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看着警察幹淨利落地把無賴帶走了,彈幕一片沸騰:
“啊啊啊啊啊終于,這幫gai溜子能被管管了!”
“我早就受不了了,喬緩什麽時候來我們村,我們村也有這種整天游手好閑到處找事兒的敗類!”
“嗚嗚嗚嗚可我還是沒看清喬緩的臉!就問節目組,鏡頭敢不敢挪近一點!?”
“我剛聽人安利買了身體健康牌蘋果,那上面會有喬緩的照片嗎?”
“會有,還是高清大頭照,信我(手動狗頭.jpg)”
彈幕觀衆都爽了,連原本那些賴子粉也不敢出聲。
他們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關注賴子哥嗎?不就是在審醜嗎。
可比起看賴子哥繼續耍無賴,顯然是賴子哥進橘子更能讓他們感到快樂。
畢竟這種無賴就像是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哪怕不是生活在鄉村,每個人也都或多或少遇到過。
喬緩其實完全沒想到送個無賴進橘子能踩到這麽多觀衆們的爽點上,只當是公事公辦,沒夾雜太多情緒。
更何況,他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去擔心。
“疼。”康斯坦丁扶着自己的小腦袋,委屈極了。
雖然剛剛小胖墩被卓揚攔下了,但慣性畢竟與物體的重量正相關,還是把康斯坦丁撞倒了。
尤其是那個龍蝦桶,他們大人覺得不沉,但卻從空中劃過,正好砸到了康斯坦丁的腦袋上。
“怪我。”卓揚滿臉懊惱,“我應該早點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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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顧慮了半天自己出手會控制不住輕重,才猶豫了。
可自己受傷也就算了,偏偏是最需要被保護的孩子。
“別多想,卓哥,你也不是萬能的,”喬緩拍拍他的後背,“我看看。”
康斯坦丁現在精神看上去還好,但額頭上鼓起了個小包。
“唉……怎麽辦啊?”卓揚心情并沒有好轉,“140的智商诶,別被我給弄傻了……”
他甚至覺得,要是葉一未在就好了,那家夥挺會治病救人的。
喬緩将康斯坦丁抱起:“去醫院看看吧。”
康斯坦丁眼眶銜着淚,乖乖點頭。
女裁判也滿臉擔憂:“畢竟是在我們的環節中出現的問題,我也去,費用我來墊。”
“好。”
喬緩心想正好,再問問關于樊慧的情況。
“同志,是您報案的吧?”警員卻在這時走到喬緩身邊,“不知道您能不能配合我們回去做個筆錄?”
喬緩腳步一頓。
他通常是接到報案的一方,竟然忘了這茬。
“你去吧,阿緩,”卓揚接過康斯坦丁,一幅要負責到底的神情,“我帶丁丁去看病。”
“好吧。”
喬緩從派出所走出來已經是下午了。
基層的派出所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忙上許多,幾位警員在值班的時間裏全程腳不沾地。
要麽就是誰家稻子被小孩毀了,或者兩家因為對方把水溝挖到自己家打起來了,等等瑣事層出不窮。
甚至還有個八十歲的老太,希望民警小哥能幫她抓一下跑到街上的大鵝。
喬緩覺得畢業後回老家派出所悠閑養生的夢碎了片刻。
但似乎這種充滿煙火氣的生活也挺快樂的。
為了效率,他甚至主動幫忙,替幾位頭頂冒煙的“同事”解決鄰裏問題。
那幾只大鵝就是他抓回來的。
當然了,忙也不是白幫的。
他一時間聯系不上喬棠,于是只能趁“同事們”沒注意到他的時候偷偷登上了全國聯網的系統。
那信息如他所想一樣。
悄悄替基層的夥計們買了下午茶加晚飯之後,喬緩離開了派出所。
但他卻沒有直接去醫院,而是先去做了件別的事。
夜幕降臨。
喬緩這才拎着幾桶爆米花走入醫院。
VIP病房門前,他看到女裁判和……小胖墩在并排坐着。
二人打過招呼後,喬緩看向小胖墩:“你怎麽在這兒?”
