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暮雪
2022年3月1日，陳譯出獄了。
出獄的第一件事情都是連夜買高鐵票回嵘城。
嵘城
車窗外的雪山矗立于着天地之間，暖風急過，這世界的繁花都落在了他的眼裏。
沐栀因為上了大學的原因已有兩年沒有來看望過他，他算了一下，他現在回去還能看到她。
“外公外婆，小栀子我回來了！”滿懷期待的推開大門。
屋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回應他。
他把自己的行李放到了自己的房間裏面，轉身出門去找外公外婆。
他走遍了畫溪村始終沒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這時他碰見了經常和沈秋舟一起釣魚的丁叔，急切詢問：“丁叔，我外公外婆和小栀子去哪裏了？”
丁富民看見陳譯，眼睛睜得老大，最後平複了心情才說道：“小譯啊你出國留學怎麽現在才回來。”
他入獄以後，外公外婆對畫溪村的人都是聲稱他出國留學去了。
“留學……”迷惑。
“是啊！你要是早一點回來還能見你女朋友和你外婆最後一面。”惋惜的搖了搖頭。
當年沐栀走後，岑溪的病一夜之間又加重了。
“你女朋友出世沒多久，你外婆在十一月份的時候也走了。現在家裏就剩下了你外公一個人。”沈秋舟老了就只有一個人孤孤單單。
沈藍曾經好幾次來想接他去青城和他們一起住，都被老人給拒絕了。
“那我外公他……”難以出聲。
他不知道該問什麽，都怪他回來的這麽晚。
“你外公這會應該在墓山上陪你外婆。”說完拍了一下陳譯的肩膀，示以慰藉，轉身背着手離開。
陳譯猶如行屍走肉的站在原地，整個人的靈魂都沒了。
腳步恍惚走到畫溪村的墓山了。
眼神空靈的看着那一排排墓碑，這裏埋藏着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三個人。
為什麽要這麽對他，為什麽要帶走他身邊的所有人。
山上的積雪已經化完了，只有山頂還有少許雪覆蓋着，山上的冷風肆虐地吹在身上。
腳踩長着些許青苔的階級上，看着不遠處的沈秋舟在岑溪的墓碑哭的泣不成聲。
燒着手上的紙錢，看着墓碑上面的照片，哭膛：“老婆子，在那邊見到念月和丫頭了嗎？”
“你們三個人真是狠心，把我老頭子一個人在這裏，小譯回來你們讓我這麽和他交代嘛。”
曾經的美好如過眼雲煙，一碰就煙消雲散了。
一切都不複存在了。
一步一步靠近，停下腳步：“外公，我回來了！”
聽到頭頂的聲音，沈秋舟站了起來，手裏的紙錢被風吹走，一把抱住陳譯：“小譯，你可算是回來了。”
近七旬的老人，再也抗不住了，抱着陳譯将這兩年的心酸，委屈，難過都發洩了出來。
抱着沈秋舟：“外公，我回來了。”
對不起，是我來遲了。
沈秋舟拭去臉上的淚，說：“陪陪她們吧，你剛回來也累了，外公去給你做飯。”轉身離開了墓山。
看着老人步履維艱的離開。
他們活在這世上的希望都沒了……
他聽丁叔說了，沐栀是因為出去當了志願者才感染上新冠的。
他掏出包裏面的信。
‘陳譯，我考上大學了，以後不能來看你了。’
把信封點燃，看着火苗将信封一點點的吞滅，“為什麽要騙我，小騙子。”
“為什麽要跑去當志願者，為什麽不能自私一點，為什麽要這麽善良小栀子……”她明明說了自己很快就回來了，為什麽就不能再等等他。
他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小栀子，我回來了。”
手輕撫墓碑上面的字，看着女孩的照片，心一陣刺疼。
伸手捂住自己的心髒，好疼，疼得自己快要死了。
小栀子，為什麽要枯萎……
小栀子，永盛開于盛夏燦爛的陽光裏。
這繁花似錦的世界，沒有你不過都是殘枝敗柳。
山頂的積雪随着氣溫的升高，慢慢消融于萬物。
陳譯渾渾噩噩回到家……晚上他給院子裏面已經盛開的玉蘭花澆水。
純白的玉蘭花被水滴打的楚楚動人。
在月亮下似雪美人。
“外公，你說她們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們嗎？”陳譯看着天上一閃閃的星星，詢問身旁的人。
