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深……”
那人遲疑了幾秒, 好似在努力理解這句話,随即紅眸泛光, 唇角淺淺上?揚。
“嗯, 徒兒明白。”
“……”
“……啊。”
幾個時辰後。
玄清峰發生了地震。
毫無預兆地,山形突然晃動,驚起叢鳥飛舞,無數生靈驚顫。
随之, 靈力漣漪出?奇的蕩漾, 微波淩淩地發散周圍, 既冰冷又炙熱, 引起了無數人的注意。
附近有人驚奇道:“難道顧峰主回來了?”
有人搖了搖頭, “不太可?能吧, 顧峰主的靈力一向冰寒至極, 或許來了其他人吧。”
衆人疑惑了一陣, 有懷疑有猜忌。
再幾個時辰過去。
白衣修士抓着身上?人的後背, 意識不清地問:“淵、淵兒……你?、是?不是?又、受傷了?”
對方?眸子微頓,扶着對方?道:“沒?有, 我?在大?劫境很好, 師尊不用擔心。”
“啊、是?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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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修士低下頭,好像信了對方?的話, 表情懵懵懂懂, 半睡半醒般,銀發淩亂地散在身下,像鋪散的銀河, 若隐若現?地泛着星辰的光。
而那人仿佛為了加強說法?, 突然增大?了力度,又或者他之前根本就?沒?用過力。
白衣修士渾身一顫, 眼裏本能地露出?幾分退縮、懼怕。
……
好想逃。
這樣下去。
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可?是?……他咬着下唇。
——他想讓對方?舒服。
玄天宗入夜,有人遠遠看見玄清峰風聲呼嘯,還是?感覺哪裏不對,有些異常。
玄靈峰的夜間道會中?,有弟子問符浩,“師叔,顧峰主是?回來了嗎?”
符浩抓着書卷的動作一頓,眼神閃過幾分複雜,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不過……他沒?有回玄天宗的理由。”
弟子們面面相觑,在心中?讨論。
有人心懷道義,忍不住站起問:“師叔,我?們為什麽不幫顧峰主?顧峰主經常來我?們玄靈峰傳教布道,我?們很多弟子受過顧峰主的恩澤,為何?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不能伸出?援手??”
道會一瞬安靜,衆弟子都看向了符浩。
他們是?知道的,符峰主與顧峰主是?好友,交情很深,按理,符峰主應該比他們更關心顧峰主,可?符峰主卻沒?能雪中?送炭,一直都是?旁觀着事态的發生,看起來比他們還無情。
符浩沉默了半響,弟子們以為他會說立場不同、身不由己等官面的話,可?符浩低頭,沉聲道:“你?們說的對,我?應該幫他,至少應該努力在他危險的送出?援手?。”
這樣,顧雲則或許會因為恩情更走近自己吧。
那為什麽他就?是?做不到呢。
因為他手?裏有太多東西。
而為什麽李長淵就?能做到呢。
因為李長淵一無所有,眼裏只有他唯一的師尊,十幾年?如一日地,又是?仰慕,又是?關心,無論什麽感情,是?否變質,都仍純粹,沒?有雜質。
而他憑什麽能勝過李長淵?
“……”
符浩一陣沉默,随即自嘲地笑了笑,道心生出?一片污濁。
再幾個時辰過去,地面仍在震動,甚至有時候劇烈搖晃。
玄天宗宗主吳禮邁出?殿門,雙眸眯了眯,想看玄清峰到底發生了什麽,卻不止被陣法?屏蔽,還遭到了反噬,眸子瞬時燒了起來。
他登時慘叫了一聲,趕緊用靈力治愈。
“這是?什麽回事?”
就?吳禮所知,顧雲則不擅神識方?面的道法?,沒?道理能下這麽恐怖的禁制。
他想了想,很快想到了顧雲則的徒弟,那個天賦過于變态的劍尊傳承者,還因為一身火靈根,學到了丹聖的真傳,神識方?面的道法?據說也是?一絕。
可?顧雲則的徒弟如今跟随血宗去了大?劫境,怎麽可?能回來了?
