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薄郁被推得狼狽倒地, 頓了一秒,神色慌張地擡頭,對上顧淮南那雙充滿了愠色的眼睛。
大概因為太過于震驚生氣, 顧淮南眼睛瞪得溜圓, 再加上被過度吮吸親吻的豔紅濕潤的嘴唇, 實在沒什麽長輩的威懾力。
目光在他紅唇定格。
薄郁喉結細微地輕輕滾動了下,但卻無心欣賞, 沒有雜念。
他腦海現在只剩下兩個字——
完了。
被顧淮南發現了怎麽辦?
顧淮南是不是會厭惡他,或者趕走他,還是……不要他?
他該怎麽做。
薄郁攥緊拳頭。
不行。
他必須得冷靜下來。
一定不能讓顧淮南現在知道, 如果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再接近他, 他絕對會疏遠自己。
很多人觊觎顧淮南,他不在顧淮南身邊,別人必定趁虛而入。
絕不能讓顧淮南知道!
顧淮南見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嘴, 反應過來什麽,飛快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上還殘留一些水漬。
他臉頓時又漲紅又難看,一半是被氣的一半是羞恥的,被養了四年的小孩子偷親……
太尴尬了太生氣了!
顧淮南努力平複心情, 見薄郁沉默低頭, 遲遲不說話,更加生氣:“我問你剛才在幹什麽?”
“薄郁, 說話!”
許久。
薄郁悶聲回答他:“親你。”
實話實說。
顧淮南一口老血哽在喉嚨, 不知道該從哪裏罵起:“你——”
他話音停頓, 定然盯着薄郁, 又深吸了幾口氣, 才把那句話說完。
“你好端端親我幹什麽!沒人跟你說不能親別人的嘴麽,誰教你亂親的,還伸……親男人?”
顧淮南簡直沒臉說出口。
薄郁剛才偷親他,居然還敢伸舌頭,真是……真是氣死他了!
再想起剛才那一幕,顧淮南一陣氣血上湧,恨不得揍死這倒黴孩子。
他的初吻啊,被莫名其妙搶走不說,還特喵是被一個小孩子搶走,他越想拳頭越硬。
他鮮少生氣,除非忍不住。
薄郁正迅速搜羅蒙混過關的方法,肩頭登時重重挨了一腳,剛穩住的身形又被踹得歪倒。
他擡頭,顧淮南正收回腳,瞪他:“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顧淮南說完靠在枕頭,那張清俊疏淡的臉冷冷對着薄郁,一看就是心情不好的架勢。
他對薄郁是放養式,自認為薄郁長得根正苗紅,好得不行,不會跑歪,哪知道會遇見今天這種事。
被親的一瞬間,他頭皮發麻,甚至以為是自己的幻覺,要不是薄郁得寸進尺地伸……
他都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顧淮南越想越氣,虧他還想跟薄郁道歉,給他講講生理知識。
“對不起。”
薄郁突然開口。
顧淮南目光投向他,“你覺得我想聽的是這個?”
薄郁抿了抿唇,膝行靠近,在距離顧淮南一臂寬的位置停下,微低着頭,一副小學生認錯姿态。
他誠懇認錯:“顧叔叔,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好奇……”
“好奇什麽?”
“好奇……”薄郁又不着痕跡地離近,手放在床沿邊,仰起頭看顧淮南,“好奇跟男生接吻是什麽感覺。”
他這略顯虔誠的姿态,帶着一點讨好和求饒,像極了犯錯後、搖着尾巴求主人原諒的犬科動物。
顧淮南有被冒犯到:“你好奇就好奇,親我幹什麽?那麽好奇,你怎麽不去親別人?跑來親——”
“我親過。”
顧淮南:“??”
他一臉愕然地看薄郁,好家夥,這小子居然還親別人了?
薄郁手輕輕覆蓋在顧淮南手背,“顧叔叔,我親過別人,正因為我親過他,所以想試試親別人,是不是也會有一樣心跳加速的感受。”
顧淮南覺得哪裏隐隐不對,但又說不上來,注意力不留神跑偏,“你親的是誰?也是男的?”
“是的,那個人也是男生。”
顧淮南:“……”
靠。
他沒遇到過這種事啊。
顧淮南思緒一時間亂成一鍋粥,這走向是他萬萬沒料到的。
原本就沒養過孩子,更何況面對孩子性向問題,他也沒經驗啊,等下,重點好像不是這個……
重點是原著男主是彎的??
不對啊。
他記得《重回巅峰》好像是一本虐渣的X點爽文,講道理,薄郁不應該喜歡女生麽。
顧淮南正陷入沉思。
薄郁卻漸漸握緊顧淮南的手,小心翼翼問:“顧叔叔,我是不是喜歡他?我是同性戀麽?”
語氣含雜着一絲不确定,以及對未知的懼意。
好像真的很擔心自己是同性戀。
顧淮南聞言醒神,整理了一下思路,問:“你親的……是同學?”