小胖墩指了指自己的後背:“疼。”
曬爆皮了。
喬緩:……
活該,讓你個小二極管不抹防曬霜。
女裁判幫他解釋道:“他媽說要夜裏才能來接他,所以我先帶着了。”
“哦……”喬緩給他遞上爆米花,“你坐這兒吃着。”
“好耶!”小胖墩瞬間兩眼放光,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接連被父母抛棄了。
喬緩嘆了口氣。
虛假的熊孩子還在病房裏做檢查,真正的熊孩子吃爆米花沒心沒肺。
“聊聊?”女裁判問喬緩。
她一早就看出來喬緩有話要說。
“嗯。”喬緩語氣柔和下來,“我剛剛在派出所,聽到了關于您女兒的事。”
“我猜也是,不過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女裁判聲調平緩,“可惜沒能早點遇到你們,我也沒怎麽讀過書,還真以為她是中邪了呢。”
喬緩心下一顫。
他剛剛在系統中查到了關于女裁判女兒的信息。
她的名字就是“夢舟”。
“您能不能和我說說,當時的情況是什麽樣?”喬緩問的十分謹慎,“如果您心裏不舒服的話,就算了。”
“好啊,”女裁判看向病房裏,悠悠半晌才開口,“別人都不敢問我,連我自己都很久沒回憶過,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看到你和卓先生對康斯坦丁的樣子,就還是挺想講講的。”
……
三年前。
康斯坦丁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樊慧就發現他有些“問題”。
但她可是個在影視圈呼風喚雨的制片人,怎麽能被人發現這些?
于是,她買了白金海岸的房子,把自己的兒子藏在了這個與世隔絕的小社區裏,但她平時的工作都在A市,于是需要一位保姆。
那位保姆就是如今的女裁判,阿芳。
阿芳就這樣開始了和康斯坦丁的住家生活,随着接觸,她驚訝的發現康斯坦丁的症狀和自己的女兒十分相似。
夢舟比康斯坦丁大四歲,相關的症狀卻比康斯坦丁嚴重許多。
如果康斯坦丁真的是阿茲伯格症的話,那也是高功能的那一類,可以生活自理,甚至偶爾能分清真話和謊言,智商也很高,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夢舟卻……正好相反。
但彼時的阿芳和樊慧都不知道這種病症。
于是在樊慧去A市工作的時候,有時候阿芳為了方便,便把兩個孩子都帶回村裏住兩天。
兩個舉止怪誕的小朋友成為了好朋友,但卻漸漸在這座城市有了傳聞,說他們是集體中邪了。
康斯坦丁年紀尚小,自是沒聽過太多傳聞。
但夢舟的心思卻很敏感,又因為阿芳也這麽以為,家裏家外都是壓力,所以愈發消沉。
夢舟就把一切的一切都發洩在自己的繪畫當中,編出故事,講給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是強理性思維,不愛畫畫,但愛看姐姐畫畫,兩個人在被學校和整個社區排擠的同時,關系卻越來越好。
直到某次樊慧回來,發現了夢舟的畫,是一個有關星空的童話故事,瞬間大喜。
她希望能把這故事發展成一部電影,事實上,她也這麽做了。
那就是電影《夢舟》的原型。
時間就這樣到了一年前。
本以為夢舟和康斯坦丁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阿芳卻忽略了頻繁的繪畫和輸出故事對夢舟本身的傷害。
她越是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世界,越是能清楚地感受到被現實抛棄的痛苦。
那天,樊慧即将回來,說要帶來一個好消息,阿芳就和往常一樣在二樓打掃房間,放康斯坦丁和夢舟在一樓玩。
可特殊的孩子情緒波動極大,夢舟在畫一個故事的時候突然卡殼,再也編不出來。
從阿芳聽到尖叫聲,到她沖下樓,不過數十秒。
但夢舟已經像她寫的故事裏那樣,用刀刺向了自己,試圖回到星星上去了。
匆忙回家的樊慧也目睹了這一幕,同樣目睹的還有康斯坦丁。
這件事鬧得不小,這裏的人從沒聽說過十幾歲的娃娃會做出這種事,更是給她貼上了中邪的标簽。
之後,樊慧找了別的保姆,阿芳也沒再和他們聯絡。
這場悲劇就成了他們為數不多的生活美好篇章的紅色句點。
喬緩聽完,也是一聲長嘆。
下午的時候,B市正好有一場《夢舟》的點映,喬緩就去看了。
在通篇的狗血愛情橋段之中,他發現有一段關于小女孩的故事相當突兀,想來這才是《夢舟》最原本的樣子。
那場悲劇發生的時候,正好是六月二十號。
那也是樊慧執意,讓《夢舟》上映的日子。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夢舟》變成了現在這樣?”