要知道,大?劫境可?是?一群天才妖孽的齊聚地,兇險程度稱得上?亘古秘境之最兇。
可?是?,如果李長淵真的能出?來呢?
如果李長淵一出?來,發現?最敬仰的師尊被無數人針對甚至觊觎,他會怎麽想呢?
出?手?者,和旁觀者,是?否都會被他一視同仁,列進該被報複的對象?就?像他剛晉升元嬰期就?殺了李家兩個化神期大?能一樣,為了幫他師尊報仇,這個瘋子會幹出?什麽事無人能夠預料。
“萬一李長淵真的鎮壓大?劫境出?世……”
吳禮忽地後背一陣冷汗。
他們為了避開因果對玄清峰袖手?旁觀,可?這何?不是?惹了另一段因果。
而且,那因果将會更恐怖。
吳禮皺眉,越想越預感不祥,于是?轉頭消去了身形。
玄清峰,黑簾被抓得撕裂,可?絲毫不見停止。
“……夠、夠了,為師已經……唔。”
“不夠,師尊,還不夠。”
“可?是?我?……”
“分開一些就?好了。”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個。”
“嗯,從師尊的書裏學的。”
“……那個是?、不好的書,你?不要學。”
說時,他的聲線忽地驚顫,随即眸色宛若化開的春水,銀發躍動,薄唇顫抖。
“那、那裏不行。”
他又羞恥又憤怒地抗述。
然而那條龍紅眸盛着血海,已經徹底失控了。
幾夜過去,玄清峰的震感終于有了減弱的趨向。
法?宗的幾個高階修士停步遠望。
有個年?輕人問:“宗主說的高人就?在那裏嗎?”
老者搖頭:“不曉得,李家進犯玄清峰,顧峰主為了對抗李昌盛身受重傷,不知去向,可?能去療傷了。”
年?輕人皺眉:“他為何?不肯來我?們法?宗?比起玄天宗這種地方?,顧峰主明顯更适合法?宗。”
老者摸了摸胡子,嘗試分析道:“也許因為其實差距不大?吧。”
“怎麽可?能?”年?輕人立刻搖頭,“我?們宗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老者哈哈地笑了,意味深長道:“所以說你?還年?輕。”
大?難臨頭各自飛。
人都是?自私的。
很久很久,久到原本堅不可?摧的東西都要土崩瓦解了。
意識何?止是?混沌,簡直不知道被攪亂了多少遍,抓不回絲毫的理智,只覺徹底沉淪了,完全不想浮起,只想沉在海底,越深越好,越快越好,讓一切的煩惱與憂郁被它一次次撞碎,帶來前所未有的光明和刺激。
可?是?沉淪也有盡時,理智還是?逐漸地回來了。
顧雲則意識回歸,然而記憶空白而斷續,根本連貫不起來,最後記得的是?他那句放火的話,以及對方?一瞬徹底猩紅的雙眸。
他勉強地睜開眼睛,視線落在了寝殿的天花板,長睫微抖,餘光仔一看,便見一雙黑眸定在身旁,平靜地望着他,好像看了不知道多久。
那人素日淡漠的臉龐此時唇線微揚,帶着笑意,好像從來沒?有如此幸福過,然而開口就?是?道歉。
“抱歉,師尊,我?太……”
顧雲則登時神經繃緊,好似想到了什麽,立刻想要否定:“你?——”
可?他才說了一個字,喉嚨就?沙啞得他無法?發音。
緊接着,一段記憶立刻湧現?了。
在此之前,顧雲則心情沉郁,現?在卻被震驚得瞳孔顫抖,全然忘記了什麽化神劫或是?天道,內心只有對崽子的憤怒。
好小?子,你?怎麽敢這麽對你?的爹啊!
