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進肚子裏。
“不殺信使！不殺信使！”小弟一號甩着尾巴忙逃跑了。
小鯉魚飛快地游着，只想把那些屈辱都忘記。不知不覺，她就來到了小魚的地盤。
感覺到四周那些打量的目光，小鯉魚只想找個洞把自己埋了，幸虧她本體是紅色的，臉再紅也看不出來。
要是自己現在灰溜溜地逃走，指不定背後他們說什麽更難聽的話呢，咬了咬牙，小鯉魚假裝自己毫不在意地向前游。
可是游着游着，她迷路了。好在沒多久，她就碰到了珊瑚精。
小魚那家夥，最喜歡這珊瑚精，平常有事沒事，總喜歡呆在她旁邊，不過這珊瑚精有一點挺好就是從來不八卦。
而且……
她還是這海底最年長的長輩，本來她是想直接走的，可又想了想，她停在了珊瑚精跟前。
似乎似很不好意思，圍着珊瑚精轉了幾圈，她才開口，“珊瑚珊瑚，會有人類比我們更厲害嗎？”
珊瑚精動了動，将小鯉魚擁進懷裏。
“不會，除非是那些修行之人。”蒼老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并不難聽，反而聽起來很親切。
小鯉魚尾巴甩了甩，不對，林溪身上并沒有那些人的氣息，可是，為什麽一個普通人能捉住自己的鞭子，還讓自己的鞭子害怕呢。
她化形時，以本體胡須為武器，這麽多年，叱詫這附近海域，還是頭一次在一個人類身上受挫。
想到鞭子在林溪面上硬生生停止攻擊，小鯉魚就氣鼓鼓，太丢臉啦！似乎是感到主人的憤怒，胡須輕輕顫動。
想不明白，小鯉魚甩甩尾巴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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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後，珊瑚似乎動了動，一陣水波蕩漾後，又歸于平靜。
是她嗎？
☆、綁匪
林溪是後來才知道，那女孩叫什麽名字的。
“餘曉紅。”準備好好觀察對手的小鯉魚甩了甩辮子。
哼！
不明白說個名字有什麽可傲嬌的，林溪不解地看看她，覺得還是小魚可愛一些。
不過這女孩再來也好，有些問題問小魚，他也回答不清楚。
“我們家在哪？月牙灣啊！”餘曉紅聽到林溪的問題，瞪大雙眼，似乎她問的問題是1＋1＝？一般。
“難不成你們還真住在海裏啊？”林溪失笑。
被她的笑逗怒的餘小紅站起來，“那當然，我們……”
小魚在後邊忙給她打眼色，她這才反應過來，“咳咳，當然不是，我們住在……一個海島上。”
“哪個海島？”
“哎呀！你問這麽多幹嘛？！”餘曉紅擺手，“我們那島離這可遠了。”
難道是什麽未開發的島嶼？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去年還報道了有“野人”出現，實則就是遠處海島的居民。
“你和小魚……家裏都沒親人了？”
餘曉紅眨眨眼，“嗯。”
林溪看了一眼小魚，眼裏有憐惜，“他腦子一直就這麽不好嗎？”
餘曉紅狠狠點點頭，“可不是嘛！”要不然怎麽會粘着你不粘着我？想到傳進自己耳朵裏的八卦，她惡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蘋果。
哼！
小魚看着小溪端出來的果盤裏只剩一個蘋果，忙将果盤抱進懷裏，偷偷往身後藏。
家裏只剩一個了！小溪還沒吃！
吃過晚飯，餘曉紅才離開。
林溪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喊住了她，“你要不要住一晚？”
餘曉紅側頭。
夜色中林溪的面容看不太清，可她依舊能看到那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
她看起來是冷的，可……
頓了頓，女孩冷哼一聲，甩着辮子走遠。
“你這裏一點也不好，我才不要呢！”
