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把星星墜下,讓天空撕裂,勝利者以亡者鮮血為祭,手捧失敗者的頭顱向世人讴歌。巨大的太陽被吊死在空中,徒然的掙紮把影子也點燃。
疼痛讓她的眼前斑白一片,後來葬儀屋把她按翻在地,挖出她的眼珠時更是讓她完全失去了光明。
直到帶着濃重的血的氣息,那顆紅寶石般的眼睛仍有餘溫被放入眼眶。方才黑暗的世界才重新明朗起來。
不似蠟燭昏暗的橙紅色的光芒映入瞳孔,像童年時看見的闊大無邊的水澤,半空中的紅蜻蜓密密匝匝,揮動的透明翅膀使夕陽變得具體而生動。
透過不屬于自己的紅色眼眸看到的世界。
這是昏迷前看到的最後畫面,
然後疲憊便像潮水般湧過來,半夢半醒之間因為方才的脫水,喉嚨便像火燒一樣生疼。可偏偏四肢百骸都像被灌上了沉重的水銀,勞神費力的也擡不起一根手指,棉質的睡衣被汗水浸濕再由體溫烘幹早就沒了當初的柔軟,硌在身上實在難受,掙紮着翻一翻身子,她嗚咽的聲音小的像貓叫。
動作不大倒是驚動了一旁的男人,一來一回伴着高跟鞋踩在老舊的實木地板上發出喑啞的吱呀聲。被扶起後嘴唇抵着似乎是玻璃容器的冰冷,然後帶着鹹味的溫熱的液體便流進了嘴裏。連幹燥硌人的睡衣都被褪下。
來者的手掌撫住了她的半張臉,多蘿西順從的蹭了兩下就安穩的睡了。男人的輕笑她全當沒聽見。
……
醒來時葬儀屋不在視野範圍之內,晨間的寒風吹滿了素白色的窗簾,在視線裏一次又一次搖擺蕩開,帶着凄迷最終在下一刻被寒風撕開。“呼”的一聲無比突兀的露出了窗外那荒蕪的場景,猛的裂開了一個黑黑的窟窿。
從那裏露出的是吵醒她的罪魁禍首。
身着着單薄的綢緞底料,帶着濃重的中國特色的黑底紅芙蓉睡衣的多蘿西在這猛然而來的風裏,顧不得唾棄葬儀屋這把她打扮的像個半老徐娘一樣的惡趣味,只覺得越發的覺得冷。
歪脖老樹上有只孤獨的鳥兒“咕,咕——”的喊着些什麽,聲聲凄厲的撕扯着剛剛醒來的多蘿西的神經。而離那只杜鵑不遠的正是院子裏常來的烏鴉,烏丢丢的站滿了樹丫,靜靜的抓着樹枝一副呆板的樣子絲毫不管邊上的不速之客。
痛苦的揉着太陽穴,多蘿西憤憤的望着那群烏鴉,迫切希望它們能看在平時自己有向它們灑灑玉米,任它們欺負降落在她頭頂還扯她頭發的份上,有點領土意識趕走那只誤入墓園的讨厭鳥兒。
那群烏鴉還是那副大爺臉,傲慢沖她昂起頭,“呱”了一聲後,意思了一下就低下腦袋用尖尖的鳥喙梳理自己那毛茸茸的腹羽,一副叫她稍安勿躁的高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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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院子裏除了拉車的馬,下完雨會偶爾過來溜溜的刺猬外,沒有任何生物聽多蘿西的。
多蘿西算是跟它杠上了,不甘心的做出一副氣鼓鼓的表情瞪了那只烏鴉一眼。
“幫我趕走它啊……”
異變也是在少女小聲呢喃那刻開始的,當目光對視時,烏鴉終于肯縮起它高貴的脖頸了,露出了少許的畏懼,表現出了讓她驚訝的順從,在那黑色的鳥眼裏有紅光一閃後,烏鴉群有了動靜。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這撕裂布鬲的聲音在同時響起,胡亂拍動的翅膀帶起仿佛空氣爆裂的聲音。
那只杜鵑終在散亂的羽毛中遍體鱗傷的消失在不遠的樹林。