而對方?的眼神更愧疚了,低聲道:“師尊,你?還好嗎?”
你?好意思問我?這個?
顧雲則正要撐起身,卻發現?渾身疲軟無力,腰酸腿痛,特?別是?……他忍不住放低視線,登時瞳孔顫抖,內心一陣惱火。
靠,你?崽子,知道什麽是?法?制文明嗎,說不要了還繼續幹,你?好過分啊!
可?他又見對方?好像誠心反思,罵人的沖動又止住了,好吧……他那個狀态好像看不出?是?真拒絕。
而且這崽子是?龍,你?放火燒到他龍性大?發,反而責怪他,這貌似也不太妥。
顧雲則忽然明白了蘇鏡子為什麽說龍會搞這麽久,這個搞不是?說一直搞,而是?他們一旦搞起來,就?會一直貼着對方?不放,就?想一輩子黏着對方?了,推都推不開,還老是?意猶未盡,除此之外別無想法?,于是?就?會纏着對方?窩在洞穴不動,一晃幾個月過去才勉強肯動。
蘇鏡子說他們磨磨蹭蹭就?是?這個意思。
對龍這種天生強橫無敵的生靈來說,力量、長生都不是?他們的追求,永遠的欲.望先行,最忠實于欲.望。
你?讓他們克制?
那對他們太苛刻了,簡直是?要他們違反自己的本性。
而李長淵就?為他違反了本性,而且還是?那麽多年?。
顧雲則很憤怒,但?想到這裏,內心又不禁溫暖,不知不覺間原諒了那些過分的做法?,龍嘛,不能用人類的标準來限制的。再說他一直很溫柔不是?嗎?
想着,顧雲則又滿面通紅,腦子要被燒暈了,尤其是?、尤其是?……
這崽子,看他那時身體不好,居然把他治好了直接開始。
就?那麽沖動嗎?
還是?說我?當時的話有那麽刺激人嗎?
還一直說什麽緊,你?爹沒?有經驗還真是?對不起你?啊……顧雲則腦子要炸了。
然而對方?卻突然靠了近來,伸手?梳撩他的銀發,又幫他擦了擦唇角,好像擔心怎麽擦也不幹淨似的,動作又有些發抖。
顧雲則一頓,治愈着咽喉,奇怪道:“怎麽了?”
李長淵眸子又是?一片愧疚,“師尊,我?弄髒你?了。”
顧雲則呆了半秒,随即滿臉通紅,心想你?這崽子能不能別老說這種話啊,老子不要羞恥心啊,你?到底是?跟誰學的!
可?這崽子又繼續道:“我?玷污了師尊,我?罪惡深重。”
顧雲則麻了,要是?有力氣我?真想打你?,現?在知道抱歉了是?吧,昨晚還幹得那麽起勁?你?要是?不提我?還能裝作忘記!
由于當真被氣到了,顧雲則呼吸急.促,胸口不禁起伏,眼角殷紅更甚。
李長淵一愣,又壓低了頭,仿佛想到了什麽,面色閃過一抹薄紅,溫順道:“抱歉,是?徒兒的錯。徒兒不該把——”
“你?住嘴!”
顧雲則忍不住打斷他。
你?這崽子,事到如今還給我?害羞?可?惡,要不是?你?是?龍,我?就?我?就?……顧雲則氣得面色漲紅,可?是?在李長淵眼裏卻更好看了。
李長淵直道:“師尊,你?這樣會讓我?……”
顧雲則直要打人,而一看李長淵的黑眸又要不對勁,吓得馬上?扭過了頭,整理語言道:“別再說昨天的事情了,為師知道你?的發.情期,稍微過火一點……也不是?不能原諒。”
李長淵內心一動。
顧雲則哽着道:“你?還是?很克制了,就?是?有些做法?啊……”
過于…嗯……無法?形容。
只能說,只有修士才可?能實現?吧。真不知道你?成天在想什麽,上?來就?這麽天賦異禀。
他有點不知道該往誰發脾氣,內心忽然跳出?合歡宗的書,立刻找到了背鍋對象,好啊,說到底是?書的錯,是?合歡宗的錯!