小魚走到林溪身邊，揮了揮小拳頭，冷哼一聲，“愛來不來！以後別來吃我的魚！”
林溪嘆了口氣。
海島，荒無人煙的海島。
林溪本意是不想讓她離開的，她想着去找下劉警官，可……
想到她抗拒的樣子，林溪搖了搖頭。
等有機會再勸勸她吧，不過看她的樣子，這也不是個聽勸的。
“小溪，你別擔心！她很厲害的，打架一般人都打不過。”聲音越來越小，要不是林溪離他比較近，恐怕最後一句都聽不清了，“奇怪……”
“什麽奇怪？”她問。
小魚停下來，捏了捏林溪的手，察覺不到什麽異常，心裏越發驚奇。
“……小溪，你有沒有感覺自己不一般？”想了幾秒鐘，小魚才遲疑着問。
“既然你這樣問，那我就老實告訴你！”林溪心裏快笑瘋了，面上卻一點也不顯，“我其實……也不是人。”
小魚雙眼猛地睜圓。
林溪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騙你的！小傻子！”看着他懵懂可愛的樣子，林溪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
皮膚光滑細膩，讓她摸的……愛不釋手，心底有一絲絲異樣，林溪還未察覺那是什麽，就看到一個身影慌慌張張地過來。
“出，出事了！”小老頭兒喘着粗氣，“那個，那個女孩，被人抓住了！”說着他還指了指方向。
林溪一驚，忙順着他指着方向跑去。
小老頭兒和小魚跟在她身後。
在靠近岸邊的時候，林溪聽到幾聲悶哼以及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嗚嗚！”
“哎呀你快點！別讓人看見！你迷藥是不是過期了？這女的怎麽還醒着？！”
“已經是最大劑量了！再多我怕她出事！上邊說的要活口你忘了！？”
林溪不動聲色，見地上有根木棍，悄悄握進手裏，屏住呼吸找好時機，見兩人都轉過身，悄悄舉起木棍。
“警察！不許動！”
身後猛地傳來喊叫，兩個男人渾身一顫，一回頭就看到林溪拿着棍子打下來。
其中一個男人咬牙推了同伴一把，時間不夠，硬是接下那一棍。
不得不說，沖着這股勁兒，要不是場合不對，林溪真想吹個口哨贊揚一聲。有這力氣，幹啥不行？非得喪天良拐賣婦女？
林溪又趁機來了兩下，要是一般人估計就倒下了，可再厲害，到她跟前，都要趴着！
加快速度解決完一個，林溪翻身一躍跳進小船裏。
雖然已經盡力保持自己的平衡，可小船還是免不了一陣晃悠，讓劫匪的心也跟着顫顫悠悠。
光線有些暗，林溪眯着眼察看。
雖然這票掙的錢多，可總得有命花！咬咬牙，劫匪看着就要過來的林溪，毫不猶豫地将已經徹底昏迷的獵物扔進海裏。
林溪眼睛猛地一縮。
來不及多想，林溪縱身一躍跳進海裏。
劫匪看了眼遲了一步沒能上船的同伴，正要開船離開，突然一只濕淋淋的手握住了胳膊。
“小樣！欺負爺爺的人？”
月色下，一雙綠色的眼睛瑩瑩。
林溪跳進海裏，才想起自己水性似乎不太好。
說起來，她也算是海的女兒，可沒想到竟然還比不上島上的小胖！以後可要好好練練，要是再遇到這事……
看到了！餘曉紅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
林溪加快速度向她游去，快了快了！就要勾住了！林溪咬牙使勁兒，可在摸到她的一瞬間，一道紅光閃過。
林溪一愣，只覺得紅光碰觸到的地方很燙，慢慢慢慢，溫度越來越高。
紅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林溪再也堅持不住，昏了過去。
一睜眼，林溪就看到了天花板。
雖然視線有些模糊，可是她也知道，這是醫院。
閉了閉眼，再睜開，頭頂就多了一張憔悴的人臉。
她笑一笑。
他哭一哭。
“醫生醫生！”
☆、蕭山
醫生檢查過後，驚奇地看了林溪兩眼。
前天這女孩送過來的時候，他心裏還想着可惜，沒想到就是兩天的功夫，居然完全清醒了，而且身體沒任何問題！
林溪不耐地摸了把頭發，“醫生，我可以洗澡了吧。”
也不知道在水裏泡了多長時間，怎麽聞着自己身上一股腥味？
