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收拾黑心姐夫(十七)
柳家然出自京城的柳國公府的一個遠房旁支,自幼家貧。照理來說,這樣的家族應該是上不起學的。好在,畢竟是國公府旁支,可以上族裏免費的族學。族學供應筆墨紙硯,中午還有一頓午餐。
柳國公做為族長,平時也很是體恤族人,逢年過節的,還會給族裏的一些孤寡以及家貧的人家送些米糧和銀錢。
柳家然家,也是族裏扶助的對象。但這些措施也僅是保障一家人能吃飽穿暖,再多的就沒有了。
生在這樣的環境,柳家然比一般人讀起書更勤奮,就想着有一天能出人頭地,帶家人過上好日子。
這天,柳家然在坐他旁邊的柳家軒的桌子上看到一本書《解元陳文的科舉路
希望給科舉路上的學子們一些啓發和借鑒》。
天,這本書文名好長哦。這是楊家然看到這本書的第一感覺。不過長也有長的好處,一看書名就能把裏面的內容猜個大概。
“阿軒哥,這個陳文,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陳文麽?”柳家然好奇地問道。
“是啊!沒錯。就是那個陳文。”柳家軒點點頭。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這可是狀元寫的經驗之談哎。柳家然不由眼睛一亮,“阿軒哥,這書你看完了能借我看看麽?”
“你既然感興趣,哥哥我就先借給你看吧。“柳家軒大手一揮,豪爽地道。
柳家軒在念書上面好像不大靈光。平時最吸引他的,是那些纏綿悱恻的話本子。前天去逛了趟書鋪子買話本兒,正好看到這本書,就開口多問了一句,被店裏的小二奉承了幾句,正好楊家軒也不差錢,就買下來了。
只是,他最近在忙着看話本,這書還沒時間看呢。
事實上,這本書甭看印刷了上萬冊,基本上都銷往了外地,賣到京城的還真不多。
至于原因麽,也很好理解。陳文是解元沒錯,可是每次秋闱,全國就能量産幾十號解元。京城又是什麽地方,幾乎彙集了全國一半的讀書精英。還有就是,這裏也是權貴紮堆的地方。
注意,這書并不是陳文寫的讀書心得,而是他家人寫的應試心得。那些世宦之家,家裏最不缺的就是進士。別的不說,這應試心得和經驗肯定是不缺的。這些人家的子弟根本沒必要在這上面兒花銀子。
那些勳貴人家,好多都不走科舉的。人家或者習武,或者直接走恩蔭。這種書根本用不着。這兩點就已經能排除很多人了。
就拿柳國公府來說,族裏出錢供族人讀書,說到底還不是希望培養幾個舉人進士的出來将來大家能在官場上守望相助嘛。族裏錢都出了,肯定不差最後這一哆嗦,應試時要注意的事項,該準備什麽東西等,一些應試經驗之類的知識肯定也為族人準備得妥妥的。
陳文就是能考中狀元又如何?書就是寫出花兒來,也就是本應試心得,對這些大家族來說,也就是那麽回事兒。這和周安的文筆沒太大關系,只能說,這本書的內容就決定了它的高度吧。
說白了,這本書到了京城,目标客戶群體就有點窄。買得起書的,好多都看不上,或者說覺得沒必要花這份錢。有些人呢,想買又不一定有錢。這畢竟不是大儒的文集,只是區區一本應試心得罷了。
還有一點,這本書出版的時候,會試成績還沒出來吶。陳文在京城身份上有點不夠看,不像在玉隆縣那樣有個名人效應。
但是,把書運到別的地區就不一樣了。畢竟,解元這個名頭還是很拉風的。這本書也算填補了業內空白呢,解元出讀書心得的可不多。而且裏面也确實是有些幹貨的。
從資金回籠的角度來說,肯定是運到外地更符合商業利益。
也就碰巧了,就有一個京城來的商人,他并不是特地去買書的,只是來府城進其他的貨,正好聽人說,陳解元家裏出了本應試秘籍,在府城賣得挺火的,就想着,既然在當地賣得不錯,到了京城,應該也有市場的,他去玉隆縣辦事的時候就順手買了兩百本。
陳文高中狀元後被吏部侍郎魏大人家捉婿的事,這個商人也是知道的。不過也沒太在意。
一來麽,他就沒怎麽好好看這本書。只知道這是本解元老爺寫的應試秘籍。像裏面寫陳文夫妻恩愛的地方,他根本沒注意看。二來麽,其實吧,自從大興朝有榜下捉婿這個傳統以來,新科進士被人捉婿後貶妻為妾的事幾乎每次春闱都有。大家都見怪不怪了。陳文還真不算太顯眼的。或者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正好陳文中了狀元,趁着這股東風,把書賣了把錢賺了是正經。就這麽着,有一本被賣到了柳家軒手裏。
“這怎麽好意思,你看完了借給我就行了。“柳家然紅着臉擺擺手,拒絕了柳家軒的好意。
柳家軒拿起書,一把放在柳家然懷中。“哥哥說了借給你看,你就拿着,咱們族兄弟之間,這麽見外做什麽?”