李長淵低頭受教,視線卻一直定在對方?身上?,而且一邊餘光欣賞般看着渾身的光景。
他的眼神的意味過于露.骨,正常人肯定會感到不适,即使是?情侶間都會有點不适。
然而顧雲則沒?有察覺,還在句句指責李長淵昨天的離譜動作。實際上?他已經忘記了,可?身體還記得,一說就?說出?來了。
李長淵從來沒?被如此數落過,有點遲疑,但?是?不準備後悔,因為明明對方?叫得很舒服……
顧雲則見他沉默,眉頭微挑,道:“你?聽明白了嗎?”
李長淵默了陣,緩緩地點了頭。
顧雲則松了口氣,心中?欣慰,他未來可?能躲不過死期,但?他還有機會糾正李長淵的未來啊。不管怎樣對屍體做那些事屬實是?太變态了!做個三觀正常人的好男人吧兒子!
內心一陣輸出?,出?了氣後,顧雲則心情好多了,果然還是?得兒子在嘛!
見他好像完全把昨天的事情抛在一邊了,李長淵愣了愣,幽聲道:“你?親眼看到我?進……”
說着,他可?能也意識到不能描述得太露.骨,不然這個人就?會混亂然後顧左右而言他,他于是?收斂了下語言,定睛問:“我?們都……你?還覺得我?是?你?的徒弟嗎。”
顧雲則愣了愣,沉思了片刻,然後才直視李長淵的眼睛,他內心一度想要回避這個問題,因為不想否定掉那個他曾經喜歡的少年?。
我?們都珍惜那段時光不是?嗎?沒?有那段時光,何?來我?們的現?在?
你?也不能否定過去的自己吧?
他直視李長淵,仿佛在用眼神道,你?曾經是?我?徒弟,這輩子都是?我?徒弟,管你?以後幹了什麽事,成了什麽人,你?是?我?徒弟這個事實還是?不會變的。
我?們總要承認過去,才能開啓未來不是?嗎?
李長淵仿佛聽懂了他的意思,眸色變了變。
他曾經自私地否定那段關系,傷害到了對方?,讓對方?陷入悲傷與不安。
這讓他萬分後悔,而現?在他還有無意識地繼續否定,因為若是?不否定,他們将難以自處。
對方?卻邁過了他的傷害,既不否定過去,也不排斥未來。
李長淵心念劇烈震動。
師尊……果然是?師尊。
比起我?的幼稚做法?,你?更寬容、更溫柔、更懂愛。
所以你?才是?如此讓我?心動的人。
但?是?……他又有些失落。
明明都做到那個程度了,這個人好像還是?沒?把他當男人。
因為意識還不夠清楚嗎,也是?,龍的…總是?會把這個人搞得意識不清楚,留不住記憶。
那應該怎麽做才行呢。
他眸色暗了暗。
顧雲則隐隐察覺他的心思,內心有點不滿,好小?子,你?爹都為你?犧牲到這個程度了,就?不能慢慢來,別太急嗎。
然而他剛要起來的動作導致……
靠!!
他頓時面色通紅,又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回是?真的忍不住罵了。
“你?只會做不會清理嗎!”
李長淵一愣,本能道:“可?是?師尊需要……”
顧雲則要被氣瘋了,你?這龍崽子到底是?純情還是?純欲選一個吧!
有些事情啊,你?爹即使是?死也不能接受的!
看你?平時這麽聰明,怕不是?故意在這件事上?裝蠢吧!