醫生點頭，又看了看他床邊一臉稚嫩的男孩，遲疑着要不要交代他。
小魚自聽說小溪康複以後就喜滋滋地看着她，想到她剛才說想洗澡，忙把衣櫃打開給她拿衣服。
算了，還是個小孩子，還是和她們長輩說吧。醫生帶着護士離開。
爽快利索地洗了個澡，林溪才松了一口氣，擡起胳膊聞一聞，那腥味還是隐隐約約，又不死心地擠了很多香香的浴液，直到身上變成香噴噴的，林溪才放心。
雖然這麽香也挺不好聞，可是總比臭着好吧。
林溪一出來，就聞到一股特別香的味道，一瞬間，她就把身上的氣味給抛在了腦後。
“你買了什麽？”她忙不疊地問。
“都是你愛吃的！剛才一個人送過來的。”
果然！都是她愛吃的！林溪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覺得自己肚子餓到發痛！
看着小溪大口大口吃的開心，小魚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林溪吃着吃着，就聽到“咕嚕嚕”一陣響，低頭看看自己肚子，這不是自己發出來的啊？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小魚。
“你是不是也沒吃飯？”林溪擡頭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他摸着肚子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和桌上的食物。
林溪：來吃啊！
小魚遲疑，他胃口那麽大，會不會……
林溪扔了個肉餅過去，“快點來！”
香噴噴的餅砸過來，小魚再也忍不住，貼着林溪坐下來，也跟着大口大口吃。
拍着鼓鼓的肚皮，林溪打個個飽嗝。
“你這幾天是不是也沒好好吃東西？”林溪斜了他一眼，剛才他吃得比自己還兇。
小魚點點頭，看着小溪，聲音軟軟：“你昏迷，我擔心，吃不下去！”
真心誠心的關心，林溪心裏似有一道暖流穿過，她摸摸小魚的腦袋，“下次別這樣。”
見小魚要反駁，她忙接着道：“你看，你要照顧我啊，要是不仔細自己的身體，就沒有人能照顧我了。”
小魚眨眨眼，“可是還有小老頭兒啊。”
林溪一愣，失笑，小老頭兒，跟個小孩子一樣，怎麽能……
笑容停在臉上，林溪猛地攥住小魚的手，“你送我來醫院，那小老頭兒自己在家嗎？”
手有些疼，可小魚也感覺到林溪的緊張，忙開口解釋，“不是不是，他也來了！”
林溪這才松了一口氣。
可一口氣還沒喘完，就被眼前這兩個推門進來的人吓得一滞。
兩個人她都認識，小老頭兒和餘曉紅。
不過，現在她滿眼都是小老頭兒穿西裝戴領帶的模樣，以及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正經表情。
似乎……變了一個人。明明是同樣的一張臉，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小鯉魚，也就是餘曉紅磨磨蹭蹭來到她床邊，看着女孩細細的脖子，心裏感嘆，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人類給救了。
是喽。
自從知道林溪在海裏昏迷，還是被及時趕過來的魚群給托上去的時候，餘曉紅就覺得，自己以前太傻了。
怎麽可能有妖怪能把自己淹死呢？估計她呀，只是身上有點機緣的人類。
想到自己聽說的，她為自己做的事，餘曉紅就忍不住臉燙。
咬了咬牙，餘曉紅嗡聲道：“謝謝你啊。”
林溪：“嗯。”
嗯？正常情況下，不應該說聲“不客氣”嗎？餘曉紅瞪大雙眼，覺得自己似乎是漏聽了什麽。
這樣一看，更傻了，像傻魚似的！林溪忍不住，臉上露出笑意。
一聲咳嗽打破寂靜，林溪擡頭，看了小老頭兒一眼。
小老頭兒移開自己的視線，“咳咳，那個小溪，我有點事想跟你談。”
林溪沒說話。
門外響起敲門聲，小魚看過去。
一身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對他點頭，走到小老頭兒身邊低聲道：“老板，我們時間不多了。”