他暫時沒時間看啦。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他們本就是族兄弟,平時關系就不錯。柳家然書也讀得好,說不得将來就有柳家然照拂他的時候。
“這……”柳家然就有點猶豫。
“拿着,不然哥哥我生氣了哈。”柳家軒佯怒道。
盛情難卻,柳家然也知道柳家軒其實對讀書興趣不大,就謝過了族兄,把書拿在了手裏。
放學回家後,柳家然拿起書認真的讀了起來。讀着讀着,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咦?
這陳文陳狀元,陳狀元……不是吏部魏大人家的成龍快婿嘛,放榜的那天魏家捉的他呀。怎麽,他家裏還有老婆孩子?
不知道會不會是第二個趙志遠哦?趙志遠是上屆春闱的探花,被安陽侯府榜下捉婿後,想着殺原配一家滅口,結果,東窗事發,被流放邊疆,安陽侯府也因此降爵。
柳家然心裏這麽嘀咕着,繼續往後看。
看陳文這情況,好像和趙志遠差不多哈……不對,是比趙志遠還不如!人家趙志遠家好歹祖上也曾經闊過,不然和原配的婚約哪裏來的。這陳文,是家裏身無分文,靠娶了個好媳婦才能繼續讀書的咧。所以,這陳文才會對岳家非常感激。還說出了,如果另娶,就天打雷劈的話?
結果,扭頭就做了魏家的女婿?
這……不知道這位陳狀元現在是否還健在喲。
不過想來陳狀元離開京城的時候人應該是好好的,不然,以陳狀元的知名度,真要是被雷劈了的話坊間總會有風聲傳來的。
這老天爺知道了他的誓言了嗎?是什麽看法?準備出手嗎?柳家然不禁陷入沉思。
他們柳國公府是後族,皇後娘娘就出自柳國公府,是柳國公的嫡長女。而吏部侍郎魏大人是衛國公府的女婿,宮中的寧妃則是現任衛國公的妹妹。
皇後膝下有太子和四皇子兩位皇子。寧妃則生了三皇子。
三皇子和背後的衛國公府很不安份,觊觎太子之位,想着把太子拉下馬,取而代之。這事兒基本上他們這個圈子的人都知道的。
不用說,柳國公府當然是支持自己的外孫,而衛國公府則是三皇子的靠山了。雙方在朝堂上鬥得是不可開交。
魏侍郎的女婿,也就是衛國公府的外孫女婿,有這樣的黑歷史……族長爺爺知道嗎?柳家然不禁尋思。
第二天,柳家然找了個時間向柳家軒打聽。“軒哥,你這本書,買的人多嗎?”