“師尊……”
李長淵見那雙銀眸瞪着自己,愧疚的同時,又不禁喜悅。
師尊又對我?生氣了,真的很生氣,真好。
他接着把人抱了起來,手?臂勾着對方?的腿彎,指間纏着絲縷銀發,低聲說:“我?們去溫泉。”
顧雲則愣了下,視野一變,又回到了水汽騰騰的溫泉池。
他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把他放進了溫泉裏,并接着走入其中?,任泉水濕透自己的衣服,勾勒出?過于挺拔的身軀線條。
“……”
顧雲則愣了愣。
你?這龍崽子,又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又成長了啊。
想着,他心思萬轉,有喜悅,有憤怒,有不滿,有迷茫,有遲疑。
——但?是?沒?有後悔。
允許對方?是?沖動下說出?的暴言嗎?
不能否定有,因為他那時太累了,心力交瘁,落入了郁郁,太想依靠這個人。
但?更多的是?……因為是?這個男人才能允許啊。
顧雲則懵懂地思考,試圖辨別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
但?思考很快被其他感覺打亂了。
這個人就?不打算讓他意識清醒。
足足兩個時辰。
溫泉池水汽蔓延。
李長淵把白衣修士送回了床上?,讓愛人枕着他休息,方?便他梳理靈根靈脈。
顧雲則将睡未睡,眼眸半阖,勉強撐着神識。
以前都是?他給對方?梳理靈根靈脈,沒?想到這崽子跑去大?劫境修煉這麽猛,居然已經突破了化神境,修為壓過了他!
草!人生最低谷出?現?了。你?爹不要面子嗎。
李長淵低頭,仿佛察覺到了他的想法?,道:“師尊如果身體無恙的,不說化神境,合體境也到了吧。”
顧雲則登時心花怒放,神識都要徹底清醒了,誇的好,繼續誇!我?雖然沒?有你?的傲天劇本,但?努力絕對不少于你?,作為點文讀者,你?爹可?是?沒?有放棄過事業心,要是?正常的話,我?的修煉速度絕不下于你?。
李長淵見他銀眸湛湛,于是?又繼續着這個話題。
顧雲則聽得開心,非常喜歡兒子的善解人意。
不過,李長淵話鋒一頓,眸子略暗,果然要說到那個話題。
“師尊,你?的道體……”
顧雲則內心一沉,由下而上?地直視那雙黑眸,抿了抿唇,道:“無礙。為師會度過化神劫。”
李長淵沉默地看着他,問:“真的無礙嗎。”
顧雲則搖頭:“無礙,你?昨天…應該也知道為師在淬煉道體,即使碰見最糟糕的情況,八十一道化神劫都沒?問題,你?不要太擔心。”
的确,他确實發現?師尊的道體比以前強韌多了。
李長淵皺眉道:“但?是?,我?一直有不祥的預感,我?總覺得師尊的雷劫會很可?怕。”
“……”
顧雲則眸子黯淡,果然是?主角嗎,直覺力也如此非同尋常。
“淵兒,為師比你?還想度過化神劫。”
要是?能活下來,肯定會為你?活下來的。
顧雲則心想。
“徒兒明白。”
李長淵垂眸,忽然從虛空中?拿出?一枚納戒,然後捧起對方?的雪白手?臂,戴在了無名?指上?。
“上?次說的渡劫所需要的東西,我?都給師尊找到了,師尊檢查看是?否有缺漏。”
顧雲則內心一震,神識查了下,随即面色難看。
要在大?劫境找到這些東西,李長淵到底要付出?多少努力,受多少傷?
明明是?想為你?護道,保護你?一生安寧才穿來的這世界,為什麽反而好像讓你?受更多傷害了呢。
我?是?不是?盡給你?帶來災難而沒?有一點好處?
他才晴朗了片刻的心情轉而郁郁,但?是?看着李長淵的臉龐,他又産生了一絲勇氣,不管是?對是?錯,我?總要為現?在的你?負責不是?嗎?