沈秋舟看着發出幽香的玉蘭花，回應道：“你奶奶說，星星離我們太遠了。怕被雲遮住，我們就什麽都不看到了。”
說到一半停了下來，想起岑溪離世前拉着自己的手道：“為了怕你看不到，我寄托靈魂于院下的玉蘭花，這樣你低頭就看見我了。”
看着籬栅下的玉蘭花，道：“每天我低頭第一眼就看見了你外婆，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我。”
指着玉蘭花：“你看，她正看着我們呢！”清風徐來，院裏的花都在風裏頻頻點頭。
怕打擾她，他輕手輕腳走到栀子花枝旁邊，單膝跪到栀子花的一側。
身上摩挲栀子花葉，道：“外婆說寄靈魂于玉蘭花，小栀子你會不會和外婆有樣學樣，也寄靈魂于栀子花。”
清晰的感受着栀子花葉的脈絡，好像她反手回握住自己的手。
他滿眼柔情的看着手裏的栀子花葉，風一吹過，栀子花葉随風搖曳，莖被吹的好像要行土裏連根拔起。
他莞爾一笑，俯下身在栀子花葉落下一個思念的吻。
你不用踮起腳尖，我會附身吻你。
陳譯回了一趟青城，去看了裴智浩和雲橙橙。
因為疫情的反反複複，兩人都還沒有去上學。
裴智浩和雲橙橙高考都考得還不錯。
雲橙橙去了北浙大學，報了法學專業；裴智浩去了南方的湖州大學報了醫學專業。
看見陳譯時裴智浩恍若經年，抱着陳譯就哭訴了出來：“陳譯你可算回來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沐栀的離世，讓雲橙橙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陳譯。
小心試探：“陳譯，你……”點到為止，不明說。
猜到雲橙橙在做什麽：“我都知道了，謝謝你在我不在的時間，陪着她走完了這一生。”
不過還是很遺憾，我的小栀子，一生如此短暫。
短到我還沒有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帶着她走遍世界，看看這世上所有風景。
“陳譯，沐栀她希望你開心。”把手機拿出來，打開當年寫給二老的信。
陳譯接過手機，看完了信。面無表情的把手機還給了裴智浩，“謝謝。”
晚上陳譯他們來到當年一起跨年的那家奶茶店，三年過去了，奶茶店的員工都不是當年那位了。
雲橙橙詢問兩人要喝什麽以後，去前臺點餐。
陳譯看着餐桌對面的裴智浩，問道：“你和雲橙橙怎麽樣？”
裴智浩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雲橙橙的身影，聽到陳譯的話，他才收回目光，輕飄飄道：“還能怎麽樣，你也看到了。”
雲橙橙對裴智浩沒有了感情，她不想站在原地等他了。
“不說我了，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不想找繼續這個話題。
随口：“去看看世界。”
這萬千世界，他替她翻山越嶺去看看。
出了奶茶店三人到了別後分道揚镳。
裴智浩送雲橙橙回去的路上，走到了他們小時候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停下腳步，順口說道：“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他記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時自己被母親逼的不行也上的走到哭的特別傷心的雲橙橙面前，去哄她開心。
雲橙橙不想聽他在這裏懷念以前：“記得也沒什麽意義，忘了。”
她沒忘了，只是再也不想去記住了。
她的喜歡死在了這些年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以為自己能等到他回頭來看自己。
可失望的次數多了，她就再也不會心動了。
當他回頭看向她時，她已經不稀罕他的喜歡了。
她累了，不想再等了。
她的一生裏哪有無數個十五年來等回頭。
她不想在等了。
“橙橙……”
“裴智浩，我累了。我不奢望你喜歡上我了。”閉上眼睛，讓淚水不流出來，“我不想拿我的青春去賭一場沒有結果孤注一擲。”
