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紛飛的雪花像是月亮上結的一層的霜花,順着風逐漸的綻放然後再無聲的飄零,又像是柔軟的羽毛。白茫茫的一片,多蘿西靠着木窗看着那雪出神,白色緩緩的蠶食黑夜,那景色讓她感到茫然。
那人在雪夜離開。
來年開春自己見到了本家的爺爺。
【我會讓你走過冬天的】這種誓言成了灰,埋進土。
總務科燈光刺白,安靜的只有“呼呼”的暖風機聲,挂鐘有條不紊“噠噠”的記錄着時間,四的位置遙遙無期。少女的頭上像壓了塊石頭,昏昏沉沉的即便是喝了咖啡也無濟于事。眼圈發青的在桌上趴着發呆……
想回家……
這種苦悶的感覺一直在心頭缭繞不去,在看見夏爾伊麗莎白玩鬧時尤為強烈。那種融洽到她完全無法介入的氛圍讓她忍不住的握住拳頭……
我最好的朋友和她最喜歡的人在一起,而惡魔在邊上微笑。
伊麗莎白和夏爾是從小定的親的,一起長大,在我到來之前就提前認識了,這也沒辦法的事……在那次事故後夏爾變成了伊麗莎白心裏的重點保護對象。
我被忘記了。我想表達自己的憤怒,我想扭頭就走證明我對這種薄淡友誼的不屑一顧,然後期待着期待着下一秒會有人拉住自己,安慰着“嘛嘛,多蘿西不要生氣一起來玩嘛……”明明只要一句話就可以了。
她所單純期待的東西像卻是種在心裏的惡意。
于是少女推開門,等在門邊小心的環顧四周,伊麗莎白繞在夏爾邊上沒有看她。惡魔紅色的眼睛帶着盈盈笑意,像是在嘲笑着少女的無力,優雅的問好,甜膩的撫慰。
“阿拉,多蘿西小姐這是要走了麽?”
“嘛嘛!多蘿西拜拜我和夏爾再聊一會兒就好了~愛你!”
那個開春,夏爾第一次帶着執事來到葬儀社,最後一次用孩子的口吻與她交談,談一個深刻的問題,在之後他便是走了,小少年直起背,走得很遠很遠,他的未婚妻緊随,便是再也未回頭了。就如同在舞會時看見的藍發少女的背影,和欲言又止的伊麗莎白。
少女終是被丢在了原地……想明白後哭笑不得。
Advertisement
惡魔在嘆氣,态度有所軟化,“你本不用這樣”“人類而已”“我們的圈子只有那麽大不是麽”他像是位鄰家的知心哥哥一路送着她,眼神平靜,絲毫不見被吞噬眼睛的痛苦,多蘿西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她只想回家……可是媽媽死後,四處搬遷所謂家的地方她永遠找不到。
想着這樣的事,眼角便不自覺沁出了眼淚。
————
葬儀屋一向少眠,即便是入睡夢裏擁有的也只不過是一片荒蕪,望着棺材的木板他百年如一日的發着呆。
多蘿西不讓他一起陪着夜班并不意味着他不可以自己去,但他想他是充分尊重少女那一板一眼的想法的,然後等到午夜十二點時天上飄雪,紛紛繞繞看得讓人覺得冰冷。
于是他撐着把黑傘拎上一件厚實的外套覺得至少要去接一下多蘿西。死神界,總務科的結界對他來說形同虛設,他打着黑傘靠在樓下的梧桐上,看着二樓的亮燈任積雪層層的落着又沿傘漸漸沿滑下。
茫茫的夜色裏男人看得見少女依着窗發呆,多蘿西卻看不到撐傘的他。懷表指針走向4點時葬儀屋便上樓接她,趴在那裏的少女眼角還挂着淚珠,半壺咖啡放在手邊已經完全涼透。
“你總是在哭呢……”
“真是個讓人放心不下的孩子。”
被舔去的淚水味道苦澀讓他抑郁。葬儀屋總也找不到可以讓多蘿西開心的東西,無論兔子玩偶,漂亮的衣服,貴族家友好美麗的小小姐。
你想要什麽?
