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更合一(3)
連宿一連在驿站裏呆了兩天, 外面的珍寶坊押注都快壓瘋了。
陵江城本就是中洲最為繁華之地。
每屆對決都有人押注魁首,更何況這次新出了一位力壓諸多前輩的後起之秀。
真有可能與破虜劍一較高下!
珍寶坊的盤開了一次又一次。
連宿的勝率從一開始的兩成一路飙升, 現在已經到了四成。
這已經是往常與破虜劍對決的修士從來沒有的待遇了。
畢竟之前被傳最有可能與破虜劍打成平手的橫水劍, 當初的押注也只有三成。
唯獨連宿打破了這個例外。
而這兩天在他閉門不出時,這勝率還在漲。
萬劍宗弟子看的咋舌,不知道這些人怎麽這麽瘋狂。不過……壓顧破虜的到底還是比連師兄多。
這也正常, 畢竟那人可是顧破虜。
從無敗績的破虜劍!
時間不緊不慢的過去,無數修士的目光都盯着這場大比,想要看看最終結果如何。
連宿不知道外界變化, 練完劍之後剛準備出門,就被李山攔住。
李山有些為難的搖了搖頭:“連師兄,你最近還是不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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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什麽東西我去買吧。”
“外面那些修士太瘋狂了。”
他擔心外面的聲音影響連宿。
連宿本來有些奇怪, 不過看他動作,略微一想就知道了。
他對那些修士的看法倒是沒什麽,不過這時候出去被人圍觀還是不好, 比試之前,他不想多惹事端。
于是便也點了點頭。
在李山詢問他要什麽時道:
“那便勞煩你去買碗梨膏水吧。”
“修煉有些渴了。”
陵江城的梨膏水是用靈氣孕育的靈果制成,很适合疲勞的時候喝。
連宿那天喝了口還挺好喝的,這兩天練劍完了總想喝點什麽,就想到了這個。
本來他是想自己去買的,但是既然李山說了……
連宿只好讓他幫忙,順便又給了他幾塊靈石。
“順便再給大家也買一碗吧。”
李山點了點頭。
“師兄放心, 你專心練劍吧。”
“我去了。”
連宿應了聲, 看着李山離開,才回到小院繼續練劍。
姜和在樓上将一切都看在眼裏。
梨膏水……
他微微抿唇, 收回目光來。
沒一會兒, 李山就帶着東西回來了。
他身形高大, 長的魁梧,平時就一副不好惹的樣子,但是此時身上的衣服卻被擠的七扭八歪的,額頭上也滲了些汗。
“外面買梨膏水的人怎麽都那麽多?”
他回來推開門之後感慨。
這幾日随着連宿和顧破虜對決即将開始,陵江城內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就連城中城主府的護衛都多了不少。
李山搖了搖頭,将買來的甜水放在桌上,這才轉頭看向後院。
“大師兄,休息了。”
連宿一套劍法練下來,收了劍,待呼吸平複之後,轉過身去走出小院。
只是他剛一出去,就有些驚訝。
“你怎麽成了這樣子?”
李山搖了搖頭。
“別提了。”
“最近陵江城人太多了。”
“師兄你是不知道,外面現在好多人都在讨論你和破虜劍的事情。”
連宿雖然也想到過這一戰會受人矚目,但是卻沒想到這人多人關注。不過他心理素質向來很好,聽了也沒有什麽壓力。
該戰自然會戰,外界的聲音也決定不了什麽。
他一邊聽李山說外面,一邊打開盒子。
在放下蓋子之後,看着李山買的十幾碗糖水,頓了頓。
“我先給長老和姜和送過去吧。”
姜和這幾天一直閉門不出,也不知道在做什麽,對方身份特殊,他們同一個師尊門下,他身為大師兄還是上去看看吧。
萬一有什麽事呢。
李山不知道連師兄想法,但也點了點頭。
雖然姜和師兄平時也平易近人,看着很親和的樣子,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就是不怎麽敢接觸姜和師兄。
正好,還是讓大師兄去送東西吧。
他撓了撓頭道:“那我去給其他師弟們送東西了。”
連宿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提到姜和時松了口氣的反應,但也沒有多想。
“好的。”
“你也早點休息。”
他說完留了一碗梨膏水之後,就提了食盒上樓。
連宿和姜和住在二樓,張長老住在三樓。
他停在二樓,腳步頓了一下。微微猶豫着從食盒裏拿出一碗梨膏水來,走過去敲響了姜和房門。
“咚咚”兩聲,敲了之後并沒有回應。
連宿皺眉伸手又敲了一下。
還是沒有結果。
休息了?