柳家軒想了想,“還成吧,好歹是狀元寫的書嘛,我當時想着,萬一陳狀元有什麽秘籍呢,可不能錯過去,這不,就買了一本。“主要還是不差錢兒。
“軒哥,這書裏還有陳狀元的把柄吶。“柳家然悠悠地道。
“嗯?還有這事兒?“楊家軒一聽來了精神。“快說說,快說說。”
他們柳國公一族和衛國公府不大對付,能看衛國公府的外孫女婿的笑話,當然開心了。
柳家然就給柳家軒大概講了講陳狀元的人生經歷,當然,重點是發誓另娶願意天打雷劈這段。“軒哥,你說,現在這位陳狀元的原配一家是否安好?還有,這種誓言要是應驗了,會不會……要是打雷的時候,離他太近了,會不會挨劈啊?咱們族裏志爺爺也在翰林院供職,好擔心他老人家的安全呀。“柳志是柳國公的一名族弟,當年中了庶吉士後一直在翰林院修書。
柳家軒想了想,哎呀,可不是!這陳狀元可真會玩!前腳發了天打雷劈的誓,後腳就娶了魏侍郎的女兒。
你欺誰也不能欺天啊,真不怕穿幫了啊。
“軒哥,你說這事兒,族長爺爺知道嗎?”柳家然問道。
“這就不清楚了。”柳家軒搖搖頭。
事實上,他們家也只是國公府的一個旁支罷了。就算比柳家然家離着主支要近一些,但也是旁支。其實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何況他年紀還小,也沒機會接觸到族裏的一些事務。
不過他也明白,這是柳家然在提點他
也許,可以去族長面前刷個存在感。
“這樣,回頭我讓我爹去昆大伯前跟前言一聲。”柳昆是柳國公世子,皇後的親哥哥。
即使是旁支,他們也知道,所謂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對頭的黑料,他們知道了當然要向族裏上報啦。
“爹,你知道吧,就那個衛國公府的外孫女婿,就那個新科狀元陳文,也是靠着岳家起來的。因為感激岳家,還發過誓說這輩子另娶會天打雷劈呢。”
“哦?還有這種事,你怎麽知道的?”柳家軒的老爹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這可是死對頭家送來的大甜瓜呦。
柳家軒一看老爹的神情就知道,他爹也是頭回聽說。趕緊把書遞了上去,“這是陳狀元的應試秘籍,裏面有寫陳狀元的生平。估計這本書印刷的時候,殿試成績還沒出來呢。“
帝都風俗,都是放榜當天捉婿。陳文應該不會幹自打嘴巴的事。
“這倒是。“柳老爹點點頭。
“爹,不知道這本書,族長爺爺見過沒?“柳家軒提示道。
柳老爹當下也明白了兒子的意思,想了想,“這樣吧,回頭我拿着這本書去趟國公府。”
他們國公府是開國公府,幾代傳下來,族人不知凡幾。好多族人族長也許看着眼熟,畢竟每年家族都要聚會一次嘛。但是說人名未必能說得上來。他走這麽一趟,不就在族長面前挂了號了嘛。
就算族長已經知道了這個情況,也得誇他一句細心不是。
想到這裏,柳家軒他爹當晚就懷揣着書去了柳國公府。
柳老爹雖然只是旁支,柳國公府的門房也是認得他的。直接就讓進了門。
柳老爹找門房這麽一打聽,世子爺不在,但是國公爺在呢。那肯定是求見國公爺了。
柳國公正在書房休息呢,聽到門房來報,“東街的柳易?”族人太多了,他年紀也有點大了,記不太清了,不過柳易還是稍微有點印象。
“是易大爺。在工部做主事的易大爺。”
柳國公想了想,讓門房把人領了進來。
柳易先跟國公爺請了安,再拿出陳文這本書,講述了事情的大概。
“哦,還有這種事?”柳國公也有點吃驚。想不到哎,這陳文為了攀高枝,居然連發過的誓言都忘得一幹二淨!
“剛才我家軒兒還說呢,這陳狀元進了翰林院,萬一天雷打下來,咱們族裏的志大伯,不會被連累得吃瓜落吧。這天雷要是真劈中了人,還焉有命在!“柳老爹一看,這個消息果然是族長大伯不知道的,心中竊喜,又補充道。
柳國公聞言看了柳老爹一眼,心說,這個族侄可真夠促狹的。不過……也确實很有道理!
果然,柳國公表揚了柳易幾句,收下了書。
柳易成功地在族長面前挂上了號,美滋滋地走了,想着回去得給族侄送塊硯臺表示表示。
柳國公送走了柳易。讓人叫來了自己剛歸家的兒子,世子柳昆。
父子倆商量了半天,覺得這種黑料吧,主能算陳文私德有虧,并不能一擊致命。最後決定,先按兵不動,不是說陳狀元回鄉了嗎,先看看這他能不能有命回到帝都再說。
結果,過了兩天,早朝上就有位劉禦史出列了,“臣參新科狀元陳文,恐欲行當年趙志遠之事。“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哇!瓜,大瓜!
趙志遠的事才過了多久,居然又撞上來一個頭鐵的。牛!