薄郁含糊地「嗯」了聲。
顧淮南又把問題轉回來,“你不确定是不是喜歡他,所以親我來确認,是不是都一樣的反應?”
薄郁點了點頭。
顧淮南再次沉思。
他總感覺哪裏有點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具體毛病。
想了想,他面色古怪地問薄郁:“那你現在确認沒有?”
薄郁遲疑了一瞬,點頭。
顧淮南說不清現在什麽心情,總之很奇怪,薄郁這個行為背後,似乎有些經不起推敲。
他自己理了理,沒什麽頭緒,輕輕抽回被薄郁握着的手,“既然确定,以後不能再幹這種事,如果有喜歡的人,再親別人,就是不負責不尊重人的行為,包括親我。”
薄郁聽話地點頭,“我知道了。”
他雖然表面不顯露情緒,心底卻悄然松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剛呼出去,薄郁見顧淮南掀被下床,到旁邊衣櫃換衣服,他眉心漸漸攏緊。
顧淮南換好衣服,轉頭說:“那個……我下樓買點吃的東西,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薄郁臉色微變,“顧叔叔……”
話音剛落,顧淮南已經走到玄關,開門往外走。
啪嗒。
房間門合攏。
薄郁盯着玄關方向,嘴角壓直,眸色黑沉沉的。
顧淮南沒信。
·
顧淮南裹着羽絨服在露臺吹冷風,想讓腦子清醒點。
他确實很懶,懶得思考,懶得多想,但是吧,他也不是蠢,薄郁那借口也就騙騙小孩子還成。
他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這種把戲拿來騙他,怎麽可能信!
再想試探,用得着伸舌頭麽。
除非薄郁試探的,根本不是說的那件事,而是試他的底線。
顧淮南一瞬間頭都大了。
到底是他養娃哪個步驟出問題,怎麽薄郁會跑來親他,太不可思議,太讓人震驚了!
他現在哪還敢回房間。
又吹了一會兒冷風,顧淮南冷得受不住,下樓找前臺,想問有沒有空餘房間可以訂。
一問還是沒有。
顧淮南心說該不會要熬一晚吧,找蔣濤不現實,他跟他老婆住,找樓下那個秦朗借住?還是算了吧。
他到大廳沙發坐下,打算将就休息一下,反正空調開得很足,也不冷,就一晚上而已。
把羽絨服拉鏈一拉到底,扣上兜帽,他倚着沙發靠背,閉上眼,想小憩一會兒,卻慢慢睡着了……
“顧哥,顧哥?”
耳邊不斷傳來旁人喊聲。
顧淮南被煩得睜開眼,驀然對上秦朗一張放大的俊臉,他吓了一跳,不由慌忙躲開,險些摔下沙發。
秦朗扶了他一把,“顧哥,你也沒必要吓成這樣吧,我又不是洪水猛獸?真是的。”
顧淮南醒神,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邊在沙發坐好邊問:“這麽晚,你怎麽會在這兒?”
秦朗在他對面坐下,“顧哥,這話該我問你吧,淩晨兩點,你睡這兒?是不是跟你家小朋友鬧矛盾了?”
顧淮南避開回答,說:“我睡不着,下來走走。”
迎着秦朗似笑非笑的目光,顧淮南又覺得這借口太蹩腳。
秦朗看破不說破,提議說:“既然睡不着,要不要跟我去二樓酒吧喝一杯,有個新品酒味道不錯。”
顧淮南其實不太想去,他更想睡覺,但轉念一想,說不定在這人兒會遇上薄郁,他幹脆點頭說「去」。
兩人一塊兒到二樓酒吧。
秦朗輕車熟路地點了兩杯雞尾酒,跟顧淮南坐到角落卡座。
他把那杯雞尾酒推過去,“嘗嘗看,我昨天剛來喝過,味道超贊,你喝一口絕對會喜歡。”
顧淮南對酒不熱衷,抿了一口,配合地點點頭。
秦朗聳聳肩,“看來你不太喜歡。”
說着,自己幾口喝完一杯,又點了杯別的酒喝。
顧淮南喝得慢,秦朗見他在那兒小口抿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說:“顧哥,真跟那小孩兒吵架啦,你被他趕出來的?”
“不是。”
顧淮南嘆了口氣,“是我自己下樓的,跟他無關。”
說完又問秦朗,“你怎麽沒回去睡覺,一個人在外面瞎逛?”
秦朗大大咧咧說:“釣男人啊。”
顧淮南:“……”
秦朗放下酒杯,越過桌面傾身靠近,“顧哥,你真不跟我試試?”