還是不想開門?
他眉頭皺起,想着對方不開門就算了,剛收了手,轉身準備上三樓,門卻忽然開了。
姜和早在第一聲時就聽見了敲門的聲音,只是他卻沒有立即打開,而是站在門邊等着。
走廊裏清淡的冷香順着門邊飄散進來,顯示着門外人的身份。
他微微收緊了些手,本來是不想開門的。
心底莫名的郁氣叫姜和面無表情,可是過了一陣,又響起了敲門聲。
——連宿還沒有走。
大師兄還在。
耳邊這道聲音出現,叫姜和皺起了眉,在他自己還沒有反應的時候,已經重新打開了門。
看着門被推開,姜和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好在他站在陰影之中,地上大片陰影遮住了他面容,叫人看不出來。
連宿還以為他不開門了,沒想到他又突如其來的打開門,有些驚訝。
姜和深吸了口氣,擡起眼來笑道:“連師兄敲門有事嗎?”
連宿看了眼陰陽怪氣小師弟臉上虛假的笑容,抽了抽嘴角。
“剛剛叫李山買了梨膏水,你喝不喝?”
“不喝的話……”
他就送給其他人了。
他話還沒說完,姜和垂眸就道:“既然是連師兄的心意,我當然要收下。”
雖然半天不想開門,但是姜和話音落下,眼神莫名閃動了一下之後,卻還是伸手接過了連宿手上的碗。
畢竟這是連師兄給他的。
他握緊碗開口:“連師兄練劍繁忙,怎麽不讓李山送過來。”
連宿不好說李山好像有些畏懼他,這時候只好搖頭道:“李山去給其他師弟送了。”
所以他的是連宿親自送的。
連師兄只……親自送上來給他了嗎?
姜和心中冒出這個想法,煩悶突然消失了些。
然而連宿在說完之後忽然又道:“既然你收到就好。”
“我上去去給張長老送了。”
他說完提起食盒,又拿出一個同樣的碗來。和剛才給姜和的那碗梨膏水沒有一絲區別。
原本以為大師兄只給他一個人親自送的姜和:……
他臉上僞裝的笑意淡去。
“師兄還要給張長老送?”
連宿奇怪的擡頭看着他。
“順路而已,張長老就在樓上啊。”
姜和噎了一下,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只是剛剛略微好轉的心情卻又重新冷淡下來。
陰陽怪氣的勾起唇角:“師兄向來讨長輩喜歡。”
“那便去給張長老送吧。”
他說完之後就關上了門。
走廊裏木門“啪”的一下被合上。
連宿微微有些詫異。
這又是怎麽了?
他這位師弟真是變臉比天氣還快,剛才還好好的收了梨膏水,轉眼就關門。
連宿皺了皺眉,有些後悔給他梨膏水了。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他自己喝呢。
算了。
他懶得理這位小師弟,端着張長老的碗上了三樓。
在連宿離開之後,姜和就閉上了眼。
剛才一陣不悅突如其來,叫他心情居然沒有控制住。
耳邊腳步聲離開,姜和微微垂下眼,有些疑惑,他往常不是那麽容易生氣的人。
剛才反應卻有些大。
他看了眼桌邊的梨膏水,本來是不想碰的。過了會兒後,卻走過去拿起來喝了下去。
只是一口,姜和就皺眉放下了手中的碗。
怎麽這麽難喝?