趙志遠是誰,大家都知道,上屆的探花嘛,靠着岳家扶持,才得以科舉。結果,中了探花後攀上了安陽侯府的高枝,想着埋葬過去,還派了人去殺岳家滅口。結果,東窗事發了。好了,不僅把過去埋葬了,連自己的新岳家一起埋葬了。
他和原安陽侯一起被流放了。安陽侯府自此被降為安陽伯府,由原安陽侯的弟弟承爵。這還是看在新任安陽伯于國有功的份上,不然,爵位都一撸到底了。
說來也就趕巧了,劉禦史他爹一個故交帶着兒子來京定居,這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嘛,劉老爹就設宴招待故交,席間,不知怎麽地,就談起新科狀元來了,這位故交就免不了跟劉禦史嘀咕兩句,這陳狀元不是被魏大人府上捉了婿麽,真不怕天打雷劈麽?
劉禦史當下就糊塗了,肯定要問啊,什麽情況?這故交就說起了兒子買的一本書,。就是這位陳狀元出的,據說他和夫人可恩愛了。
劉禦史找來書一看,當時就想到,這不就是……第二個趙志遠麽?不知道他原來的岳家會不會已經遭了毒手?
禦史這個職業有一點好,可以風聞奏事。說白了,不用講證據,只要你的猜測合理就可以參人。這劉禦史就想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既然知道了,少不得要為他的原配一家求個公道了。還有就是,這種連天都敢欺的東西,真要執政一方,不知道要禍害多少百姓喲。
陳文回家省親了,沒法為自己辯解,但魏侍郎還在朝上站着呢,能任由劉禦史這麽說嗎,當下就站出來了。
“陛下,臣參劉棠未經調查,誣陷朝中官員。陳狀元确實在家裏曾經成親。只是,他那妻子商戶出身,粗俗不堪,平時一家沒少借着恩情,對陳文頤指氣使。夫妻感情早就破裂。如今,陳文高中狀元,休妻另娶也是人之常情。”魏侍郎反手一個黑鍋就扣在周家人身上。為新女婿占領道德至高點。
他們又沒像安陽侯府那樣,想着殺人滅口。無非就是道德上可能會讓人指摘兩句。他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沒想到,劉禦史也不是吃素的,當下從懷中掏中一本書來,“魏大人信口雌黃,也要注意分寸。你們魏家奪了人家的夫婿,還要給人家潑髒水,簡直是無恥之極!這本書上寫得明明白白,陳文雖有天份,但因家中貧窮,無錢讀書,靠岳家接濟,這才得以科舉。陳文和妻子恩恩愛愛,兩人還有一子。陳文中解元後,還曾有官員以女許之,被陳文嚴辭拒,說對妻子專心不二,如有一天背棄兩人情誼另娶,天打雷劈!”
哼,老夫也是帶了證據來滴!
魏侍郎聽完這話,也有點懵……什麽書他是真不知道哇。
魏侍郎覺得,劉禦史既然敢這麽說,還拿了證據出來,八成,是有些依據的。不過宦海多年,魏侍郎早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
“就憑一本不知道哪裏來的書,劉大人就可以信口雌黃,給別人定罪了嗎也叫劉大人知道,雖然岳家跋扈,念在往日情份上,陳文也只是和對方和離,并非休妻!已經仁至義盡。更沒有什麽趙志遠之事!”
魏侍郎氣呼呼地反駁道。當初招婿的時候說好了,陳文貶妻為妾,又有趙志遠的教育在前,他相信陳文只要不傻,就不會幹出殺害原配一家的事。
本來魏侍郎還想着否定書是陳文寫的,又怕劉禦史再拿出硬錘打臉,想了想,就沒敢放這種話。縱然是陳文私德有虧,也不是什麽動搖國本的大事。就算有禦史想咬着不放,哪天朝中再出個軍政大事也就顧不得了。處理這種事,就一個拖字訣,還有要緊的一點,就是不能在中間主動給別人送把柄。書的事他聽都沒聽過,不知道來龍去脈,言多必失。
至于和離還是貶妻為妾的,到時候快馬給陳文送封信就是了,改口容易得很。
大家都心知肚明,陳文就是姨丈家幫他找的幫手。這時候,三皇子一派的就出來幫腔了。
“陛下,婚姻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老臣認為,禦史們沒必要花精力盯着別人家的後院。”
這意思是劉禦史管得太寬了。
“臣附議。”立刻出來一個捧哏的。
“臣附議。“
“臣附議!“
呼拉拉站出來好幾個。
“陛下,今日陳文就可欺天,焉知來日不會欺瞞陛下”劉禦史氣呼呼地道。
他是盯着別人家後院嗎他是一葉落而知天下秋!想的是長遠的将來!怕的是陳文這厮執掌權利後會禍害蒼生,危害社稷!