被這場景所震住而發愣的多蘿西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目光對視時,向所屬群的低級種類發出無條件的順從言靈……
這是高級惡魔眼瞳的附屬力量……現在在她的眼眶,融進了血裏呈幾何形的發揮着力量。
少女嗚咽了一聲将頭埋進了枕頭。
……我不是原裝的了,我現在可以是烏鴉的好朋友……
xxxx我身裏有你的一部分了,你的骨你的肉,簡稱你的骨肉。這種糟糕的作嘔感簡直無法忽視。
……
摸着扶手下樓時終于看見了葬儀屋,肩膀上沾着幾片鮮紅花瓣的男人剛從門外進來。聽見多蘿西的腳步聲就擡頭瞅她,看着那身緞子睡衣一臉的滿意。
多蘿西沒直說自己眼睛的情況,反是找了張作為座椅的棺材坐下,一邊碎碎的抱怨着“這件衣服有多奇怪”一邊漫不關心的詢問着今天穿的衣服在哪裏。
她還沒忘昨晚上這個前輩微笑着一手挖出她眼睛,舔去眼眶裏流出的血跡時的血腥畫面,隐隐的透着點後怕。
說罷少女努力拽着自己那短的遮不住膝蓋的裙擺,這衣服讓她覺得非常不靠譜還涼飕飕的。
葬儀屋眯着眼睛看着她坐的那個位置微微愣了一下,後來就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慢悠悠的湊了過來。
“嘛。小生覺得這件衣服很漂亮嘛~”
“穿上之後很惹人戀愛不是麽?”
一大早的男人惹不得,多蘿西猛的想起了利茲的這句話,莫名其妙有點傻。
然後更為驚異的是這位“惹人憐愛的少女”恰好坐的是最靠牆的那口棺材,昨天她親吻自己前輩的地方。
這無疑成為了一種糟糕的暗示。
不過她也沒想這麽多……
倒是葬儀屋憑着那份炙熱的憐愛,蒼白色的手指便滑過了少女裸,露的鎖骨。
這氣氛升溫帶着幸福而柔嫩的騷氣。
又被逼近了懷裏,一反常态的多蘿西冷靜無比,沉默了很久,她眼裏天真而又有些複雜。
“給予我七年的關懷養育,傳授知識什麽的……”
“古雷列前輩你是想成為我的父親麽?”
多蘿西自幼無父,年輕的她承受不了這等幾乎超越單純監護甚至涉及親情類似物的厚愛,利索的把它當成了對父輩的敬仰。這撫摸就是傳說中父親的愛憐大丈夫!不要緊!
無知者無罪,無知者無畏,所以無知者各種膽大。昨天的親吻讓她方寸大亂,對着兩人間越來越不對勁的氣氛,她不得不産生疑惑。
她問的道貌岸然,但這話吓得正準備往上摸的葬儀屋一個手抖就轉而一臉複雜相當慈祥的摸多蘿西的頭。
“傻姑娘……”
男人如是感慨。
這回是真傻不容置疑,誰是你的父親哦……
多蘿西明顯感覺到了男人的不悅。
……她頭都要給摸禿了。
……
沉默半晌,男人倒是認真回答了她方才的一個問題。
多蘿西今天要穿的是身喪服。
少女終于弄清楚男人一早是去了哪裏,為什麽身上沾着玫瑰的紅色花瓣了。門外正站着那只惡魔,絲毫沒有受傷的痕跡,漆黑的眼睛注視着那不斷蜂擁而來想要停在少女肩頭的烏鴉,笑容玩味,連看她的眼神都難得帶上了點認真。
這一切來的措手不及。
荒誕的像一個并不怎麽可笑的玩笑。
每個人都是一個單獨的物種,每一百年便消失一種,世界有六十億物種,守護着一個孤獨的星球。
安傑麗卡,滅絕于XXX年的倫敦。
亂七八雜。
多蘿西看見有液體順着伊利莎白的臉頰往下淌。液滴在日光照耀下是晶瑩無色的,但它們落在了教堂的地上,卻變成了一個又一個黑色窟窿。
那低低的哭聲就像是驚蟄時或雷雨後,從洞穴中爬出的細小蚊蟲,密密匝匝的,隐秘的壓抑的混雜着玫瑰的香氣壓了過來……
教堂外一直有烏鴉在盤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