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位轉入班的新同學, 從不主動與其他人親近。他站出來主動做連長,本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最開始他說出一百五十個俯卧撐的時候, 他們是氣的,讓他們在全校失了顏面。
但仔細想想,他們又做了什麽有顏面的事情呢?
“連長!”
一人叫着他的名字,聲淚俱下。
“連長, 對不起……”
“連長,不要再做了。”
“連長,我們一條心, 我們一起拼!”
起初稀稀拉拉如細雨,後來磅礴如雷暴,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 越來越多的人共鳴。
俯卧撐最後是一起做完的。
他們簇擁着路铮, 扶的扶,道歉的道歉,一時之間手忙腳亂, 人聲嘈雜。
營長有所動容, 給了他們些許時間,接着,又恢複了那氣人的威嚴語氣:“夠了嗎?”
連裏同學才乖乖回了隊伍。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聽到沒有?!”
是的。
這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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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铮站在了牆後的平臺上,高高俯視着他們。
他指揮的時候,依然點不全每一個同學的名字。然但凡他叫到的,沒有一個人出錯。
沒有人發出聲音, 他們一個接一個,用那心有靈犀的默契,成為一條有條不紊的流水線。
牆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校服上、他們的雙手上,皆沾了血。
有的,是爬上牆時被石頭刮的;有的,是拉人的同學,在一次又一次将手伸下又舉起時碰到的。
到了最後幾個同學,幾乎所有人都加入了拉人的隊伍,把同學捧上了平臺。
他們是最後一個開始爬牆的,但是是在規定時間內,完成速度最快的班級。
教官臉色緊繃,仍不見滿意。但卻不像之前冷嘲熱諷,甚至幫他們扶着幾個拉人的同學下臺階。
他領着他們在空地處坐下休息,以他為圓心,圍成一個大圈。
路铮盤膝坐在一邊,像是矗立的雕塑。
“我今年十八歲,”教官倏然開口,“你們應該是十五吧?”
他年輕,是同學早就猜到的。光看外表他們就沒比他們大了多少,果真如此。
“這幾天天氣陰涼,昨天晚上,我的老毛病犯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着。
“我兩年前入的伍,剛入伍一個月,我的班長打斷了我的關節。以後凡是陰雨天氣,那傷口都疼得要命。”
他只說了這幾句話,至多的,就不再有了。
兩年前他十六歲。尋常人家的孩子,高一升高二。他去參軍,估計是讀不進書,去謀另一條生路了。
但這些話,在此情此景被說出來,卻沒有一人露出不屑之色。
因為,這堵牆,這不美好卻又深刻的記憶,都已經一并刻在了初三二班的旗幟之上。
至久,至久。
雨到底還是落了下來。中午吃飯的時候,隔着透明的窗,窗外大雨傾盆。
但早春的雨,來的匆匆,走得也匆匆。在食堂等了約莫二十分鐘,這雨就小到幾乎聽不見雨聲了。
本以為能逃過下午訓練的同學發出哀嚎。
室外的操場是不能用了,可沒想到這學校還留了一手——他們有室內籃球場。
籃球場似乎很久沒有開過,充斥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地上的灰塵積的很厚,人踩在上面,都會留下一個個鞋印。
二十三中那四個班來得早,他們邊拍手邊踏步,擊打出整齊的節奏,看上去很滑稽。
後來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他們被帶到籃球場的空曠之處,教官給下了通牒:“我教你們兩個動作。”
正是剛剛那群二十三中的同學所拍打的節奏。
本次軍訓只有兩個任務,一個是爬牆,還有一個,就是排隊形,喊口號。
口號什麽的在最初就已經想好,接下來,就只剩下排隊形了。
一群人聚在那七嘴八舌地商量。
他們想出的隊形很簡單,一個,是根據口號而想出的“劍”,第二個則是字母“V”。
想出隊形的人給出解釋:V,就是victory,他們希望他們的連能夠取得勝利。