沒想到,這幾個眼皮子淺的,就能看到後院那點破事。真是不恥與之為伍也!
好在劉禦史也不是一個人。馬上就有一個張禦史出列對他進行聲援:“陛下,臣覺得劉禦史的話很有道理。既受岳家大恩得以科舉,金榜題名後,休妻另娶,還要把惡名扣在岳家身上。真真讓人不恥也。對他有恩的岳家尚且要倒打一耙,将來為官一方,焉知不會禍害百姓。“
魏侍郎的話,肯定是向着陳文的。但是,雖然是一句話帶過,但也是承認了陳文的岳家是對陳文有大恩的。這就和劉禦史說的相符合了。由此推斷,陳文的岳家對陳文有大恩應該就是事實了。
至于魏侍郎又說什麽挾恩求報之類的,呵呵,都在朝堂上混這麽久了,到底怎麽回事大家心裏都明鏡似的。
朝堂上,大家是踴躍發言,有支持劉禦史的,有站陳文的,大殿之上頓時吵做一團。直吵得皇上腦仁兒疼,正好也到晌午了,皇上直接讓自己的太監總管喊了退朝。
看着皇上遠去的背景,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淩亂在風中。
劉禦史冷哼一聲,狠狠地瞪了旁邊一個為陳文說話的同僚,準備拂袖而去。結果,剛拂完袖子,就被魏侍郎攔住了去路。
“劉大人手中的那本書,可否借我一觀吶”知已知彼,百戰不殆。他總得先知道知道這本劉禦史拿來當證據的書是寫的什麽內容吧,這樣才好有的放矢地反駁啊。
他手裏沒有不要緊,這不是劉禦史有嘛,直接光明正大地找劉禦史借就是了。
頓時,大殿上還沒散開的大臣們齊刷刷地看向二人。早就知道,這瓜還有後續啦。
這魏侍郎,明知道兩人關系對立,居然還找劉禦史借書,也算是陽謀了。不知道劉禦史借不借喲。
劉禦史眉頭一皺。他已經向世交的兒子打聽了,這本書就一個書鋪子裏有。別的地方根本沒賣的。他這本也是找世交的兒子借的。萬一轉借給魏侍郎,然後魏侍郎說弄丢了,到時候書鋪子裏又賣完了,對方再反咬一口,他上哪兒說理去
“不好意思了魏大人,我手裏也就這麽一本了。您吶,還是等着陳大人回來直接,找他要吧。”說完劉禦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再次拂了拂袖子。揚長而去,出了大殿門。
哼,當他傻吶!他這書可是證據!不借。
早朝後,朝中的大臣們私下裏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都開始熱烈的吃起瓜來。
這陳狀元到底有沒有殺原配一家?既然要過河拆橋,為什麽還要出一本自打臉的書?他的心路歷程是什麽?按理說這麽沒成算的人不應該考中狀元吶。
雖然吧,好多人都沒看過書的內容,但是劉禦史既然敢把書拿到禦前當做證據,想來這本書的真實性應該沒什麽問題。
劉禦史出于自我保護的目的,書不外借,但是當着他的面看看總是可以的。大家想吃瓜,劉禦史也需要通過展示證據來向大家證明,陳文人品行為有多麽卑劣。以期獲得更多的認同,尋求更多的支持者。這本書還是有好多禦史臺的禦史們看到了。
到了晚上,魏侍郎通過一些中間人,到底知道了這本書的大致情況。
知道這本書并不是陳文本人撰寫,而是由其前小舅子組織出版後,魏侍郎氣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差點沒把老血噴出來。
奶奶的!這個王八蛋劉禦史!你早說啊。你要早說是陳文前小舅子寫的,早朝上他何至于心裏那麽緊張!。
偏偏這狗東西在朝堂上的口氣,很容易讓人誤會成書是陳文親自寫的。既然不是陳文寫的,陳文想從輿論上脫身太容易了
周家看中陳文的讀書天份,才想着奇貨可居,想盡辦法招為女婿。但又看不起陳文,平時沒少大小聲的。沒想到陳文的讀書天分超過了他們的預期,不但中了舉人,還是解元!既然中了解元,如無意外,一個進士老爺是跑不了的。這時候,周家也意識到以前怠慢了陳文,沒準陳文心有不滿,又眼瞅着陳文要發達,就想通過道德綁架的方式留住陳文,于是,就借着陳文的名義出了一本書。這本書雖說是講什麽應試秘籍,實則是夾帶私貨。重點還是講他們周家對陳文多好多好。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陳文的心酸……
把這個情節在心裏複盤了好幾遍,嗯,完美!