顧淮南輕咳一聲,搖頭。
秦朗頗為掃興地坐回去,“唉,你說你長得這麽帥,禁什麽欲嘛,讓你上我你不答應,上你也不行。”
顧淮南:“……”
他現在想走行不行。
秦朗見他俊臉一板,說:“算了算了,不跟我玩,是你虧。”
顧淮南看他沒有再說這些話,也打消離開的想法。
兩人默默喝了會兒酒。
秦朗見他又點酒,說:“顧哥,你有心事可以說來聽聽,說出來好點,別光顧着喝酒。”
“這酒度數不高,喝多了還是挺醉人,你悠着點,我可扛不動你。”
顧淮南小口抿酒,嘴上說沒事。
他不說,秦朗也沒勉強,靠着卡座沙發打游戲,厮殺得正上頭時,忽地聽對面顧淮南說了句話。
酒吧在放音樂,他沒太聽清,打完一把,摘脫耳機。
秦朗問他:“你剛才說什麽?”
顧淮南不自在地咳了聲,含含糊糊的說:“就是我有個朋友……”
秦朗:“……”
衆所周知,這叫無中生友。
“顧哥你繼續。”
秦朗忍下吐槽的心思,耐心等着顧淮南後面的話。
顧淮南握着雞尾酒杯的杯腳,指節微微曲起,說:“我有個朋友,最近遇到一件事,不知道怎麽辦。”
“就是……他養了好幾年的狗,突然跳起來親他,這是怎麽回事?他們平時相處挺好的。”
秦朗面無表盯顧淮南。
這指向性不要太明顯啊喂,這不是說那熊孩子,他把腦袋擰下來。
秦朗思考兩秒,擡頭直視顧淮南,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養的其實不是什麽狗,而是一匹狼。”
顧淮南大受震撼,“不會,我養的……額我朋友養的确實是狗,特別乖特別聽話那種,平時很溫馴,不咬人,就突然變成這樣,你說是不是他在外面接觸到一些不正經的狗。”
秦朗:“……”
顧淮南也注意到秦朗古怪的眼神,不自然地低下頭,喝了一口酒,底氣不足地補充:“我替我朋友猜的。”
他說着,還擡手扶了下眼鏡。
秦朗快笑死了,顧淮南這是瞞了,但沒完全瞞。
不過,那個叫薄郁的人居然對顧淮南有這種心思,他倒沒料到,難怪今天爬山,老是明裏暗裏針對他。
原來是醋勁兒大着呢,怕自己藏着的顧叔叔被搶走。
毛還沒長齊,倒挺會霸占的。
片刻。
秦朗思緒回籠,一語點破,“顧哥,我建議你朋友先确定狗的品種,別把惡狼當成溫馴小狗崽,免得到時候被吃幹抹淨還蒙在鼓裏。”
“現在有些狼崽子心機重,混在狗堆裏,容易混淆,沒養過狗的人很容易上當,被賣還幫着數錢。”
顧淮南有被內涵到,老臉漲紅,好在酒吧環境昏暗,也看不見。
他匆匆低頭,嘴裏應道:“嗯,謝謝,我回頭跟我朋友說說,讓他自己注意一點。”
秦朗繼續打游戲。
顧淮南更愁,本來還抱着僥幸心理,現在秦朗這麽一說,他更加覺得薄郁不對勁了。
也不是真覺得薄郁對他有那個意思,他一個老男人,沒什麽可喜歡的,就怕薄郁青春期懵懂無知,錯把對他的依賴和孺慕當成喜歡,錯誤判斷自己的性向,走錯路。
唉,愁死了。
顧淮南一口悶完酒,又點了一杯,幾口喝完,再點。
等秦朗手機沒電,擡頭準備找酒保借充電寶,一看桌面擺的酒杯,震驚了,一數,七八杯。
再看對面的顧淮南,規規矩矩坐着,看不出醉态,就是那雙漂亮眼睛閉得緊緊的,明顯已經睡着了。
秦朗跟顧淮南骨架差不多,他開始擔心自己能不能扛動人。
結賬,起身,架起顧淮南胳膊,很意外,顧淮南沒有他想象中那麽重,算比較輕,他扶着走沒壓力。
房間裏是如狼似虎血氣方剛的少年,秦朗當然不會把人送回去,他還是有點良心的。
同樣,他對一個醉鬼也沒興趣,本着今天一起爬山喝酒的交情,他準備讓顧淮南借宿一晚。
架着人到電梯間按電梯。
顧淮南酒品非常好,不鬧不吐,臉也不紅,跟正常人差不多,安安靜靜地任由別人扶着。
秦朗心說,看不出,這人喝醉酒還挺乖的。
叮。
電梯在二樓停下。
秦朗扶好人,一只手由架改為摟着,準備帶顧淮南進電梯。
這時,兩道薄鋼門緩慢打開。
兩道視線相撞,裏面手拿外套的人看見他倆,一愣。
秦朗看清梯廂裏站着的人,心頭也是沒由來地咯噔了一下。
這種氛圍真讓人頭皮發麻啊。
薄郁死死盯着他倆,臉色陰沉,渾身散發異常可怖的寒氣,他一字一句,堪比咬牙切齒。
“把你手從他身上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