至少,奪回連旗。
前面兩個教官沒有多說,但最後一個,他們是怎麽都想不出來了。
有人說擺二連的“二”,但前面的“V”也是個簡單的字母,裝了。
又說要擺一個圓,排來排去感覺并不好看。
沒有耐心的教官火氣立馬就上來了。
差一點,就要把那光禿禿的旗杆給扔出去。
路铮一個眼神掃過,班上人乖巧了不少,識趣地噤了聲。
這最後一個隊形,教官給出了主意。
沙漏。
他選出了六個同學,前面兩個表演嬰兒爬,中間兩個扮演中年讀書人,最後兩個,一個裝作在拄拐杖,另一個負責攙扶。
好巧不巧,那個拄拐杖的老奶奶……就是顏姝同學。
別以為她沒有看見路铮走過去時嘴角的笑。
路铮聽見了顏姝的哼聲,失笑搖頭。
好感度沒有掉。
她的好感度基本穩定在了35,不輕易漲,卻也不像最初動辄就瘋狂的跌了。
這樣不上不下看着才是難過。
顏姝對他沒感覺,攻略進度也上不去。
路铮算是看淡了,沒有盲目去刷存在感。
對顏姝,溫水煮青蛙是最好的辦法。
排隊形之路很坎坷。每個隊形還要派一個解說員,兩個語文課代表全上了,還空了一個位置。
這個時候,顏姝這個班長又被拉過去湊數。
喊解說詞,需要現編,還不給配麥克風,要通過自己的聲音讓全場都能聽得見。
顏姝本身嗓門就不大,喊了半天,教官還是說她沒有氣勢。
評價寫實,也很不給面子。
籃球場密封,窗外的雨下的再大他們也聽不見。
整個下午就在一遍又一遍演習中度過。待他們從籃球場裏走出來,門外的水都漲起來了。
單薄的校服已然無法滿足天氣的需求,這雨一下,溫度驟然就下降到了一個低點。
風一吹,全都是“嘶嘶”的抽氣聲。
許是教官也聽見了,回頭問道:“冷嗎?”
全班齊聲回答:“冷!”
教官:“我也冷。”
他這一說,感覺更冷了。
他的問大概也就是走個過場。
冷,也要堅持走到食堂。
營長又拿着話筒來刷存在感,他們百日誓師的軍訓只有兩天半,過了這個晚上,明天就是閉營儀式。
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這真是個皆大歡喜的消息。
但還有一個晚上等着他們熬過。
訓練的內容很枯燥,就是拿嗓子再喊,反反複複也就喊那麽幾句話。
以及隊形的變換,姿勢要标準,要整齊。
拼的就是嗓門。
一個連長,三位解說員乃最主要。
其餘同學的聲音也要喊出來。
班主任端着幾杯涼茶走到了隊伍的裏面,分發出去。
“這兩天的訓練啊,你們給我的印象就是一盤散沙。”她直搖頭,“路铮,你之前也是。就跟你在班上一樣,把這個集體排斥在你的世界之外了。”
這一下就把全班同學給罵了。
被點到名字的,一個個都心虛地低下了頭。
這話他們聽慣了,以往老師天天說他們心不齊,卻沒有人意識到什麽叫做心不齊。
等這一次軍訓,他們才知曉他們真的心不齊。
“但你們今天上午表現的還不錯,”她把涼茶遞過去,“好好練,就最後一個晚上了,要把你們自己最好的一面發揮出來!”
班主任氣場太強,站在班主任身邊,教官是不敢說話的。自然,對于班主任遞涼茶的舉動也沒有異議。
反而是回應着班主任的話:“聽到你們班主任說的嗎?都給我好好練,過了這個晚上你們就可以回去了。”
換做平時他得說“滾蛋”,礙于班主任在身旁,換了個特別委婉的詞。
早知曉他尿性的同學默默憋笑。
現在是休息時間,隔壁連的教官跑過來串門。兩個教官低聲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末了,但見他們教官拍了拍隔壁連教官的肩膀,“同學們,你們好好表現,他要給你們唱歌。”
許是他們剛才商量的跟教官說的內容不一樣,隔壁連教官舉手抗議:“不是你給他們唱歌嗎?”
教官:“我唱歌跑調。”
隔壁連的教官笑眯眯地說:“沒事,我們就愛聽跑調的歌,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的——”
這個教官比他們教官親切多了,還會沖着他們笑,一下子獲得了連裏人很高的好感度。
教官恢複了兇神惡煞的臉:“都閉嘴!誰在瞎起哄,到外面去蹲着!”
然而他之前一不小心暴露了他的本性,讓他在同學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就削減了。
微小的弧度在路铮唇角閃現,又很快的消失不見。
他就站在教官身邊,想笑也得憋着。
還有,人設也不能崩。
【路影帝攻略日記】
還是青春期活力洋溢啊。
我是不是老了。
為什麽顏姝融入的那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