小老頭兒垂眸，臉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摸了摸鼻子，讓秘書先下去。
“小魚，你帶着你的小朋友出去問問醫生，看有沒有需要什麽注意的。”
小魚不解道：“剛才醫生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幹嘛還……”
“小魚，你去吧。”林溪打斷他的話。
小魚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要再問一遍，不過還是乖乖點頭，“好。”順便把還準備坐下的餘曉紅給拽走了。
小老頭兒正正衣衫，“林溪你好，我是蕭山。”
“我知道，你身份證上有寫。”
蕭山看着林溪，忍不住捏了捏衣角，“我不是老年癡呆，我只是……失憶了。”聲音裏帶了一絲絲委屈。
林溪說不出來心裏有什麽感受。
以前，她把小老頭兒——也就是蕭山，當作她的家人，可是，突然現在告訴她，他有自己的家人，而她……
蕭山垂眸，看看林溪低着的腦袋，手猛地摸上去，剛洗過吹過的頭發有些蓬松，有些硬，手心有點癢。
“對不起。”
林溪笑，伸手拍下他的手，“幹嘛呀！你恢複記憶這是好事！”
蕭山眼裏閃過一絲暗光，在林溪看過來的時候，又恢複正常。
“是不是要走？不能多呆一天，我和小魚給你送行？”林溪問。
蕭山搖頭，“公司……有很多事，我怕來不及。”
是哦，林溪想起剛才的那個渾身帶着一股“我很聰明”勁兒的秘書，“那就趕緊走吧，咱們……有緣再聚。”
一定會的，蕭山點頭，“你多小心。”
小魚看着以往追着自己玩兒的小老頭兒腳下生風地走了，撓撓腦袋，感覺這信息量有些大。
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大老板！
餘曉紅呆着無聊，擡腿就想往屋裏鑽。小魚眼角餘光看到，忙拉住她，“你別先別進去，我找你說點事！”
餘曉紅不耐煩地甩開他，“有屁快放！”
小魚瞪她一眼，“你幹嘛放火燒人！小溪的手指頭都燙傷了！你自救也要看清楚旁邊是誰吧？”
咦咦咦？
“誰放火啊！老娘就不會好不好！我是魚！”餘曉紅指着自己向小魚跟前湊，“你認識我這麽長時間，哪次見我用火傷人了？”
小魚反駁，“明明，明明……”
“我光是紅的就是火啊？你怎麽這麽弱智？”揮手打斷小魚的手指頭，餘曉紅冷哼一聲，推門進去了。
小魚看着她的背影皺眉，不是她？那為什麽小魚身上會有燙傷的痕跡呢？
餘曉紅也不扭捏了，反正謝意已經表達過了，沒什麽不能放開的了。
“你挺有勇氣的啊？我聽它……別人說，你是看我被扔進海裏，直接就跳下來了，沒有猶豫啊！”
“總不能見死不救。”
說起這，林溪恍恍惚惚想起自己昏迷前，似乎看到了一片紅光，似乎……還很燙？林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那裏一片光滑，沒有任何被灼燒過的痕跡，皺了皺眉，林溪覺的，似乎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被自己忘記了。
“……不管怎麽說，這次我謝謝你！以後，你就是我小鯉魚的朋友！”
“小鯉魚？”
“呃，外號外號，我朋友都這麽叫我，嗨！你以後也這麽叫我吧。”那個人類名字，叫着挺不習慣的。
林溪唇角翹了翹，正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電話響了。
看了看床頭剛才小魚放下的手機，林溪看着上邊的來電人的名字，遲遲沒動。
最終，她嘆了一口氣，拿起手機，“喂……”
小魚一進來，就看到林溪臉色越來越難看。
挂斷電話，林溪神情有些恍惚。
“小溪，怎麽了？”小魚着急地問。
林溪目光有些呆滞，“出事了……”
☆、一起
