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地漸寒,一眨眼就到了冬天,天一下雪,大夥都喜歡貓冬,躲在屋裏消磨時間。
不過天公作美,趕在臘月二十五,大雪終于停了,把雪掃幹淨堆到屋角後,一片冰雪琉璃世界,無比純粹。
過年時要在祠堂祭祖,這是早早就定下來的,宋氏的主支和旁支都要聚到一塊兒,一起祭典祖宗。
一個家族繁衍久了,不看族譜都不知道誰是誰,尤其是宋朗旭,以前沒參加過這樣的場合,誰是誰都分不清。好在趙管家記的清楚,只要看見人來了就提前提示,加上宋朗旭惡補三日背下族譜,這才勉強頂上。
以前宋父可以說是整支最有出息的人,仕途有望,人人都要過來找宋父套近乎,他驟然去世留下兩半大孩子還有一份家業......如果這孩子不快點頂門立戶,反而是招禍的根子呢。
頂着衆人憐憫的眼神,同情的目光,宋朗旭淡定如初,跟不知道隔了多遠的親戚打招呼:“慶伯父,近日可好?”
“好,好着呢!”這位慶伯父搓着手,粗糙的手掌顯然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只是跟其他衣着光鮮的不像一路人,他頗有幾分受寵若驚,努力做出熟絡的樣子,笑着問道:“過年好啊!今年風調雨順,想必明年也不錯,開年後打算幹點什麽吶?”
“開年後,去京城找個書院,繼續讀書罷。”宋朗旭說:“我又沒有別的技能,更不會種地,只能先讀書了。”
“讀書好,讀書好,就是京城遠了點。”慶伯父搓着手,“來回不方便。”
“來回不方便就暫時将就着,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宋朗旭微笑:“再說了,三妹朗月的外祖家也在京城家。”
他只是這麽提了一句,也全是事實,卻成功引導着慶伯父以為他要去投靠親戚,那就沒什麽好意外的了。能住在京城的也是能人,可比他強的多。慶伯父難免透出幾絲羨慕來,啥時候他家能出個讀書人呢?
他們在這邊随意閑聊,消息就在其中流傳,很快就傳到該聽到的人耳朵裏。
宋大伯不免生出幾絲懊惱來,得罪了人事情還沒辦成,他豈不是白忙活一場!心裏正想着該怎麽收場,他的二弟冒了出來,帶着幾絲嫌棄的說:“大哥,你看看這柱子,這屋頂,管祠堂的人不上心吶!祠堂可是我們整個宋氏家族的臉面,怎麽能如此疏忽大意?”他啧啧有聲的嫌棄着,十分不滿。
宋大伯一噎,“想必是一時大意了,回頭我教訓他就是。”
“不能光教訓,我看祠堂已經有些年頭,不如好好修整一番,也顯得光鮮。”
“你說的輕巧,誰出銀子?”
“銀子當然是族田裏出咯!這不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嗎?”宋二不解。
宋大伯呼吸一窒,掩飾性的說着:“那也要等到年後再說,現在還能動土嗎?”
“唉,也對,年後再說吧。”宋二嘟嘟囔囔,暫且把這事揭過了。
良辰吉時一到,衆人開始按照輩分排列,一一上香祭祖,然後分祭祖的豬肉。宋朗旭對着牌位深深下拜,心裏卻發狠想着,不混出個人樣來,他絕對不回來!
出了祠堂,宋朗旭卻在回味剛才大伯跟二伯的對話,大伯表情變幻極快,卻難以掩飾其中的心虛和畏懼,修祠堂也是好事,有什麽好畏懼的?除非這裏面有他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而祠堂雖然地位高,更多的卻是象征意義,它并沒有實際作用,唯一能牽扯到的就是,族田!
把兩個關鍵詞一連,再想到最近大伯鬼鬼祟祟的行徑,宋朗旭立刻明白了!原來如此啊!