顧雲則:“你?在大?劫境辛苦了,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說出?來我?也許知道怎麽解決。”
李長淵沉默了一陣,心中?默念着困難兩個字。
他要告訴師尊嗎。
告訴師尊他為了突破第七層,一人對付幾千人,被他們圍殺,無數次道體崩毀,卻又憑着強橫的龍血在劇痛中?複活,而這一切只為了盡快見到這個人。
突破第七層的最後一關,對面幾人實力過于恐怖,一度将他殺到瀕死,轟至第七層的最底層,沉入一片充斥殺戮欲望的血色大?海。他并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但?重傷落入那裏的一瞬,他仿佛神識遭到了侵蝕,連同道心都沾了幾分污濁。
那是?必死之局,他親眼看見其他人一個個哭嚎着殒命,理論上?他也将是?其中?一人。
可?是?他不甘,死也不甘,因為他有太重要的人在外面等他,在極端的執着之下,他的血肉仿佛重組了,連着那片血海的污濁,重新塑成了一具道體。于是?他在血海中?爬起身來,再次殺向第七層之頂。
他該告訴師尊這件事嗎?
李長淵內心搖了搖頭,這只會讓對方?擔心,況且他現?在并沒?有什麽異常,或許久而久之就?好了,并不值得一說。
見李長淵一直沉默,顧雲則眉頭微蹙,心知這崽子又想隐瞞什麽事了。
然而李長淵下一句說的話打散了他的憂慮。
“師尊,你?為何?突然……允許我?了呢。”
顧雲則一愣。
他當然不是?突然,而是?經過了非常複雜的心理歷程,他迄今為止的人生就?沒?有過這麽複雜的心理歷程,但?在李長淵看來,那确實有點突然。
就?相當于喜歡的對象前天對你?無感,第二天突然跟你?說可?以上?.床了。
試問這合理嗎?雖然你?可?能很開心,但?細想這根本不對勁吧?
而且還是?一回來就?被人在心頭放了一把大?火。
從李長淵的角度看,他的轉變只能用突兀來形容。
可?是?他也不能說出?原因啊。
顧雲則沉思了片刻,銀眸靜靜地望着李長淵。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能說,但?我?現?在是?什麽心情,你?應該能看懂明白?
李長淵直視那片澄澈的銀色,心跳倏然加速,只想抛開一切多餘的思考,再跟這個人……
顧雲則打斷他的思考,由于疲累,眼睛不禁阖了大?半,意識逐漸陷入黑暗,可?他還是?問:“你?這次出?來能有多久?”
李長淵一頓,數着現?在過去了多少人。
“九日,今天便是?第九日,幾個時辰後,我?就?得回去大?劫境。”
“啊……”
顧雲則肉眼可?見地流露出?遺憾的眼神。
他還想抱傲天兒子的大?腿,教訓那些欺負他的家夥,結果時間只剩這麽少了的話……
顧雲則識海一陣昏暗,眸子已經完全阖上?了。
……那還不如陪我?睡一覺呢。
想到這裏,他意識徹底斷線,疲累一下積湧上?來,讓他直接陷入沉睡,不久後呼吸均勻,顯出?恬靜的睡顏。
“……”
李長淵沉默一笑,眸底的愛欲若隐若現?,幾根手?指撩着對方?的銀發,卻不打算幫對方?收攏敞開的衣襟。
你?終于屬于我?了。
雖然你?還沒?有跟我?愛你?一樣愛我?。
但?你?終于允許我?了。
這對我?來說,是?莫大?的幸福,是?我?這一生發生過的最幸福的事情。
但?是?我?又貪婪地不想止于此。
我?還想要你?的心。
還要你?一輩子都離不開我?。
師尊,你?什麽時候才能愛我?,才能真正認識到,我?是?一個可?以托付愛戀的對象。
我?應該做什麽?
你?又希望我?做什麽?