林奶奶一直覺得自己胸口悶悶的，不過醫生檢查，也沒檢查出什麽。林奶奶便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人老了，身體肯定不比以前，她的身體她最清楚不過，沒什麽大毛病，所以她想着也許還是那天和老爺子說話氣着了。
不過畢竟也不是毫無功效，聽說老頭兒那天晚上喊老王過去了，說了半宿的話。
第二天再見，老頭子臉色雖然還不太好，可也沒跟以前吵架一樣正眼不瞧她。
“我再想想。”
瞧瞧，這不是同意了嗎？
是的，林奶奶認為，只要老頭子不反對，就是同意的意思。
想到老頭子說這話時，想看又不敢看自己的樣子，林奶奶心裏就想笑，心裏一高興，這心又跳地快了些，撲通撲通的。
吃過晚飯，林奶奶喝了兩口溫水。
“咦？最近家裏換水了嗎？我怎麽個着甜滋滋的？”她問。
林河也嘗了口，細細品了下，“還別說，真是挺好喝的。”
端着水果出來的廚房阿姨笑了笑，“剛換沒多長時間，是醫生給推薦的，說是這水喝了對身體好。”
“劉醫生？”穆伊人問。
阿姨點點頭。
“老劉醫術是真不錯，上次我胸悶，跑了幾個醫院都不行，人家一來，按按摸摸，吃了幾副藥就好了。”提起老朋友劉醫生，林奶奶誇贊。
林老爺子适合咳嗽了兩聲。
穆伊人看了自己老公一眼，見他只是低着頭喝水，心裏嘆了一口氣，随即嘴角彎了彎，“那要說起來，還是爸的功勞！要不是爸和劉叔叔是好朋友……”
林奶奶側頭看過去，就看到老爺子木着臉，一臉正經地假裝毫不在意。
“哼。”
林老爺子聽到林奶奶這聲，臉皮抽了抽。沒說話又喝了兩口茶，轉身背着手去了書房。
林奶奶餘光看到他的背影，低頭和兒媳婦嘀嘀咕咕，“整天都呆在書房，也不知道書房有什麽寶貝？”
黃金屋？顏如玉？
穆伊人笑笑，看到二樓似有一個人影閃過，沒說話。
書房。
做了老爺子一輩子的保镖兼助手的老王站在他跟前，垂眸，恭敬。
林老爺子神情恍惚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看了看身前的人，笑了笑，“老王來了？坐！”
老王在他旁邊坐下，看到桌子上有茶水，給二人各自倒了一杯。
“那天說話有點嚴重，你別放心裏。”看着和自己一般已到耄耋之年的夥伴，林老爺子心中感觸頗深。
老王搖搖頭，“我懂。”
林老爺子看着茶葉浮沉，閉了閉眼，“喊她回來吧。”
“你出去吩咐。”
老王起身出門，臨近門口，他回頭，“老哥，其實這都是命。”
聽到老王的話，林老爺子渾身一顫，在老王看不到的地方，手死死握着椅子扶手，直到聽到關門聲，整個人似全身沒了力氣，癱軟到椅子上。
是是非非在眼前飛過，林老爺子閉眼，眼角似有淚光閃爍。
直到阿姨來催促林老爺子休息，林老爺子才回屋。
屋裏光線昏暗，只亮了一盞小燈。
阿姨想着打開大燈，林老爺子忙擺擺手，老婆子最近也沒休息好，好不容易今天睡着了，讓她安心睡吧。
小心翼翼地洗漱過後，林老爺子換了睡衣上床。
看到被子有些淩亂，林老爺子嘆息一聲，都這麽大的人了，該不會照顧自己，伸手摸到被子邊邊，林老爺子想替她蓋好。
怎麽有些濕濕的？是喝水不小心灑上了嗎？借着昏黃的燈光，林老爺子湊近一看。
“啊！快來人！”聲音凄厲。
霎時，別墅燈火通明。
林溪立馬出院。
醫生本來還要勸說林溪在醫院多呆兩天，可一對上林溪那雙清淩淩的眼，到了嘴邊的話就又被咽了下去。
收拾好東西，林溪帶着小魚和小鯉魚回家了。
半路上接到電話，林溪一直吊着的心才稍稍放松。
小魚緊張地握住她的手，“小溪……”
林溪一愣，對上小魚有些驚恐的眼神，才慢慢回過神來，摸摸自己的臉，她勾起一個僵硬的笑，“吓着你了吧。”
小魚搖搖頭，又忙點點頭。其實，他不怕，他只是擔心她。
林溪摸摸他的頭，随即做好，閉上眼睛注意，手機還緊緊握着手機，一刻也不放手。
小鯉魚：喂，很嚴重嗎？
小魚：……我也不知道。
小鯉魚：你你你，你知道什麽！
小魚：哼！
把頭扭過來，小魚背對着小鯉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溪。
回到家裏，林溪查最近的航班，得知明天就有到金城的航班，心裏略略松了一口氣。