……
連宿在給張長老送完之後,便又回到了一樓。
他給自己的梨膏水還留着大堂裏,周圍師弟們都不在,連宿放心的坐在大堂裏喝了口。
只是勺子在白瓷碗裏轉了兩圈,連宿剛舀起來一喝,卻微微皺起了眉。
咦。
這怎麽和他那天喝的不一樣?
那天比試完燕阆叫人給他送了一碗梨膏水,他看着模樣就是陵江城外面攤販上的啊。怎麽今天嘗起來口感好像有些不對?
連宿以為是自己錯覺,又低下頭來嘗了一口。
結果還是一樣。
今天的梨膏水沒有那天的清淡,有些過甜了。
他喝了兩口,放下勺子來,有些疑惑。
難道燕阆的梨膏水不是在外面小攤上買的?
可是看着碗就很像啊?
他拿起碗來研究了半天也沒有研究出什麽來,最終只能放下手中的東西。咬牙将不太好喝的梨膏水一口飲盡。
畢竟是李山擠了半天買來的,不喝完還是太浪費心意了。
冰涼的梨膏水滑入喉嚨,連宿站起身來,将碗裝好後,重新回到了小院。只是剛一進小院,确定沒有人看見之後,連宿才揉了揉臉。
太膩了。
他勉強的想要忽略剛才那股又澀又甜的感覺,深吸了口氣才好點。
過了好半天,連宿才拿起劍來繼續練劍,只是心裏悄悄把陵江城這家的趙記梨膏水拉入了黑名單中。
以後決不能再買了,他微舒了口氣。
另一邊,被李山送了連師兄請的梨膏水的師弟們。
本來對連師兄的口味很信任,興高采烈的一口喝下去。結果還沒等咽下去,就被甜的齁了嗓子。
“咳、咳!”
“這味道怎麽這麽怪啊?”
“李山,你是不是買錯了?”
李山嘗了口也是一臉茫然,他去的就是連師兄說的那一家啊?
沒錯啊。
不過,這怎麽這麽難喝?
完全沒有連師兄說的清甜味道。
幾人面面相觑,李山抽了抽嘴角,看着師弟們。
“也許是連師兄最近的口味變了吧。”
想到連師兄最近吃的那個花苞一樣的東西,幾位師弟都有些遲
疑。
不過又一想到這可是連師兄請的,不能辜負大師兄的期待,于是便都咬牙拿起了碗來。
“還是喝完吧。”
“不能叫大師兄失望。”
其他師弟們都點了點頭。
和李山一樣,痛苦的看了眼碗裏的糖水,拿起來咬牙灌了下去。
幾人臉色扭曲,喝完之後就迅速扔下碗練劍去了。
連宿在練了一下午之後才足足把剛才的那碗梨膏糖水給消化了,黏在嗓子裏的甜味消失。
他微松了口氣,收了劍看向天邊月色。
還有六個時辰,他就要和破虜劍對決了。
六個時辰,聽着很長,其實也很短。
連宿在參與大比時也沒想到自己能走到現在。身為劍修,他只是也想要争一争罷了。
無論對手是顧破虜還是誰。
他握緊劍,站在月色下擡頭望着天上明月,心情漸漸寧靜下來。
心有所感的閉目抱劍站在樹下。
等了一夜之後,天色終于亮了。
連宿在天邊的第一縷太陽升起時從自然恍然的感覺中睜開眼來,就看到了月隐日出的一幕。
金色的太陽從東山之上升起,微光落在樹枝上,灑下些光點來。
連宿伸手碰了碰,在光點穿過手指後,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準備好了嗎?”張長老在身後問。
連宿抱着劍,目光由日出之光收回,轉過身來。
“準備好了。”
他一夜未睡,青色罩衫上還沾染了些露水。
但是身形卻堅定挺拔,像是棵勁松一般,眼神清毅。
張長老微微怔了怔,看着連宿竟有一瞬間被年輕人的朝氣與銳利感染,也想到了自己年輕時。他回過神來,心中此時對連宿的狀态有些驚訝。
沒想到他到這時不但沒有緊張,反倒是更冷靜了些。
他伸手拍了拍連宿肩膀。
“走吧。”
連宿持劍跟了上去。
因為是最後一場魁首之争,幾乎所有劍修都到了。
五大宗門的掌教們雖未到場,但也都關注着這場比試。
連宿一到現場就受到了矚目,無數目光望着他,他依舊自若的走到萬劍宗的位置上站着,沒有被周圍人的視線影響。
顧破虜比他來的早一些,此時正在陵江城主身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陵江城主看了劍臺一眼。
“還有一柱香時間。”
“今天這場比試,說不定會很精彩。”
他語氣感慨。
顧破虜看向劍臺。
“我不會輸!”