喬緩聽阿芳講完故事,整個人還沒抽離出情緒,卻聽到身後傳來女聲。
是樊慧。
樊慧竟然回來了。
漆黑狹窄的走廊裏,不時傳來附近房間病人的嘆息和哀嚎。
樊慧和阿芳也是許久未見,相顧無言,都在流淚。
“我本來想把《夢舟》如最初的樣子呈現,但你也知道,那很不商業,”樊慧坐下後,嘆了口氣,“劇本改來改去也沒太多的成果,就在這時候,有位老友找到我,說有個機會,能把《夢舟》變成C國第一部 VR大電影,VR設備的生産廠商也想借機推廣,會給不小的投資。”
“那天我回家,就是想告訴阿芳和夢舟這個好消息,但就……出了那件事。”
“之後,我拒絕了那個酒局,自然沒拿到那筆投資,”樊慧又道,“可我想按自己的方向推進這項目也是有心無力,投資方、制片方高層包括演員、導演,都壓的我喘不過氣。而康斯坦丁也在那件事後越來越……不好。我就放棄了,讓他們看着辦,最後的《夢舟》就成了現在這樣,而我所能左右的,也只有上映時間了。”
喬緩心下了然。
葉一未曾說過,世間的反常行為無非是為了“錢、情、權”三字。
顯然樊慧這些離奇操作的原因就是“情”了。
“我看了《幻河》,”樊慧正色道,“你們确實贏得漂漂亮亮,但還希望你不要把我對你講的事情說出去,好嗎?”
喬緩颔首,從口袋拿出鑰匙:“這是您故意留給我的?”
他看完《夢舟》之後,回到了樊慧家的閣樓,打開了那幅畫之後的保險櫃,裏面都是夢舟曾經的手稿。
樊慧接過鑰匙:“是的。”
“為什麽?”
“因為我有點想讓你知道我不是傳聞中的那樣,”樊慧笑笑,“但如果你沒查到這裏,我也不會主動說,既然查到了,那就說明……也是有緣。”
喬緩想了片刻,又問道:“請問您說的那場酒局,是誰邀請的您啊?”
樊慧看向喬緩,半晌,“你不是個單純的藝人吧?”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不需要太直白,喬緩也沒直接回答。
“是林向楠。”樊慧沒有繼續追問,“還有一位國際推手,我這次出國也是想找他,但沒能找到,其他的我就都不知道了。”
“唔。”
喬緩沒想到,使得洛米自缢的酒局的神秘人之一,竟然是那位看上去十分和善的林向楠。
還正好是葉一未和白吉克他們組熊孩子的家長。
喬緩迅速給葉一未去了消息,讓他多多留意。
“好了,我要去看看我的孩子了。”樊慧說完,終于起身。
但腳步并沒有很快,顯然也是在顧慮、糾結。
“樊女士,我下午去問了兒童心理學家,”喬緩這才想起,“但只給他說了個大概的情況,并沒有說是您。”
“怎麽?”樊慧停下腳步。
“他說,如果一個孩子見到了那樣的場景,而在之後,他的母親又一心撲在受害者身上……那他有很大概率獲得心理創傷,也許會模仿那個場景來博取母親的關注,更何況還是疑似阿茲伯格症的孩子,很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刻板行為。”
樊慧的身影僵了片刻。
“那我……不,那位母親應該怎麽做呢?”