小鯉魚又不知道跑到哪裏了，小老頭兒也已經走了，家裏只剩她和小魚兩個人。
小魚……
對上林溪隐約閃爍的目光，小魚心一緊。
“小魚，我有點事，要回金城……”
“你要走了嗎？”
“你不回來了嗎？”
“你不要我了嗎？”
林溪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淚，居然可以流的這麽快。幾乎是他開口的時候，眼淚落下來，而三句話說完後，他已經淚流滿面。
“你別不要我。”
隐約的哭腔，紅紅的眼眶，珍珠大的眼淚，驚慌不安的面孔，都讓林溪一陣揪心，一閃而逝的，還有她也說不清楚的放松。
她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要趕緊收拾東西，畢竟我們明天就出發了。”
同樣的面店，同樣的風情老板娘。
老板娘看着林溪拉着行李過來，沒說話，端着兩碗面出來。
一份放了辣椒，一份沒放。
林溪端起不辣的那份遞給小魚，小魚遞給她一雙筷子，她笑笑。
大清早的，面店沒什麽生意，很安靜。
吃過面，林溪拿紙巾擦了擦嘴角，起身，“老板娘，我走了。”
老板娘沒擡頭，低頭扒拉着手機，“嗯。”
“我有空再來看你，”林溪看着她的頭頂，聲音澀然，“天冷了，涼面不好賣，你賣湯面呀。”
林溪看了看她，見她沒說話，拉着小魚走了。
行李箱在地上滑動的聲音不大，可就是讓老板娘愣怔了一下，她擡頭，只看到了林溪隐隐的衣角。
“可是，她只教了我做涼面啊。”
對着門口發了兩小時的呆，老板娘嘆了口氣，準備關門回樓上睡覺，誰知，剛起身，就來客人了。
“姑娘，來兩份熱湯面。”老人面容和藹，打扮得很利索，挎着一個小竹籃，裏邊隐約能看到新鮮的青菜。
老板娘擺擺手，“阿婆你去隔壁吧，我只會做涼面。”
老人笑，“會做涼面，就不會做熱湯面？”
老板娘有些煩，可對着老人也不好意思發火。
“你看看，熱湯面也不難做！就最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面，就是……”
老人語氣平緩，神色溫柔，老板娘不知不覺就着迷了。
“……人啊，總得向前走，老守着過去，對誰也不好，是不是？”老人笑笑，說完也不等她，又提着提籃走了。
老板娘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流淚滿面。
☆、暈機
林溪推着手推車，手推車上除了她和小魚的行李箱，還有個暈乎乎的小魚。
看着小魚蒼白的臉色，林溪又一次自責，她居然沒想到小魚會暈機！雖然及時吃了藥，可還是免不了一陣難受。
小魚慘兮兮地向林溪投去一眼，見她滿臉懊惱，忙打開自己的礦泉水，“我沒事我沒事，我喝點水就好。”
林溪摸摸他的腦袋，“要不我一會兒先安排你會我們住的地方好不好？你在家好好休息。”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錯了，剛到一個新地方，基本上所有人都會惶恐不安，更何況……
只見她話音未落，小魚的眼眶就紅了。
慘白的臉加上微紅的眼，林溪是再也說不出讓他一個人呆着的話了。
林溪摸摸他的頭，安慰他道：“那好，咱們一起回家，不過你再堅持一下，咱們先去看奶奶好不好？”
小魚點點頭，其實只要不讓他飛高高就沒事，現在他只是頭有一點點暈而已。
唉，也不知道那些小鳥天天在天上飛是什麽感覺。
“小溪！”
林溪擡頭，就看到穆青柏帶着一衆人在不遠處向她招手。
小魚從推車上跳下來，挎住林溪的胳膊，二人一起向衆人走去。
“累了吧？咱們是先回……”
“去醫院吧，先去看奶奶，随後你就不用管我了，我帶着小魚回家就可以。”
穆青柏沉默了下，看樣子她是不準備回老宅了。算了，以後再說吧。
“好，那咱們先去醫院看奶奶。”
自從接到通知，知道奶奶生病後，林溪就一直和穆青柏保持着聯系。
“奶奶現在情況好些了沒？”
穆青柏看着她着急的樣子，想握住她的手，告訴她沒事，可剛擡手，就發現林溪身旁的小魚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的手似乎格外的燙。