他身上劍意依舊昂揚外放,陵江城主卻搖了搖頭。
最了解顧破虜的莫過于他,他這位弟子太驕傲了,他的劍道霸道,一向所向披靡,但這次恐怕是真會遇到對手。
從今天連宿一入場,陵江城主就在看着他。
他身上鋒芒畢露的銳氣依舊在,只是整個人沉如淵海,竟然有種不動如山的氣蘊。
站在那裏沒有人敢忽視。
在連宿擡起頭時,陵江城主看到了他一閃而逝的道意。
那道意一直藏在他眼中,連他也忍不住點頭。他能感覺到連宿似乎正處于一種介于突破與未突破之間,只是他自己卻沒有察覺。
從結丹中期到結丹後期,這個年輕人才過了不到一年。
着實是後生可畏。
陵江城主坐在座椅之上,雙目精光閃爍。
劍臺之下,劍修們竊竊私語,議論着誰會贏。
“顧破虜稱霸這麽多年,這些年不是沒有挑
戰過他的人,還不是都昙花一現?”
“他修為已經到結丹圓滿,離元嬰只有一線。”
“劍意與道境在結丹起都是頂峰,要是比他還強,那得強到什麽地步?”
沒有人相信會有這樣的人在,畢竟在結丹期,顧破虜已經是劍修們所能想象到的高峰了。
再高……
還能有多高?
衆人議論紛紛。
看好連宿的人卻仍舊覺得連宿會是這些年來挑戰顧破虜的人中唯一能夠打敗他的人,畢竟他已經贏了那麽多次了。
許多衆人以為必輸的局面都被他打開。
這一次會不會也有驚喜?
只是這樣想的畢竟是少數。
珍寶坊押注的大部分人只是看個熱鬧,真正到了此中境界的劍修卻知道。走到了這一步,再想要往上會有多難,其中相差毫厘都有不同天地。
連宿已經很厲害了,結丹中期連敗多位天驕。
可是對面可是顧破虜。
同階之中戰力無敵的破虜劍!
眼前殺劍肅立染血,沒有人能想象出他被打敗的樣子。
衆人心中複雜。
這時,坐在看臺上的燕阆卻擡起了眼來。
“你覺得阿宿會贏嗎?”他淡淡開口。
燕一低頭猶豫。
因為上一次連宿将玉露水給他治傷的緣故,他其實心中已經不讨厭連宿了,對連宿感官有些複雜。
只是,這次他要對戰的人畢竟是顧破虜。
他心中和其他人也一樣不看好連宿。
他皺眉沒有說出來。
燕阆卻忽然看着前面篤定道:“他會贏。”
淡淡的幾個字,卻十分相信連宿。
燕一怔了一下,忍不住擡頭看了眼,有些疑惑少主為何……如此肯定?
