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話
輕輕折下一片青草葉子,安靜的少年容,浮現着一絲恬然卻又無奈的微笑。
他的手中,不停地旋動葉子,嘴裏卻哼着輕快的曲子,仿佛沉浸于其中。
“啊,呃,有點走音了?”他輕輕地嘀咕,似乎又想否定這個說法,手輕柔地撫上旁邊雪白毛絨的兔子。兔子淘氣般地甩着頭,雙目堪比紅寶石,在夜色的熏陶下,越發瑩亮,帶着些許迷離,看向少年。
“如果有一天,我的聲音能夠傳達到某一個人的耳邊,那麽我就有可能離開這裏。可是,要真正離開這個地方,必須要付出代價與犧牲吧,誰也不願意的。”
突然四處漣漪起伏,卻暗如夢幻。
“你在問為什麽嗎?”夜裏的清風,捎帶着少年柔和的發絲,輕輕起舞。與此同時,斷續可辨的鈴音,似要傳遍天際,然後落于頭頂,清脆飄渺。宛如正在高歌的夜空。
“死神大人在我這裏留下的,是與我的靈混系在一同的那樣東西。那個聲音,便是我一直以來無法掙脫的東西,風鈴之音。”少年的話語此時也如一陣清風,向點滿熒光的空氣中延伸。“所以,只要我的靈混稍微出了點偏差,風鈴便如警告響起,大人一定會立即發現的。”
少年慢慢靠近,來到湖邊,輕輕将手裏打轉的葉子放下,任由其漂流。夜裏的湖面宛如平靜的鏡面,不由得任何人去破壞。
相互追逐的熒光仿佛受到少年的召喚,開始向他的周圍聚攏起來,形成地上繁星點點。不一陣子,更多的熒光朝他的方向而來,有的輕點湖面,宛如嬉戲的伴侶。
少年輕聲道謝,伸手掠過冰涼的湖面,仿佛要把水收攏于掌心。小兔子則跟随他一同,伸出小舌頭,舔了舔。
在那一個瞬間,只映出今夜月色的湖面,慢慢地褪掉被黑夜裹照的暗澤,宛如掀開了暗黑的幕布。
如鑲嵌于玻璃瓶中之物,清晰地呈現于大地之上。
然而,并沒有預想中的水底珍寶,只有一片沉積的泥沙,在水紋的映照下,波動起伏,似不真實。
看着這一幕,兔子也不禁後退了幾步,躲于少年的身後,身體開始打顫。
“看到什麽了嗎?”少年低下頭,看向這一覽無遺的湖底之景,揣緊了手心。
然而,這一切,對于少年來說,依舊是不真切的,即便歲月早已把他狠狠地抛于身後,不知不覺,已然過了幾個年頭了。
一具身體靜靜地沉在了湖底,他的四肢被緊勒,無數的鐵架鎖鏈交錯,緊緊地嵌入泥沙之中。那副身軀安然不動,他的雙手搭在胸前,如沉睡中的精靈,卻被負上了沉重的枷鎖。
“身體是相當地辛苦呢。”少年苦笑道,“吓到你了嗎,真不好意思……”
凝望着那一副柔弱,毫無生氣的軀體,少年的目光變得黯淡,這種肉體與精神的分離的違和感,一直纏繞在大腦與心髒。
真的可以,離開嗎?