咳嗽一聲，穆青柏将手放在自己膝蓋上，“本來已經沒生命危險了，可不知為何，昨天又突然昏迷，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奶奶還沒醒。”
還沒醒，那就是說……
想到一些事，林溪目光暗了暗，她覺的自己也許不應該回來。
“不怕，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小魚看不得她這個樣子，一把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林溪唇角有些僵硬地翹了翹。
穆青柏看着林溪的臉，手握成拳，指甲頂着手心，似乎這樣，心裏的痛能少一點，“小溪，這不是你的……”
“我累了，想睡會兒，青柏哥到地方了你叫我吧。”林溪垂眸，神色淡淡，又拍拍小魚，“休息一下吧，剛才不是還難受嗎？”
小魚頭如搗蒜，怕林溪睡着不舒服，還特意把她的腦袋放到自己肩膀上。林溪對他笑笑，實在是沒什麽精力再說什麽，閉眼假寐。
小魚得意地看了一眼穆青柏，見他一副低頭沉思沒看到自己的模樣，撇撇嘴，小心安置好林溪後，就輕輕靠着林溪的腦袋，開始打瞌睡。
說是假寐，林溪其實也打了個小盹，車子停了的時候，她睜開眼，片刻後，視線才恢複清明。
拍拍已經徹底睡着的小魚，林溪也收拾好了心情。
“走吧？”
“嗯。”
下了電梯，看着空蕩蕩的走廊，林溪不自覺握了握拳。在穆青柏遲疑看過來的同時，她又恢複了正常。
沒有問在哪個房間，林溪徑直走向門口有一衆保镖的那間。
似乎是得到了命令，保镖看到林溪過來，并沒有制止，還貼心地替她打開了房門。
林溪站在門口，向裏看去。
一個瘦弱的身影正彎腰做着什麽，直到她側了側身，林溪才看清她手裏的水杯。
穆伊人見林奶奶嘴唇不那麽幹燥了，才嘆息一聲，将溫水輕輕放下，又替她撚了撚被子，等注意到門口有一個人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呢。
“小溪，你，你回來了？”穆伊人看着門口的清冷女孩，眼眶瞬間就紅了，臉皮還不住地抽動。
這麽多年沒見，嬸嬸還是這樣子，林溪笑笑，“嬸嬸。”
穆伊人快步向前，想拉她，卻又遲疑着不敢伸手，林溪笑笑，主動牽住她的手。
穆伊人的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她顫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林溪笑笑。
“是……小溪回來了？”
二人一驚，林溪忙走到床邊，看到林奶奶醒了，咬了咬下嘴唇，“嗯，奶奶，我回來了。”
穆伊人忙出去喊醫生，路過小魚身邊，看到對方面龐，忍不住感嘆了下。
年紀大了，又生了病，林奶奶眼睛不比以前清澈，可她聽力還不錯，聽到這聲音，手哆嗦地就要去摸。
林溪低頭看到那皺皺巴巴的手，不禁淚目，忙握了上去，“奶奶，我在呢。”
林奶奶聽到這一句“奶奶”，死死握住了她的手，林溪看着二人相握的手，笑着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
醫生就在隔壁，聽到病人醒了的消息，立刻就趕了過來。
林奶奶不放手，好在也不耽誤檢查什麽的，醫生經過詳細的檢查後，笑了，“老夫人身體底子好，現在只是身體有些虛弱，再療養療養，就沒事了。”
穆伊人認真地聽着，看了看那相擁的祖孫二人，對醫生示意，一群人出去，把時間留給她們。
走到門口對上小魚的眼睛，穆伊人遲疑了下，正想着要不要也讓他出去的時候，林溪開口了。
“小魚，你過來。”
小溪帶過來的啊，穆伊人笑笑，讓開路，不再看他，和醫生商量後續的治療去了。
林奶奶已經知道這次孫女回來還帶回來一個人，等看到是個漂亮乖巧的年輕人，眼睛瞬間一亮，“這孩子長得真好看！”