她仍舊無法這麽快的放下面子。
“那位母親能回來就已經很好了。”喬緩說着,看向爆米花還沒吃完半桶的小胖墩。
他的母親就在這座城市,可她甚至比從U國飛回來的樊慧到的還慢。
“至于其他的,應該也很簡單吧。”
喬緩說完,三人走向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窗戶向裏看去。
康斯坦丁雖然傷到了頭,但問題并不大。
只是腦袋頂着個包,有點難躺着睡覺。
而卓揚此刻正抱着康斯坦丁,讓他在自己懷裏睡。
看上去又糙又直的男人還沒放下心中的愧疚與心疼,只能用這種最笨最累的方式補償着甚至完全沒有怪他的孩子。
這個動作已經不知道保持了多久。
樊慧看罷,整理了一下衣衫與頭發,推門而入。
“給我吧,我來抱他。”她對卓揚說道,“今後,我來抱他。”
日月交替。
喬緩、卓揚、樊慧、康斯坦丁和阿芳都回到了白金海岸。
節目還要繼續錄制,但喬緩和樊慧已經和節目組說好,隐去關于阿芳和夢舟的片段,所以現在看上去只像是一位一直忽視孩子的母親和兒子重新建立關系的劇情。
但似乎真實的劇情也正是如此。
當下。
卓揚和阿芳都在教樊慧如何做飯,而經過小龍蝦事件之後,康斯坦丁也開始漸漸接受起別的食物。
所以幾個人都擠在廚房裏,這個日常冷清的家終于熱鬧了起來。
喬緩則是樂得清閑。
早起去農貿市場買了些花花草草和種子,又找了不少工具,便開始在後院實驗種地。
一方面是因為他相信葉一未可以和現在的任務目标林向楠建立關系套料,另一方面……
那天在基層派出所的體驗實在是給喬緩夢想中的退休生活帶來了一些陰影,他需要治愈自己。
更何況鏡頭都集中在廚房,他也可以少點出鏡。
樊慧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打理過自家院子,喬緩只好從最基礎的翻土等等工序做起。
幸虧他是“蘋果小子”,在大爺的幫助之下獲得了不少關于農業知識,此刻一一實踐,才明白那句老話“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的真正含義。
幾天下來,他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一。
今天把幾棵金桔樹移栽完成,終于算是有了些成果。
喬緩拍拍手,站直身子,看着那些細嫩葉片在陽光下跳躍的閃着光澤,頗有幾分重獲新生的意味。
啊,腰疼,胳膊也疼,但這是幸福的酸痛。
可惜這種輕松惬意的瞬間轉瞬即逝。
他是個卧底。
手表突然彈震幾聲,喬棠發來了消息。
房間裏。
卓揚忙完一通,看向院子。
喬緩正對着剛栽下的金橘樹笑。
他竟然會笑诶!
卓揚來了這麽久,還從沒見過喬緩這麽發自內心的笑。
想來……是真的喜歡這種田園牧歌的生活吧?
卓揚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愧疚。
也許,他不應該一廂情願地發展喬緩當自己的下線。
做個快樂的娛樂圈鹹魚,掙筆錢退休回家,才是喬緩想要的吧?
而且,靠他自己也能完成任務的。
他歷來不是感性走心的人,通過幾天的相處,雖然和樊慧表面上過得去,但他也明白自己和對方的關系并沒有好到能直接去問“那把鑰匙是什麽情況?你是不是認識我老隊長的女兒”這種問題。
但好在,他手腳靈活。
樊慧做完飯,在等米飯熟的時候走到了院子的角落,拿了本書,沒翻兩頁就快睡着了。
她太累了。
卓揚想到。是時候了。
他要做一件他這輩子最不想做的事——偷東西。
于是。
卓揚趁樊慧看書小憩的間隙,避開鏡頭,從陰影中挪到了對方身後。
樊慧的手機就在褲兜邊緣搖搖欲墜。
卓揚篤定這人的手機中應該藏有不少內幕。
可他沒想到,自己剛伸出手,手背上就傳來一陣熟悉的觸感。
帶着些金桔、泥土和草葉的香氣。
他迅速回頭,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喬緩複雜的眼神。
喬緩是什麽時候走到自己身後的?
卓揚瞬間愣住,感覺自己最不堪的一幕被最信任的人看到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腦海中閃過了一百個借口,但面對喬緩,嘴唇翕動幾次都說不出來。
“你不應該這樣查的,”喬緩先開了口,聲音低緩卻又堅定,“卓哥,和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