……
“因為在你的身上,死神之氣在徘徊。”萦繞在耳旁的話語,如幽靈,一直追逐着他的身影。
突然就感覺,莫名其妙地被盯上了。
那一天的那一抹幻化的雪白,如今依舊感覺真切,清晰在目,接待完小貓咪之後,他如往常,把自己帶進書的世界,在他的眼裏,似乎只有書上的文字,才能解決他心中的疑惑。不過,今天有一點異常,因為黑子無法集中精神,一片柔和的黃色光彩仿佛充斥着自己的視線。指尖開始了拍打的節奏,偶爾停留在書頁上,或者勾勒出輪廓。
雪,于窗外,飄落得悠揚,雪白帶來點刺眼。寂靜的教室中,獨留黑子一人,靠着窗戶,支着下颚發呆。
啪嗒而掉落的雪花,正好搭在了還未被完全覆蓋的綠草葉之上,氣勢一下被吞沒。被如此小動靜而逗樂的黑子,露出淺笑,如果這棵生命快要燃燒殆盡,它該何去何從,會有個好歸宿吧。
在擡頭凝望浩瀚白空的瞬間,黑子注意到一顆與衆不同的雪花,它的覆蓋面很大,然後也在逐漸地放大,就好像——
一把小型的降落傘。
黑子好奇着,将頭遞于窗外,小小的降落傘帶着乳白色,自遠方飄來,宛如豆大的雪花,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黑子的頭頂處。
大概是誰的惡作劇吧,黑子拿下頭蓋處的物體,上面系着某樣東西。冰冷的觸感劃過指尖,紙片變得十分堅硬,黑子猜想,或許是告白的新花樣,卻投靠錯人了。
黑子把紙片取下來,希望在自己看過後,可以将其歸還給原主人。紙片脫離繩子的那一刻,乳白色的降落傘竟如雪,慢慢融化成了水,由指縫間游走,滴答打落在地板。
黑子不禁在心底唏噓一聲,如流失的寶物,如今正撲了個空。這是雪的天然聚成,為某個人帶來信息嗎,不然,就是要傳遞給他的。
雪傘不複存在,黑子轉而打開紙片來看,然而,這一看,卻将他的時間足足磨掉了十分鐘。
那是一封,來自異世界的信,要傳達某些信息,給名為黑子哲也的人。
那一位死神的候補生,如今正在人間處。
可以的話,請把他找出來。
可以的話,我首先,要給予這位少年一個任務,還記得死神之氣吧,只要你在下一個春天,帶着這個疑問,找到位置上的湖,那麽,将為你解答這個問題,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沒有人會相信的。
若是平常的話,黑子會立馬認定這是惡作劇,或者是哪個中二病的走錯片場。
這裏并不是這樣的一個世界吧,死神的話,大概是哪個筆記本的主人而已,與他們根本沒有牽連。
下一個春天的到來,似乎還很遠,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內,他必須要先完成屬于自己的使命。
等等,為什麽要這麽認真對待?是因為這一天發生的事情,眼裏所看到的并不是夢幻,周圍一直在徊生一股黑色的煙氣,令他倍感不舒服。
“黑子!”迅速而來的,還有一記頑劣的傳球。
“你在發什麽呆啊,我們這邊可是忙得不可交加啊,候補不是要更加努力嗎,還想要原地踏步嗎?”
“真不好意思,我會加油的。”黑子便撿起滾落到腳跟的籃球,揉了揉頭部。忽然,觸及一片雪花,沾着發梢,便又有幾顆飄落。
難道會有聖誕老人嗎,黑子擡起頭來,一只詭異的手出現在他的視線裏,那并不是聖誕老人的手,一縷雪白紗衣袖裹着蒼白瘦弱的手臂,于球場的天花板處,撒着白雪紛揚而下。
黑子瞪大了雙眼,雙腳并開始了顫抖,由心底,湧現了真正的可怖。他看向周圍的人,并沒有一人注意到那副詭異景象,只有他孤零零一人,承受着飄落的零星雪花。
“對不起,隊長,今天我有點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嗎?”
踱着碎步到了外面,又一顆雪花落在肩上,心有餘悸的黑子連忙拍下去,發出一聲怪叫,然而只是普通地,在室外降落的小雪。
“只有我一個人感覺得到嗎……”這種無助,居然可以彙聚成,即将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黑子頓時感到,自己并不是如此軟弱的人,周遭突然的變化,卻令他無法适從,并且,那只屬于他一個人的可怖。
……
當黑子已經把文字好好地記上本子,那時已是初春的一派景象。
教學樓的頂層,迎合着吹來的清風,令人倍感舒爽,足以令那種抑郁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柔和的光線,映照臉龐,仿佛給人下一個未來臨的希望,期待着。
如覆蓋于頭頂的烏雲被打散,黑子站起身來,擁抱陽光,迎接清晨的氣息。
這是什麽感覺,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之際的釋然,黑子不禁在心裏吐槽自己,如果可以的話,也想要像天上的白雲,俯瞰一切,猶如有洞悉萬物的氣概。
那個時候的黑子只覺得,自己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公,只是這樣而已。
“合宿嗎,哇,聽上去好像很不錯啊!”籃球場內頓時變得沸沸揚揚,正在練球的隊員慢慢聚攏,似乎要開始商讨。
“我們本次的活動,只是要求上場隊員,替補的就努力等下一次機會吧!”
“啊,真可惜啊……”有小部分不和諧的聲音傳出,黑子卻稍稍出神,這次合宿的地點,令他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