這是誇獎的話，小魚笑得眼睛眯眯，“謝謝奶奶。”
林奶奶看看小魚，又看看小溪，臉上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林溪眸光一閃，剛想要開口解釋不是她想的那樣的時候，門響了。
她向門口看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根拐杖。
眯了眯眼睛，林溪臉上的笑意冷了下來，背，隐隐作痛。
☆、我回
林老爺子似乎沒看到病床前的兩個人，徑直走到林奶奶的另一側，在床邊坐下，“怎麽樣？好些了沒？”
林奶奶笑笑，拉拉林老爺子的袖子。
她這個動作一做起來，林老爺子的臉皮抽了抽。他想把自己的袖子拽出來，可林奶奶拉的太緊，他沒拽出來。
“好了，今天舒服多了，心也不跳的那麽急了。”林奶奶讓林老爺子往那邊瞅，“看看，咱孫女回來了，你前兩天不是還說讓她回來？這下也不用去接了，咱孫女自己就回來了。”
話裏話外都是林溪懂事的意思。
林老爺子沒說話，只是擡眸，視線不經意劃過她的面頰。
哼，什麽樣子！林老爺子飛快掃了她一眼，看到她利索的短發和男性化的穿衣打扮，眼皮狠狠一抖。
再向外看，就對上一個年輕人，看到他對着自己笑得眉眼彎彎，林老爺子一怔，咳嗽一聲，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林溪也注意到了小魚對林老爺子的态度，看了他一眼，心裏暗暗稱奇。小魚一向跟她一個鼻孔出氣，這次怎麽……
林奶奶見林老爺子只看不說話，又瞪了他一眼，自己開口道：“你前兩天不是還說派老王去接小溪的嗎？怎麽現在見了面也不說話？”
老王收回自己的視線，咳嗽一聲，自顧自坐着，依舊沒說話。
林奶奶看着他裝模作樣，心裏嗤笑，可目光卻忍不住投向林溪。這老頭子不懂事，小溪該不會……
不如你給他個臺階？
林奶奶的意思，林溪不是沒明白，可她對于指着自己鼻子罵自己是災星的人，實在是說不出來任何話。
林溪沉默了下，垂眸避開林奶奶的目光。
林奶奶又忍不住心中哀泣，看了看床頭坐着的人老頭子，一個沒忍住，屈腿跺了他一腳。
林老爺子：“！！！”
小魚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見其他幾個人都看過來，忙挽住小溪的胳膊向她身後躲去。
林老爺子狠狠瞪了林奶奶一眼，林奶奶不懼回視，林老爺子看着林奶奶似乎蒼老不少的面孔以及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唇瓣，最終還是拜下陣來。
“哼。”
林老爺子站起來，一眼也沒往林溪那邊瞅，“你沒事，那我就回家了。”
林奶奶忙問：“你帶着小溪一起回去呗。”
林溪嘴巴一張一合，說出去的話，恨不得讓林老爺子轉身就走。
實際上他就是這麽做的，拐杖狠錘了一下地板，不用低頭看，林溪就知道現在他被氣的不輕。
“我回我家就行，不麻煩林老爺子了。”
他的怒氣沖沖從他的腳步聲中，可以輕而易舉地被窺見。對此，林溪臉色沒一點變化。
小魚看看林老爺子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身前的小溪，鑒定地握緊小溪的手。
林溪感覺到小魚的安慰，擡頭對他笑笑。轉頭看向林奶奶，“奶奶，您先休息，等有機會我再來看你。”
她上前，說着就要扶林奶奶躺下。
林奶奶借機，一把握住她的手，“小溪，你是不是還怨着你爺爺？”
林溪不想說謊，睫毛輕顫，便沒有回答林奶奶的話，她只是擡眸，定定地盯着林奶奶瞧。
林奶奶看到她這副冷清模樣，心裏非但沒有惱怒，心裏還越發埋怨林老爺子。都是他，把她好好一個孫女兒給禍害成這個樣子。
特別是那個什麽先生，要是讓她知道他現在在哪，她肯定得上去和他理論理論。
要不是當年他胡亂和老爺子說那些不三不四的話，老爺子也不能一夜間對小溪态度轉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