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劍光
“現在下達一則特殊任務。”
“所有參賽者，需對學海迷失同期進行營救。”
“凡有見死不救者，一律以消極比賽論處。”
“每救一名同期，下道試煉可獎勵一棋。”
容如玉的聲音在每名試煉者攜帶的天樞令中響起。
聽到如此嚴重的懲罰與富有誘惑力的條件，六人紛紛瞪大眼睛，卻又為自身困境煩憂。
獎賞雖好，卻也得有能力拿到。
清螢悠閑的表情一滞。
她苦大仇深地盯着手中天樞令，尋思要不要把這玩意丢進學海，然後假裝剛才沒聽到。
……
算了。
小姑娘習慣省吃儉用，實在舍不得扔掉這麽好的東西。
不過轉念一想——
“剛好啊！”
她茅塞頓開。
不去救人就會按消極比賽處罰，那這不正好給她退出機會？
世上還有這等好事？
清螢心中有點違背命令的不安——她一直是個遵紀守法的小姑娘，但又要冒險又要麻煩自己什麽的。
這個真不行。
“還是睡覺吧。”
她打定主意不去關心其他人情況，只是為了避免自己心軟，她決定直接睡覺。
只要她睡着了，其他人的事情便都和她無關。
她拿起天樞令，熟門熟路地開啓免打擾模式——在別月閣她每天晚上都這麽幹，防止謝卿辭騷擾她。
接着便懶懶翻了個身，繼續在魚背上睡覺。
……
顧天在學海中沉沒。
他不知道學海有多深，只知道自己在無限下沉、下沉。
學海中無盡的知識在他腦海深處穿梭，每一絲每一縷神魂都被拆散作細絲，再被那些隐秘卓絕的知識重新縫合。
極致痛苦中，顧天眼前猶如走馬燈般出現曾經的回憶。
他雖為孤兒，但從不自卑自賤，立誓莫欺少年窮，總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得高看他一眼。
他吃盡苦頭，方才得了歸古劍宗的一線機緣，但這些人便連這點希望也不願意給他麽？
不，他還不能死！
好痛苦，好不甘心，好恨！
他恨害死他的蘇和雪。
他恨見死不救的清螢
他恨，他恨！
顧天極力伸出手，想要抓住虛無的某物——
他抓住了。
那是滑膩陰暗，在水中沉睡的龐然大物。
一道低沉愉悅的嗓音在他心底響起。
“如此狠毒，本尊萬年未曾品嘗過。”
“小子。”
“你可願與本尊做一交易？”
誰，是誰在說話？！
絕境中的顧天不願放過任何一絲機緣，他拼命點頭。
好，不管是誰，只要能幫他活下去，他都可以交易！
“那便一言為定。”
“你幫助本尊解除封印，奪取天界氣運之核，本尊可以予你想要的一切。”
“而你若敢反悔，或是将本尊之事告訴旁人，那便——”
“神魂俱碎，永世不得超生。”
清螢是被劇烈的颠簸震醒的。
她在秘境裏本來就睡得不踏實，此時更是陡然驚醒。
她瞪大眼睛：“怎麽了？！”
沒人回答她，不過清螢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回答。
只見此刻，原本平靜的墨海波濤洶湧，神秘幽遠的星穹上，遼遠文字搖搖欲墜。海底下似乎正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窺視着他們。
巨魚不安的戰栗，清螢連忙摸了摸它，卻無濟于事。
驚濤駭浪不斷拍打的海面上，她和鹹魚是小小的一葉舟，只能無助的漂泊。
清螢連忙運起全身靈力護住自己，防止學海之水濺到自己身上，卻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煉氣期的小菜雞懵了。
說好的試煉裏，沒有這樣的大場面啊。
她的一切自保行為，都是蚍蜉撼樹，杯水車薪。
亂七八糟的知識已經試圖鑽進她的腦袋裏了。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清螢強迫自己不去關注那些陌生詭谲的知識，但她好害怕，好緊張。
手腳冰涼，心跳快得幾乎疼痛起來，額頭不知何時已浮了層冷汗。
她得想點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別的事情——
“謝卿辭……快救我啊……”
小姑娘嘴巴一撇，險些哭出來。
他明明說過，以她現在的實力絕對沒問題的，那現在仿佛世界末日一樣的情景是什麽啊。
轟！
仿佛炮彈在海面炸響，激起千層浪。
鹹魚直接被巨浪打的在海裏原地打轉，清螢驚慌地抱住鹹魚方才沒被甩出去，饕餮則機警地鑽進清螢兜中。