他心中遲疑着也看向了下面。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高臺之上所有長老都已經來齊。
日出正中,高照劍臺,正午十分已經到了。
連宿霍然睜開眼來。
“比試要開始了!”
場內所有人精神一震。
果然,在報官敲響了鐘聲之後,連宿和顧破虜走上了劍臺。
兩人神交已久,之前顧破虜就多次看好連宿。
不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交手。
顧破虜在上臺時還是放松的,那張平凡的面容慢慢軟化,對着連宿笑了笑。
“我就說最後會剩下我們。”
連宿想到那時候顧破虜在第五場就說他們會有一戰的事情,握緊劍。
“我也想和破虜劍交手很久了。”
兩人一開始的氛圍并沒有劍拔弩張,看着像是兩個劍修同道見面一樣,自然平靜。只是在報官将檀香點燃之後,顧破虜和連宿才收起了輕松的神色。
“要開始了。”
顧破虜神情一凜,眼神也銳利了起來,從手中抽出劍來。只一瞬間,他身上平易近人的氛圍就沒有了,神情森然嚴肅。
連宿也拔出了劍,兩人用的都是普通的劍。
但是在劍出鞘的一瞬,劍臺之上寒意覆蓋,白霜層層蔓延。
劍臺下的劍修驚呼了聲,沒想到顧破虜和連宿只是拔劍都能引起劍道異象。
“這是劍霜!”
“只有到一定境界,劍氣才會化為白霜。”
森然白霜從兩人腳下蔓延,轉眼間劍臺之上已經籠罩了一層白霧。
長香巍巍顫顫的點燃後掉落,在灰燼落在白霜之上時,顧破虜猛然出劍!
他的劍霸道無比,乍然拔出,一道如匹劍光閃過,千萬層殺意彙聚一
起,在千軍萬馬之中橫然掃過。
兩人劍光相撞,同時向右而行,腳下劍氣凝成的白霜随着兩人動作碎裂。
“砰”的一聲,連宿寒光撞上顧破虜的劍刃。
随着兩人擡手,兩道劍境相撞在一起。
一道帶着殺戮霸道,一道清肅如同破霄之光。
濁清相對,一動一靜。
連宿睜開眼來,一劍劈向顧破虜的劍境。
顧破虜長笑了一聲,迎劍相對。
兩人交手極快,腳下白霜碎裂如大雪崩塌。
眼前卻是劍光如晖,寒意不歇。
劍刃相接在耳畔。
混濁與玄清幾乎叫人目不暇接。
顧破虜雙目淩厲,此時眼中只有連宿。
“暢快!”他高聲道了聲,淩于半空,忽然狠狠一劍向下劈向連宿。
連宿持劍橫擋,虎口被震的發麻,然而他面色不變,卻依舊死死握着劍。
一滴血順着震的發麻的指節滴下,叫所有人心都提了起來。
燕一更是皺起了眉。
然而此時,連宿卻撐起了劍。
在顧破虜屠戮之劍的壓制下,他腳下深陷進了劍臺之中。
碎石崩塌,連宿卻擡起手,狠狠一劈。
以霸道對霸道,即使是心劍,亦有雷霆之勢。
顧破虜的壓制還在眼前,一寸一寸的似要将他劍道崩碎。
連宿抱守清氣,體內劍丸瘋狂運轉,雙目卻愈發清明湛然。
在極致的艱澀之下,他忽然笑了起來,一劍上劈。
連宿手上鮮血直流。
卻又是一劍!
血色沙場之中,耳中屠魔戮語,無盡殺意仿佛引動人動搖。
可是這青天破日一劍,卻浩茫而來,宛如朝日初升一般,将天地間的血色一驅而盡。
連宿對天一斬,斬下顧破虜的劍勢。
他青衣上染上鮮血,這時候卻站的筆直。
不夠。
連宿低語了一聲,身上靈氣湧動。
想到茫茫大地,朗照清霄,乾坤之中自有心中清明。
此時握緊手,忽地一刃破空!
