃,發出唇齒不清的聲音道。
玉老爹一個巴掌拍過去,世界安靜了,轉而笑眯眯道:“箓兒想吃什麽?爹讓人給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