族田還有祖宅這些資産,一向都是嫡系傳嫡系,大宗傳大宗,絲毫沒有旁支插手餘地,也是整個家族內最矜貴的財産,更是身份象征。肯定是族田出了什麽問題,大伯急着填虧空,這才頻頻出昏招。事情要是鬧大,對他的名聲影響可不小啊!
宋朗旭一下子就悟了,雖然他打算暫避鋒芒,可是不代表他不能給大伯添點賭啊!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準備給大伯送點臨別禮物。
年後清閑,時間也過的快,因為打算搬家,所以要處理資産,先把小件的價值高的賣掉換成現銀,再把想離開的仆人遣散,最後留下看守老家的人。
消息一出心思各異,簽了賣身契的仆人倒是沒多想,主家去哪兒他們就要跟着去,而沒簽的,宋朗旭挑了兩個出來看守院子家具的,依舊留在清水縣。
倒是花嬷嬷十分興奮,開始宣揚起京城的各種好處和繁華,什麽風景園林特色小吃,說的是天花亂墜,目不暇接,倒是讓其他人升起幾絲期盼來。
但是家裏人多,随便找的小院子肯定住不下,于是宋朗旭先派了趙管家跟石頭出門,先去租個客棧住,等找到和心意的院子再搬。
宋朗旭估摸着京城的房價便宜不到哪兒去,随便哪個朝代京城具都大不易,所以放寬條件,只求面積不求地段,只要治安好,別的都不求。
趙管家帶着重要任務領命而去,精挑細選了一個客棧,這才回來帶着搬家。
“怎麽還要走呢?家裏一切都方便的。”十裏亭外,一衆親戚站在這裏送行,很是依依不舍的樣子。
“又不是不回來了,不過出去讀兩年書而已,大伯不用擔心,有人照顧我。”宋朗旭一貫笑的含蓄。
“要是旭哥兒出了什麽差錯,我可只找你的麻煩!”宋大伯再次強調。
趙管家不亢不卑的說:“我一定好生照顧二少爺跟三姑娘。”
又是一番推辭後,這波隊伍才開始出發,馬車速度在官道上慢慢的變小。
宋朗旭回頭看了小黑點一樣的人影,突然撲哧一笑,宋大伯剛才那副表情真有趣,而二伯三伯的樣子更是不遑多讓。
宋朗月好奇的用眼神詢問,二哥在笑什麽。
“沒什麽,二哥只是在想,找個什麽樣的新院子?要布置成什麽樣子?”
宋朗月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要不是在馬車上,她就要起筆開始畫畫了。花嬷嬷在一邊出主意,興高采烈,透出對新生活的向往。
與此同時,宋大伯送完人後,扭頭回了自家院子,想着又丢了一個金蛋,心頭的郁悶可想而知。
他腦中回蕩着一段對話。
“一萬兩,我上哪兒去湊?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區區一萬兩,還要不了宋家家主的命吧?你們家的銀子從牆角轉縫裏扣些出來,也能湊夠一萬了。”女音笑的格外妩媚,豔麗非常,香風一陣陣襲來,“加把勁,我雖等得及,但是我的老大等不及,要是那五百畝地出現在市面上,那可就不止一萬兩了。”
一萬兩?!怎麽不喊五萬十萬呢!宋大伯心頭郁悶,卻曉得對方肯定是算過的,一萬兩價格是踩在底線上卻沒過線的,想必自己的名聲,他只會選擇努力湊齊,哪怕傷筋動骨。
美色如刮骨鋼刀,刀刀要人性命啊!
他一口郁氣難以發洩,不自覺就把族田兩個字吐出了口,然後又警覺的捂住嘴巴,左右張望,确定附近沒人才快步跑進書房。
殊不知一牆之隔,他的二弟剛巧在菱花窗外,把他的自言自語聽的清清楚楚,眼睛一下子亮了!
族田!那可是動不得的東西!難道大哥真的起了什麽心思?可是不管怎麽說,對他都是個機會!
宋二蹲下,小心從書房裏退了出去,且讓他好好查查,大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