地上寒霜掃盡,劍臺轟然動搖。
青天劍芒從天而降,破開顧破虜的劍。
血海沙場寸寸崩塌,顧破虜瞳孔驟縮。與連宿的破霄之劍對上時,卻後退一步。
從前是他逼的連宿陷入劍臺,如今卻是被這肅正破霄的劍意逼得步步後退。
然而從劍臺揮劍,連宿這一劍勢不可擋。
就如同攜天地清明之勢而來。
不可避,也不能避!
顧破虜吐了口血。
不退反進,硬生生的想要接下這一劍。
可這一劍已經超然。
直到面對這一劍時,他才知道——這世上也有破虜劍擋不住的劍。
朗日一劍往前,天地同清。
罡風刮碎劍臺,在顧破虜劍罡被破後。
——停在了他面門之前。
雲霧失色停滞,随着天光閃過。
劍臺之上一片寂靜,過了許久,竟都無人反應過來。
連宿握着劍,手上還在滴着血。可是那肅清天地的一劍,卻叫劍臺之下許久無聲。
他雙目平靜,站立在劍臺之上,漆黑眼瞳之中卻有戰意昂然。
燕阆握着紫爐的手頓了頓,隔着茫茫劍臺看着不遠處的劍修。
看着連宿挺拔站在中央,心中一瞬間,竟有些莫名。
他垂下眼,看向報官:“可以宣布誰勝了吧?”
雖然兩人都站着,但是一人勉強撐着劍,
一人卻持劍而立,而且再看到面門之上的劍刃,勝負此時已經很明顯。
随着燕阆清淡的話語落下,高臺之上總算有人回過神來,眼神複雜的看向劍臺。
如此後生,已經不能算是可畏了。
而是有些可怕。
這樣的劍道天才,多少年才能出一個,可偏偏這是萬劍宗的人。
臺上各宗長老看向張長老。
張長老老神在在的握着劍,卻不知道他心中也震撼無比。
肅清破霄,這是天地劍意。
沒想到連宿在血海戰場之中竟然能夠使出這樣一劍。
這已經不止是天生劍骨了,連宿就像是——為劍而生一樣。
臺下死寂了不知多久。
“萬劍宗連宿對陵江城顧破虜。”
“——連宿勝!”
随着報官開口,臺上檀香燃到盡頭,連宿終于松了口氣。
他緩緩收回劍來,血珠順着他的動作滴落。
連宿将劍歸鞘,轉身下了臺。
只是他剛走到臺下,眼前卻一陣眩暈。剛才脫力太久,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站立不穩了。
他就近想要持劍先站住,卻被一雙手忽然扶住。
顧靖安一直站在東側。
在連宿下劍臺之後,回過神來就看到他了。
看見對方唇色煞白,便知道連宿受傷恐怕也不輕。
這時候不原地休息,還要去哪兒?!
他臉色沉下來,在對方站立不穩時下意識伸手扶住連宿。
伸手扶人的動作使兩人離的近了些。
顧靖安原本準備叫萬劍宗的人過來,這時候在連宿轉身時卻微微頓了頓。居然嗅到了一陣熟悉的蓮香?
這香氣……
他遲疑了一下,剛想要皺眉開口。
這時候,卻有一只手憑空伸了出來。
“有勞少城主幫忙。”
“阿宿受傷不輕,還是交給我吧。”
顧靖安愣了一下,便見燕阆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
他伸手扶過連宿,擡眼看着他。
連宿其實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了。
剛才一劍脫力,他體內靈氣被抽幹後,劍丸瘋狂運轉,此時竟有些突破的跡象。
他下意識的在此時尋求安全的地方。
在燕阆到來之後,連宿眉梢動了動,嗅到了空氣中浮羅花的香氣。
他模模糊糊間還以為自己和小狐貍在一起,從顧靖安身邊被扶起,頭一歪,就放心的靠到了燕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