哽咽：“就這樣了，對你我都好。”轉身離開。
想要拉住雲橙橙，但自己好像拉不住她了。看着雲橙橙的決然離開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頭發被風吹的淩亂，眼角的那顆痣被頭發蓋的隐隐若現。
一旁的路燈孤獨的矗立在路旁，橙暖色的燈光下一無所有。
就這麽放棄嗎？
不，他絕不輕言放棄。
雲橙橙等了他十五年，那他追她十五年又何妨。
只要她還是單身。
被燒過的草地，“春風吹又生”，再次生機盎然。
2022年2月底，沈秋舟離世。
他坐在岑溪生前最喜歡的那把搖椅上，手裏攥着一朵玉蘭花，安詳幸福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嘴裏不停的嘟囔：“小溪等等我，我來渡你過忘川。”
2022年4月，陳譯帶着自己所有的積蓄，遠走他鄉開始世界旅行。
他去到馬爾代夫，看了世界最純粹的顏色。
去到瑙魯，在消逝的白色海岸線前看着落日。
在帕勞，看看不一樣的海，溺于海裏，暢游于海。
去童話世界的荷蘭，巨大的風車翻動，他張開雙臂，和風親密擁抱，走進郁金香的芬香裏。
在冰島，他去看了塞裏雅蘭瀑布，極光，黑沙灘看着日出在黑雲裏重生破曉。
去了歐洲看看地理課本上面的綠色金子，看看瑞士的童話小鎮。
去澳大利亞看看可愛的考拉和袋鼠……去非洲幫助可憐的孩童。
去蒙古，馳騁于廣袤無垠的大草原上……
他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看遍了世界風景，最後回到了中國，去了雲南。
這一次他看見了藍花楹，紫色的花朵挂着枝頭，一眼望去都是夢幻般的紫色，整個街道都在動漫世界裏面，緩緩如綠皮火車。
他去了洱海，看它的風花雪月，去麗江感受它的詩情畫意。
他走得很慢很慢，想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2023年11月30號
最後他去了梅裏雪山，一眼看不到山頂的雪山，這一次他要去征服它。
他沒有帶氧氣瓶，什麽設備都沒有帶，徒手開始登山。
看着離自己一米遠的安全地帶，他奮力一躍。
精疲力盡的他被風雪阻礙了他的視線，手一滑……墜下了百米懸崖。
他看見了雪山上和雪融為一體的栀子花。
時光倒流，他牽着沐栀的手看着連綿不斷雪山。
大雪紛飛，千山暮雪。
他們緊緊的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熾熱的體溫，相互看着彼此。
眼裏是萬千繁花盛開的春天。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結！撒花花！
感謝各位的陪伴！【鞠躬感謝】
“春風吹又風”——來自白居易的《賦得古草原送別》
這篇文算是我寫的最難受的文了，五月初的開的文，一直寫寫停停，到現在好幾個月才完結。
寫的真的很難受，真的就是自己都不舍得下手去寫了，太難受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想象，他們兩人那麽不容易的在一起後，又這麽分開。
心疼我的沐栀女鵝，這麽世界對她太壞了，好不容易遇見了自己的光，沒多久就自己先離開了光。
中間因為不舍得下手寫，一停更就是大半個月，挺對不起寶子們，對不起！
心疼我的女鵝，但我一開始寫了，定好的結局就不怎麽會改變了。
這本書寫的初衷是希望寶貝們能遠離學校暴力和網絡暴力。希望寶貝們平平安安。
副CP的結局是OE，寶貝們可以自行腦補。
陳譯最後是殉情了的，不過他殉情的方式算是極端的，所有寶貝們，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學。
今年的碼字到這裏也結束了，番外随緣更吧！
最後感謝寶貝們這五個月的耐心等待和陪伴，祝寶貝們平平安安。
我們下一本「明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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