“那是什麽？”
清螢一把抹掉濺在臉上的水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一只漆黑龐大的觸手怪物，破開水面，露出山巒般起伏猙獰的身體。
方才拍打水面的響動，不過是随意之舉。
它的真正目标，是星穹上的通天梯！
“就是他！”
顧天恨聲道。
“把他給我撕碎！”
出現在海中的怪物名為涚，乃是神秘魔尊的閑雜寵物，随意差使給他出氣。
只見涚伸出冗長強勁的觸手，随意一揮，便激起千層浪，同時将星穹上的天梯一擊打斷！
仍在貪婪攫取知識的蘇和雪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便稀裏糊塗地被扯散肢體，化作萬丈海潮中，再渺小不過的一灘血水。
“你還要什麽？”神秘魔尊聲音愉悅。
“還有其他仇人。”顧天将罪魁禍首殺死後，終于出了口惡氣。
他也笑起來，露出整齊的白牙：“我顧天信奉的就是仇不過夜。”
“痛快。”魔尊滿意道，“你盡管差使涚去做。”
龐大的涚在顧天指揮下，開始捕捉其他的試煉者。
首先遭難的是兩個狗腿。
但重燃和清螢也跑不過。
因為顧天冷酷地下達結論。
“見死不救的小人，當與禍首同罪。”
清螢看不見站在涚頭頂攪風攪雨的顧天，她已經徹底擺爛等死，同時在心底痛斥謝卿辭。
小姑娘含着淚想到。
自己下輩子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絕對不要被什麽人趕着上進。
畢竟你看，現在出問題了，那大魔王管她了麽？
水鏡前的長老們看到這一幕也驚訝不已。
“上古魔物涚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它不是已經滅絕了？有記載的最後一頭涚，應當是混元魔頭的坐騎。”
“混元魔頭被初元仙尊斬殺，神魂俱滅萬年，坐騎擁趸盡數湮滅。學海秘境出現的定是投影。”
三言兩語間，倒給出了像模像樣的解釋，所以——
此事無妨，放着不管，自然會消弭。
容如玉表示抗議，卻被直接反問。
“如何處理？如玉你去麽？”
仙君們嘴上說得輕易，但誰
也不想和這樣實力強橫的魔物硬碰硬。
贏了倒是好說，問題是——他們誰也沒有必勝的底氣。
秋憶夢身為掌門夫人，得到了更尊重的解釋。
“左右是些小卒，死了也是命數不好。莫非其中有您的晚輩？”
“沒有。”
嘴上如此說，可秋憶夢面沉似水，最後一絲微笑也徹底挂不住。
她的天兒還在秘境裏，她怎能不挂心……不。
“卿辭呢？”她抓住身旁一名弟子，厲聲詢問。
他對他那鄉下丫頭不是上心的很麽。
弟子也是一愣：“對啊，謝師兄呢？剛才還在這裏呢。”
掌門夫人頓時面色鐵青。
這不省心的謝卿辭！
口口聲聲說孝順，但該派上用場時，永遠不在！
……
“謝卿辭王八蛋！”
清螢蜷縮在魚背上，全身濕透，整個人都在發抖。
被墨海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冰冷刺骨。
她又怕又難受，全身靈力全部用盡，除卻在嘴裏最後罵一罵謝卿辭，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就在方才，她眼睜睜看着其他人逐一隕落。
早淹死在海裏的顧天不提，連蘇和雪，重燃等人也被怪物盡數獵殺。
怎麽辦嗚嗚嗚。
遙遠的顧天看到學海中無助的清螢，心裏一片暢快。
“抓住她。”顧天輕描淡寫道，“我要親自動手。”
他沒有忘記，在自己因她受辱時，這美貌少女是如何惡毒嘲諷地甩下一句“不要打死”，便冷漠回頭的。
呵。
現在攻守之勢變了。
涚兇性大發，觸手猶如電蛇般狠狠向清螢抽去。這一招若是落實，定會直接将她的腰椎生生打斷！
然而！
“哕哕哕！”涚吃痛慘叫，悲鳴聲震徹天地。
強橫的劍光猶如貫徹天地的雷霆，磅礴降落，瞬間粉碎了妄圖傷害少女的觸手。
所有水鏡被炸裂的靈壓吸引，不約而同地将中心對準此刻萬界之中，靈力波動最強的一點——
謝卿辭手持長劍，懸立于高空，他面容冷酷而森嚴，好似傳說中不敗的仙尊般威嚴美麗，身後無盡學識星穹，盡數化作他的陪襯。
清螢怔怔擡頭，隔着朦胧地淚霧看他。
好似仰望灼灼皓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