李長淵心中?浮現?很多想法?,一心只想成為愛人的所愛。
但?是?他沒?有頭緒。
思考片刻,他忽然擡手?,分出?一道身影。
心魔顯現?,這次不是?少年?的姿态,而是?跟他差不多的成年?姿态,兩人幾乎一模一樣,除了心魔的眼睛始終猩紅之外。
心魔一出?現?,視線便徑直看向了雪白的人,露.骨的欲.望毫不掩飾。
李長淵卻冷漠道:“我?們不在的時候,有人傷害了師尊。”
心魔眼裏的欲.望收了收,随之是?滔天的殺氣,周身的靈力冷冽如刃。
一瞬後,心魔消去身形。
半響後,玄天宗主峰,吳禮正在打坐,忽地背後一陣刺骨寒意,轉頭一看,就?見一雙瘋狂的紅眸盯視自己。
他登時慫了,立刻道:“我?什麽都沒?做。”
然而對面卻笑了。
半個時辰內,修真界各處同時發生了恐怖的報複。
由于速度太快,沒?人看見報複者是?誰,只知道現?場留下了極為淩厲的劍氣,光是?靠近一看你?都可?能被那蠻橫不講理的劍氣殺死。
被報複的人之中?好幾個崇尚雙修法?的血宗大?能。
李家更是?直接遭重。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玄天宗宗主吳禮走出?大?殿,被人看見渾身都在發顫。
有長老不禁問:“宗主,你?這是?怎麽了?”
吳禮觸電般震了震,反應道:“沒?、沒?什麽!”
有人從中?聯系到,被報複者的因果導向好像是?玄清峰的那位。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冒犯了那位峰主,甚至還有人聲稱要把人收為禁.娈,改造成爐.鼎。
那麽,是?那位峰主所做?
不,有人直說:“顧峰主的手?段沒?那麽恐怖。”
這是?純粹的報複。
比起手?段,速度可?能更驚人,好像趕時間似的,手?段殘忍又雷厲風行。
衆人不禁怕了,如此威懾之下,誰還敢肖想那位、碎嘴那位?
有人親眼目睹到報複現?場。
一瞬,人首分離。
再一瞬,粉骨碎身。
元嬰修士完全沒?有反手?之力,化神大?能避之不及,愣是?旁人都整出?了心理陰影。
有人以絕對的暴.力警告天下,那個人誰也不能碰,誰也不能想。
衆人隐隐想到一個名?字,內心生出?更大?的恐懼。
一來,那個人應該在大?劫境。
可?萬一那個人出?來了呢。
出?來的可?能有兩種,一是?已經徹底突破秘境,這個不太可?能,因為秘境試煉還在繼續,那麽只有二,也就?是?以最強者的突破層級,這就?意味着,那個人無論天賦和實力都達到了一個極致變态的層次。
換句話說,絕對不能得罪!
玄清峰。
涼風吹動黑簾。
心魔邁出?虛空,手?上?滴着他人的血。
李長淵看了心魔一眼。
心魔屈膝跪地,伏在那人身旁,捧着那只雪白的手?,落下虔誠又滿是?欲.望的吻,随後又戀戀不舍地消去身形,合入李長淵的意念之中?。
得知愛人這幾個月來的遭遇,李長淵露出?猛獸般的豎瞳,怒聲道:“居然想把師尊作為禁.脔。該死,應該把他們挫骨揚灰,煉化神魂,生不如死。”
或許是?察覺他的暴怒,白衣修士的眉頭不由一皺。
李長淵頓時收斂憤怒,怕影響對方?睡覺。他溫柔地撫着對方?的臉頰,心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即使是?天道也不能。
他眼裏透出?柔光,好想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不想去什麽大?劫境,一直跟這個人厮守。
“……你?究竟什麽時候能愛我?呢。”
他心念撥動,見對方?翻了翻身,抓着他更緊,他又控制不住心動。
然而,睡着的人抓着他的腿,薄唇輕啓,語氣帶着寵溺和歡喜,卻說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傲天……”
李長淵猛然一顫。
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