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在溫家住了幾天, 喬衍倒是明白溫以寧這副恬靜淡雅的性子是從何而來了。
和喬家不同, 溫家喜靜, 院裏院外無一人敢大聲說話, 雖然現下傭人不多，卻也是井然有序的。
過了那幾天, 溫以寧的身子倒是好了起來, 面上也不似之前那般蒼白, 漸漸有了血色。
喬衍過去找人的時候, 溫以寧正趴在矮幾上，逗弄着水缸中的小烏龜。
那是她幼時別人送過來的, 換作“元寶”。喬衍進屋的時候, 剛好看見趴在一邊, 小聲喚着小烏龜的名字。
喬衍不自覺勾起了唇角，擡腳走了進去。
天氣尚好, 依稀有了陽光。竹簾輕卷，有淡淡的光線落入室中, 落了一室的安寧。
“溫妹妹，”喬衍走過去, 和溫以寧一同蹲在一處, 他身子高，就算同樣蹲着，也比溫以寧整整高出了許多。
男人高大的身影正好将女孩小巧的影子遮擋住，身影綽約。
喬衍側身，黑眸盛着笑意：“這幾天外邊暖和了許多, 我們要不要出去走走？”
若是喬衍不過來，溫以寧一天到晚都是窩在家裏的。以往她身子骨不好，加上又吹不了冷風，鮮少出門。
雖然在北城生活了二十年，卻也沒走過多少地方。
聞言，溫以寧擡眸，望窗外瞥了一眼，鴉羽似的睫毛輕顫，在光下染上一層光暈。
她回眸，朝喬衍點了點頭，道：“喬哥哥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就出去。”
尋常女孩子出門總少不了梳妝打扮對鏡描眉，溫以寧卻只是簡單換了套衣裳便出了門。
她甚少出門，皮膚通透光滑，就算未施粉黛，也找不出一點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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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喬衍所說，外面陽光高照，暖意熏人。
上了車，溫以寧側身，問了喬衍一句：“喬哥哥想去哪裏？”
她雖然是東道主，可自小鮮少出門，玩伴也不多，對北城的了解比之喬衍好不了多少。
喬衍道：“你平時最常去的哪裏？”
溫以寧擰眉想了會，道：“清臺寺。”
溫以寧往常出門大多都是跟着溫少卿的，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數清臺寺了。
清臺寺香火旺盛，車子才剛到山腳，便被攔了下來。香客絡繹不絕，溫以寧和喬衍混雜在人中，一路往上。
清臺寺地處半山腰，因着它香火鼎盛的緣故，周遭小攤小販居多，從山腳到山腰皆是，無外乎是些逗趣的小玩意，還有着糖人畫。
小孩的嬉笑聲和大人的訓斥聲交雜在一處，隐約還能聽見身邊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人頭攢動，摩肩接踵，溫以寧原本就走得不快，跟着人流緩緩向前。
喬衍無暇顧及周圍的一切，一雙眼睛只牢牢盯着溫以寧，深怕一個不小心走散了。
路過幾層臺階後，便到了寺院門前。裏頭香火缭繞，隔着好遠都能聞到香味。
喬衍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雙手背着身後，站在溫以寧身側，和她一同走了進去。
......
等從寺院中出來，院子外面依舊是人山人海。
喬衍見前方不遠有一處觀望臺，便和溫以寧一同走了過去。
來此處拍照的人不少，喬衍垂眸瞟了一眼身側的女孩，忽而想起好似并未見過溫以寧的自拍照。
她的朋友圈空空蕩蕩的，喬衍差點以為她将自己屏蔽了。後來了沈心語的手機一瞧，才知道本就是如此。
有道士在觀望臺轉角處擺了攤子幫人算命，喬衍好奇多看了一眼，餘光瞥見溫以寧也正瞧着道士，她的手指下意識撫向腕間的佛珠。
喬衍的目光也随之下移，他驀地想起，之前聽喬建國提起過溫以寧的往事，其中有一段便是這串佛珠的來歷。
當時溫少卿還因此發了怒，将那道士趕出了門，佛珠倒是留下了。
察覺到喬衍的視線，溫以寧倒是沒多大在意，她淺淺笑道：“喬哥哥也聽說了？”
喬衍一驚，瞪大了眼睛，連擡腳都忘記，駐足在一邊。
見溫以寧面色如常，反倒自己大驚小怪了些，喬衍讪讪點頭，又怕溫以寧多心，忙補充道：“這都是不可信的，你別多想。”
溫以寧笑笑，輕搖了搖頭：“我爺爺也是這麽說的。”
喬衍好奇：“......不過，那人是道士，為什麽會贈佛珠？”
溫以寧聞言，搖頭道：“爺爺當時也好奇，只不過他在氣頭上，哪裏管得了這麽多。”
溫少卿平生最看重溫以寧這個孫女，故而聽那道士這麽一說，當下發了火将人打發了出去。
後來靜下心，又擔心道士所言，這才将佛珠留了下來。
一直到了今天。
遠處白霧缭繞，青山隐在白霧之下，溫以寧擡眸，瞥了喬衍一眼，笑容淡淡。
“喬哥哥無需自責了。”她扶着欄杆，俯瞰着山下萬丈風光，淡然道：“人生在世，若心胸開闊心境豁達，短短二十年也好過在污泥沼澤中的百年。”
“我以前只怕爺爺白發人送黑發人，後來爺爺走了，我也就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了。若說有遺憾，也只有那個人而已。”