屋外雪開始下大,少女被男人抱在懷裏,厚厚的風衣掩去了迎面而來的風雪,而她的眼淚卻斷了線。
少女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流浪貓,掙紮着哭訴着“放開我,天黑了我要回家。”少女眼裏蓄滿了淚水而聲音凄恻。
葬儀屋把她的頭按進了自己的懷裏,緊緊地抱着,希望他的體溫讓少女感到少許安心。
銀發的男人輕聲安慰着“我們這就回家,馬上就到了,真的”,然而他卻清楚的知道。
不是本家那馬櫻盛開而無人長居只有月光永駐的大宅子,也不是倫敦枯樹邊沉沉睡着的葬儀社。
她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個有郵政編碼,郵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間,而是一段時光,在那個時光的籠罩裏,威廉還沒有長大,年幼的孩子正在追逐笑鬧,母親尚在,廚房裏正傳來煮牛奶的滋滋香氣,貓咪趴在陽臺懶懶的卧着打着呼嚕……
她是那個搭了“時光機器”來到這裏但是再也找不到回程車的旅人。
再也回不去了。
一如當初男人拉自己的手非常的涼。緊緊握着。
他說。
【不哭了小姑娘~小生帶你回家】
“不哭了,我帶你回家……”
我給你家。
【THE END】
瑪格麗特
擁有“少女花”的別稱瑪格麗特的花朵呦。
預測戀愛的花朵。
相傳只要手持瑪格麗特,當一片片摘下花瓣時,口中念着“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待數到最後一片時,就可以對戀情作出占蔔。
期待的愛;請想念我。
願這愛戀柔軟如同春日的陽光。
年輕的瑪格麗特從沒在意過什麽。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被譽為派遣科天才的男人,英俊,優秀,富有責任感。作為家族聯姻的對象對那個冷豔傲慢不可一世的女人一見鐘情,家長安排之下能夠找到這樣符合自己心意的女孩對那個老實的男人來說簡直是個奇跡。
從一開始他就決定要保護那個女人,哪怕是在她的冷嘲熱諷之下。
男人決定委曲求全。
然而瑪格麗特反感着自己的父親,同樣的男人的古板更讓她厭惡至極。事實上她經常忘記自己丈夫的姓名,盡管她有了一個叫威廉的孩子。
男人與瑪格麗特沒有等到第二個孩子,就被瑪格麗特那半路殺出來的情夫氣青了臉,而他是如此的愛着她,不忍一紙休書。只是默默離去,發誓終身不娶的男人在離開妻子不久後便郁郁而終。
龐大的家族勢力輕松的蓋去了所有的醜聞。
本家裏暴怒的貝魯,她的父親咆哮着給了她一巴掌,
“你和她一樣!你和你的母親一樣!!”
她第一次看那個男人沖她發火,那撕心裂肺的吼叫讓她感到無比快意。。788d986905
然後瑪格麗特跪在父親的面前,染成鮮紅的指甲劃過自己流血的嘴角,她便開始輕輕的笑,這笑聲慢慢的抑制不住,像是多年的積水找到了瀉口。
她像個瘋子。
瑪格麗特的身邊從不缺情人,她是如此美麗強大。然而卻從沒有人會在她那裏迎來所謂的happy ending,女人青金色的眼睛裏注視着一個又一個虛無的夢,光怪陸離。
世界與她而說如同一個巨大的游樂園,她付之一笑。而她的兒子被父親接回本家撫養,木讷如同他的父親,對母親的放縱與暴虐不發一語。
倫敦的夜,古老的鐘樓處傳來的鐘聲回蕩在這座靜谧的小鎮中,積水的地面,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瑩瑩的光,像月亮的投影破碎一地,形成一面面小小的鏡子,映着美麗而傲慢的死神那漆皮的紅色高跟,猩紅猩紅的。
她便是在那時遇見天使的,白色的羽毛紛落,白色衣裙的女人從鐘樓之上遙遙墜下,瑪格麗特只是一伸手就抱住了那個像一朵白花般的女人,至少那時的天使羅蘭紫色的眼睛裏盈盈閃着淚水,充滿着感動與欣喜的表情在凝固前是如此的美麗。