,魏侍郎立刻抖擻了起來,精神百倍。
這種事,如果劉禦史不提,還是讓它自然過去為好。時間會淡忘一切的。但是!劉禦史以後不提這事還罷了,但使再提,一定要,狠狠地将上他一軍。
你處心積慮地幫一家子惡人,到底想幹什麽?你誣陷同僚,到底是受誰的指使?
要是能攀出太子一脈來就更好了。
再說柳國公,也是郁悶得不行。
皇上怎麽能在關鍵時候和稀泥呢?很明顯,今天幫陳文說話的,都是三皇子一系的啊。不然,陳文一個還沒入朝的小翰林,又認識哪個?憑白無故的,誰願意幫一個過河拆橋的白眼狼說話呢?
還不是因為陳文是三皇子一系培養的幫手!
還有,各位大人們怎麽抓不住重點啊。
翰林院是什麽地方?那是讀書人的聖地,彙集的都是讀書人的英才!考中進士後,要進行第二次考試,考中了庶吉士才能進的。大興朝有規矩,非翰林不入內閣。不說內閣,就說朝中的重臣,基本上也都是翰林院出來的。各位權貴世宦之家,哪家沒個子弟在翰林院呆過的。而且,還都是家中的精英!對朝中大臣們來說,特別是文臣之家,要麽家族中有人過去在翰林院呆過,要麽現在在翰林院供職,要麽,将來會去翰林院。
這,陳文既然都發了天打雷劈的誓言,大家不怕天雷劈在翰林院,到時候有人吃瓜落嗎?
怎麽就……沒有一個人擔心這些族人的安全嗎?
礙于身份,柳國公和世子總不好親自下場撕陳文,老話怎麽說來着,殺雞焉用牛刀啊。再說,皇上還在上面看着呢。陳文的事又算不上關乎國本,他們親自上場,難免讓皇上多心。
兩人雖然注意到了陳文的事,但不是想着先觀察一下事情進展嘛,就沒有知會旁人。朝堂上,大家都是和劉禦史一樣,沖着陳文人品不堪為官的方向走的,還就沒想到翰林院的翰林們的安危問題。
當時要是兩個方向一起發力,可能彈劾效果會好很多呢。
“爹,我覺得,皇上寵愛三皇子,也知道陳文是三皇子母族給三皇子找的臂助,這陳文只要沒有學了趙志遠,想來陛下會睜只眼閉只眼的。“柳國公世子嘆了口氣道:“可憐了劉大人對朝廷的一片忠心。”
柳世子也認同劉禦史的觀點,你陳文對與你有恩的岳家都能過河拆橋,給你生過孩子的原配都能說棄就棄,這麽涼薄的人,會對治下的百姓們多好呢?将來為官一方,也就是個禍害!
還有,他們做為太子母族,自然不願意看到太子的政敵多一個臂助的。只是,單憑一個私德問題,好像很難撼動陳文。
“這種人品,如果身居高位,恐怕……”柳國公沉着臉,長嘆一口氣。一個沒有底線又有才華的人占據朝堂,偏這個人還是他們柳國公府的政敵,可不是什麽好事。能打壓下去自然還是要打下去的。
光在家裏發愁沒用,總要想辦法的。“
“爹,要不,找人引導一下,總要讓翰林院的各位大人們關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問題。”
柳國公世子道……
“不必!“柳國公拿手指敲了敲桌子。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今日早朝之上,既然沒人提這個,咱們就已經失了先機。你去着人打聽一下,衛國公府二房的那個韓平遠,我記得那小子是考中了庶吉士吧?三年了,也散館了。看看他是留館了還是去了哪裏。如果他在翰林院呆得好好的,這事就暫時不提也罷。”
那可是魏夫人娘家親侄子。國公府出來的貴公子,也是寧妃娘娘的親侄子,如果他都在翰林院呆得好好的,再說別的,也沒什麽意義。
“是!”柳國公世子扭頭出了屋子,安排人手去了。
事實上,柳國公還真沒猜錯,此時,衛國公府的二房夫人,韓平遠的親娘,在家裏已經急得開始掉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