她笑笑，面色平靜：“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
薛凝對她的恨意是到了骨子裏頭，以前溫以寧不明白，後來知道當年溫致恒對薛凝做的事，倒也了解了□□分。
只是，她們之間的母女情意也就那樣了。
喬衍靜靜站在一邊，他知道溫以寧口中的那人是薛凝，卻無從開口。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突然不知道溫少卿将溫以寧培養得這麽通透是好是壞。
見溫以寧神情淡淡地看向遠處，喬衍突然道：“......所以，當初如果沈心語沒有找上門，你也會退婚？”
溫以寧沒想到喬衍會這麽問，目光微微一愣，随即點頭道：“是，我本來就打算那麽做了。”
喬家是看在溫少卿面子上才對她多加照顧，于情于理他們已經仁至義盡，沒必要賠上喬衍的一生。
只不過沈心語鬧出那麽一出，溫以寧便順水推舟退了婚。
周遭人群漸漸散去，從喬衍的角度，剛好可見正在上山的香客。
他驀地一笑，忽而上前，擡手摟住了溫以寧。
“溫以寧。”
耳邊傳來喬衍低沉的聲音，溫以寧身子一僵，被喬衍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不知所措，僵硬着身子不動。
連推開都忘記。
“你循規蹈矩了二十年，不累嗎？”喬衍沒松開她，只是略微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還好他們站的地方地處偏僻，沒有人往他們這邊的方向望來。
饒是如此，溫以寧一張臉還是漲得通紅。
這是她第一次距離一個外姓男人這麽近。
“你……”溫以寧面紅耳赤，雙目圓睜，擡手想要推開喬衍，卻反而給他一手握住。
他的手掌極為寬大，輕輕松松便将溫以寧嬌小的手包裹住。
男人清冽的氣息在鼻尖環繞，溫以寧面色越發通紅，連帶着眉眼間也沾染上緋色。
“溫以寧，”喬衍又喚了她的名字，低低一笑，他不想再做她的喬哥哥了。
“你拒絕婚事，不過是怕到時交付了真心，卻換不來等同的感情。所以你寧願作繭自纏，也不願往外踏出一步。”
“你自幼得你爺爺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唯獨人心，卻是強求不來的。沒有把握的事，你向來不會做。”
“感情也是如此，你寧願自己從未交過心，也不想交心之後受到傷害。”
溫以寧怔怔盯着喬衍，半晌也說不出話。
紅唇嗫嚅，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直到耳邊傳來小孩的嬉笑聲，溫以寧才緩過神來，紅着臉将喬衍推開，怒斥了一聲。
“喬衍！”
她惱羞成怒，第一次直呼喬衍的姓名，只可惜女孩嬌嬌軟軟的，就算是生氣，聽在喬衍耳邊，也是軟綿綿的。
像是家裏養的小貓突然伸出了小爪子。
自以為是利爪，卻只是軟乎乎棉花糖的小爪子。
喬衍含笑握住她的手，像是戀人間的缱绻一樣，低低應了一聲。
明明還生着氣，溫以寧卻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氣得說不出話來。
喬衍湊到溫以寧耳邊，笑語：“溫以寧，你有多久沒有生過氣了？”
好像從第一面見她，她都是淡然如水的模樣。
溫以寧一怔，倏然不知言語，她緊攏着雙眉，顫抖着說不出話。
她受不得驚吓，所以溫少卿事事為她料理妥當，她又是溫少卿的掌上明珠，自然沒有人敢和她作對。
除卻父母的事，溫以寧一生可謂事事順遂，沒有一點波折，自然也沒有什麽值得她大動肝火的事。
生氣惱怒的情緒，好像是上輩子才有過的。
溫以寧呆呆盯着喬衍，竟然無從反駁。她手上松了力氣掙紮，任由喬衍握着。
喬衍得寸進尺，唇邊的笑意更甚，低聲在她耳邊輕語：“溫以寧，我喜歡你。”
宛如晴天霹靂，溫以寧呆愣着說不出話，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不是，不是......”她扭捏着，目光觸及到喬衍戲谑的眼神時，才艱難低聲道，“你不是喜歡男人嗎？”
她還記得上次在他琴房看見的漫畫呢，還有好幾次撞見他和林晨在一起的暧昧模樣。
喬衍唇角的笑意一僵，不過轉瞬又笑了出來。
“你還記得你之前微博上的一個粉絲嗎？”
見溫以寧狐疑地盯着自己，喬衍出聲提醒道：“你還送了書的那個。”
溫以寧了然，再看喬衍卻多了幾分震驚：“那......那是你？”
喬衍淺笑點頭，又将之前的事三言兩語解釋清楚，順帶解釋了漫畫的關系。
“我不喜歡林晨，也不喜歡男人。”
“溫以寧，從始至終，我喜歡的都只有你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溫以寧：“好。”
從此以後，喬衍和溫以寧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全文完）
此處應有bgm：一個一個夢飛出了天窗～
謝謝寶貝的營養液呀，麽麽
讀者“喬覹”,灌溉營養液+12019-01-28 22:14: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