瑪格麗特有過這樣的表情,在幼年時。她曾經向往過這樣的東西。
多有趣,以極惡著稱的瑪格麗特第一次沒有把懷中的陌生人給扔出去。
她的過去啊,惡心到每每想起,都會引起胃部無由的痙攣,七上八下,十五只手蹂躏着那顆不堪的心讓她落下淚來。
……
那回憶是另一個人的故事,她父親的故事。
那個叫貝魯·T·史皮爾斯的男人。
我慢慢地、慢慢地目送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終于意識到那個人是我女兒 ——今日的呼吸。
那孩子,瑪格麗特是他最大的驕傲,也是他一輩子的恥辱。他無法原諒她,而後來等他想道歉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人的悲劇有時往往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貝魯·T·史皮爾斯
他晚年得女,而風流美豔的妻子卻過早離世,留給她的美麗的女兒乖巧懂事,嬌弱可愛的像一朵沾着朝露的百合,不會亂跑,在每次他下班回來前捧着臉坐在門前,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會跌跌撞撞跑來撲入他的懷中,而他面對自己年幼的女兒只是遠遠地避開,任她摔倒在地也不加攙扶。
于是那孩子只能忍着痛自己起身,她拼了命的,拼了命的努力,想要得到他的承認,哪怕是一次觸碰,一個微笑。
但他只是習慣與沉默讷口少言。
慢慢的,慢慢的疏遠
後來他想那孩子也許是知道些什麽的,只是藏在心裏地忍着不說,遠遠地看着他,強忍着淚水,委屈的像是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但那時的她連該向誰流淚都不知道。
然後某一天,她突然離開了這個家,不留一言
仆人亂成一團,而他卻沒有派人去找。
然後躲在後院的她,夜裏悄悄的跑了出來,在院裏的合歡樹下哭了一場後,再也沒有回來。而他當時就站在落地窗邊,默默地看着這一切,不發一語。
作為派遣科的精英住進了外備的公寓,再不喊自己一聲父親。
豔麗的臉和那肆意的性格總讓他想起自己那愛之入骨,又恨的銘心的妻子……
他明明深愛那美麗的戀人,愛她所有的錯,卻對這個孩子感到無端的厭惡。
然後政治的聯姻,她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
男孩子有着歐洲人特有的深邃的五官,碧色的眼睛清澈有神,板着一張臉,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而男孩一邊,被他小心拉着的女孩則如她的母親一般,連幼年的性格都是極像的,不屬于死神的水紅色的眸子,蒼白瘦弱,帶着亞洲人五官的柔美和哥哥沒有共同之處。
女人對自己的女兒極好,看着和自己容顏幾乎完全一致的女兒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當年自己的投影,女人盡了力的給她一個美好的童年,疼她愛她正如,她當年所想要的。
而他,這時,自私的他才相信自己早逝的妻子并沒有背叛自己,她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多年來不信任的高牆轟然倒地,連帶着從胸口撕下血淋淋的一片,等他悔悟時她卻扔下了孩子再次獨自離開,他連道歉都不及。
我是想道歉的,他這麽想着,我是如此的悔恨……
愛女的葬禮上,他低垂着頭,別人眼中是如此的悲涼。
而墓園裏草地的集水坑,反射着他的每一個表情。
解脫的笑,那是他真正的表情。
這個英俊而不老的強大死神,一夜間花白了頭發。
那年冬天埋葬了他的所有,冷霜中把他的孫子與孫女接回了家。
來訪銀發的同事任身邊事件不斷,依舊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哦啦哦啦~孫子孫女叫什麽呢~”
“男孩叫威廉·T·史皮爾斯,女孩……多蘿西……”他沉吟的回答。
“哦~沒給她姓氏麽,你還真是不喜歡這孩子呢~”
“……”
他看着孫女那和自己離去的女兒幾乎一摸一樣的臉,沉默着沒有回答。
同事用袖子掩着唇,低低笑了幾聲後懶懶的靠在椅子上,玩自己黑色的長指甲。
“給小生一個極品的笑話吧~”。
“哦不~這孩子本身就是你們史皮爾斯家的一個天大笑話了,正如同她的母親一樣。”
銀發的男人笑得漫不經心。
作者有話要說:
瑪格 麗特
那是你的夢,
裏面有流光旋轉,
紫色絲絨和芭蕾的提琴。
舞蹈的天鵝停止G大調的憂傷,
在風中靜立,
片片飄走的白雲。
随着魯賓遜漂流,
假面騎士和茶花女贊頌,
與帶煙鬥的兔子,
夢想最藍的眼睛,
直至接近黎明,
奔向下一場盛裝的熄滅。
請讓我做夜生的精靈,
交付在白晝裏幹涸的靈魂。
請讓我為你狂歡,
在這醉人的,缭亂的天堂。
後記
“我給你家,我給你所有。”
若你渴望的是這份比蜜糖比香料更為甜膩的誓言。
既然心中想的是朋友将自己遺棄,既然哪裏都不願意去了……
那就讓我把你藏起來吧。
白色的棺木裏安睡的少女面如白紙,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再也不會張開。
在貴族小姐壓抑的哭聲中,葬儀屋把少女藏了起來,鎖進棺
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平和着注視着這一切,餘光掃向自己小小的契約者,見藍發少年目光深如潭水不泛漣漪,“我早就放手了……”少年嘆氣後,在葬禮結束便是轉身離開,這讓惡魔為主人的成長感到萬分滿意。
而放眼轉向那口棺木,被安放進少女雙眼的屍體依舊帶着靈魂的波動,死因很簡單,被惡魔的眼瞳的力量反噬而逐漸衰弱,俊美的執事颔首沉思,雖有疑惑但感覺到她的衰弱從夏末開始,過程完全入眼,一點點削弱他的警惕,以至于他無法質疑她的身份。
但事至今日這一切是如此的巧合,以至于像是一場早就精心策劃好的游戲,但又細致到極點毫無纰漏。
惡魔猩紅的眼睛裏有什麽一閃而過,在下一秒主人的呼喊中,他重拾了微笑的面具。
即便是當年的瑪格麗特,也還不是有着同樣的經歷麽?
我多慮了麽……
傲慢的死神微笑着看着這場初春的葬禮,靜靜的等候着,在最後的訪客威廉到來時,攤着手嘆息着表示自己的無能無力。
青年的臉在一瞬間化了血色,他拼命的工作想要達到和眼前男人同樣的地位,有了同樣的力量後接回自己的妹妹……
明明那麽那麽的努力。只要再等一等就好了。
我答應過她,總有一天會不再加班一直陪着她。
少女沒有千年的時間等他成長。這一切都葬進了土裏。
只有銀發的男人依舊我行我素。
這很棒不是麽,十二歲的多蘿西還未張開,相貌平平,只要找來相貌相似的女性屍體配上少女之前被挖下來的雙眼埋入黃土,便可輕松掩飾,于是真正的少女就可被被他小心藏起。
而掩貌的符石讓包括威廉在內的一幹人都認為少女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殊不知少女的容顏比起當初的慘白越發的嬌豔,而屬于死神的靈魂氣息與惡魔瞳孔相混雜又是極難分辨。女大十八變,假以時日就算那孩子再出來,認出的又有幾個呢?
為了更進一步細化,他甚至強行攪斷了多蘿西的一段走馬燈一起葬入了那具屍體。
于是之後便沒有人再看見多蘿西,是的,沒有人再看見【她】
像是一場永不落幕的戲劇,這場博弈,以假死為開端。他把所有都斬斷,皇後被小心的放在了棋盤的角落。
為了在惡魔面前把危險降到最小,也為了私心。
銀發的男人擡頭看着灰蒙蒙的天,“嘛”了一聲。
反正這是小生早就想好的事~
空無一人的墓園裏,他低頭,光滑的黑指甲上反射出他那青金色的眼眸。
╭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