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随着第一聲物體砸到地上的聲音開始, 這顆最靠近人類活動範圍邊緣的邊境星上迅速下起了蟲雨。
“快！上軍艦！”費通長官吼道，他反手殺死了幾只妄圖靠近自己的蟲族，大步跑向軍艦。
這聲怒吼驚醒了不少正對着機器人發愣的學生，他們也快步向軍艦跑去。
“曉曉呢？”戈茜被林頓拽着下意識跑了幾步, 她發現少了一個人後立即要回頭尋找。
林頓幾乎是在拖着戈茜往回跑, “江銀帶她走了！快走！”
所有人以極快的速度折返回軍艦, 和費通長官擦身而過時, 戈茜聽見費通正憤怒地對着智腦說：“帝**校的軍艦上全是停止運作的仿生機器人？！”
不用太多猜測，戈茜就知道他們如今正處于一個怎樣可怖的環境之下。
透過單向透明的窗戶，他們看到率先落在邊境星的蟲族仿佛是餓了許久, 就連沒有任何營養的廢土都直接塞進口器中，更加精明一些的蟲族, 則動動觸角, 将注意力轉移到明顯要更加美味的軍艦上。
被如此之多的蟲族注視絕不是很好的體驗, 軍艦的引擎發出巨大的噪音，硬生生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了從啓動到升空的過程。
上了軍艦後，蘇曉單獨被江銀拽到了一旁, 江銀有着和外表相反的極強的反偵察能力, 趁亂将緊跟的士兵甩開後，江銀又揮手打落了緊跟着他們的微型攝像機。
“該死的……”他咒罵道，看上去相當暴躁。
蘇曉任由江銀把自己拽到僻靜之處, 那是軍部給江銀單獨配置的研究室，随着房門關上，喧鬧聲立刻變小了許多。
“聽我說，蘇曉, ”江銀鄭重其事地說, “你不可以在這裏暴露身份, 我們絕不能讓那該死的人工智能得逞……又是攝像機！”
江銀說到一半，就怒氣沖沖地連着砸碎兩架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攝像機。
“但學生們怎麽辦？邊境的所有普通人怎麽辦？”蘇曉反駁道，僅是兩個問題便讓江銀啞口無言。
“我被敵人暴露身份可不是為了讓你一同落在聯邦的視線中！他們會有辦法的，你該相信星際時代的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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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艦的表面浮起一層精神力，接着更多的精神力随之浮現，将軍艦外殼上的蟲族驅趕到一邊去。
蘇曉辨認出，那些是來參加比賽的所有學生們的精神力，彙聚在一起成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就像這樣。”江銀說道，“他們會有辦法的，而你不可能永遠保護他們。”
蘇曉扭頭望着窗外畏懼于精神力，但仍對軍艦虎視眈眈的蟲子們，“我會掌握好分寸的。我先去找谷南星他們了，回見。”
。
學生們在長官的安排下穿上防護服，軍艦在用最大的火力前往軍部所在的轉接點，在那之前，誰也不能确定意外是否會發生。
三個學校以及帝**校的數名學生分散開來，回到了最初劃分好的各自學校的艙室之中。
他們的現狀被開啓的攝像頭記錄下來，蠻橫地傳輸到星網上。費通在對此感到無力的情況下選擇了放任。
于是聯賽的直播間持續開啓着，由來自帝國的人工智能按照它自己的心意到處拍攝。
即使在三個學校首席的號召下将精神力覆蓋了整個軍艦，偶爾也會有蟲族悍然沖進精神力中，在死去的瞬間撞得軍艦發出“砰砰”的聲音。
讓人頭皮發麻。
有王蟲存在的情況下，蟲族的試探無疑是井然有序的。從小型蟲族到大型蟲族，碰撞的力量逐漸接近精神力能承受的極限。
又一次劇烈的撞擊，除了SS等級的精神力持有者，其餘的學生全部無法承受蟲族的撞擊，不得不收回精神
力。
戈茜悶哼一聲，捂住了頭。
一雙有力的手托住了她，戈茜偏過頭，隔着厚重的防護服，她發現是悄然回到第三軍校艙室中的蘇曉。
艙室中只有他們幾個參賽選手，随行的老師與後勤人員則被派往巡邏軍艦各處，防止有繞過精神力潛入進來的蟲族出現。
“曉曉，”戈茜明顯松了一口氣，“你終于過來了，我一直在擔心你！”
蘇曉的面容隐沒在防護服厚重的頭罩後面，她似乎是笑了笑，“你才是，我也很擔心你們。”
“那你不如擔心下林頓。”戈茜故作輕松地說道，“能一邊用精神力抵抗蟲族，一邊寫遺書，也就只有他能幹出來了。”
防護服下傳來蘇曉的笑聲，戈茜這才意識到，蘇曉并非是強顏歡笑，而是真的被逗笑了。
“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蘇曉問。
“去邊境星系的防衛線，大約還有十分鐘到達，但現在看起來有點難度。”谷南星說，他放出精神力保護軍艦時還有餘力加入他們的聊天。
蘇曉扭頭看向窗外，蟲潮接連吞噬了無數位于邊境的無人星，防衛線的存在代表着在那之後将全部是有人類活動的星球。
“你不寫遺書？”蘇曉打趣似的同谷南星說道，順手打落了試圖靠近她的攝像機，雖然她知道艙內的監控同樣可以投射到網絡上，但仍然打心裏厭惡被注視着。
谷南星疑惑地看着她，“為什麽要寫？”
“……也是，有我在呢。”
在巨大的王蟲撞破首席們的精神力的瞬間，林頓後退一步，不得不收回了精神力。同樣收回精神力的還有另外兩個首席。軍艦就這麽暴露在緊緊追趕在後面的蟲族面前。
無論是多麽冷靜自持的人，在此刻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啊啊啊啊完了！]
[軍艦上可是近幾年聯邦所有的優秀苗子，要是死于蟲潮，近幾年就要變得艱難了。]
然而下一秒，龐大的精神力傾瀉而出，出現在空蕩蕩的軍艦表面上。
它的強度要遠遠超過學生們彙合起來的總量，覆蓋到了軍艦上的同時閃爍着微光。
朦胧的霧出現了，代表着精神力正逐漸具現化。
為了首席們能夠及時觀察到外部的所有情況，軍艦的監控向全體人員開放，于是他們看到極為驚人的一幕：
軍艦上的精神力深淺不一，最終凝聚為附在其上的大手，從虛空中探出的手慢慢變得凝實，由此延伸到手臂、肩膀……以及一張沒有五官的石膏臉。
那麽令人生畏，又那麽熟悉。
“那是救世主曉的精神體！她就在我們身邊！”
随着一聲歡呼，劫後餘生的強烈喜悅與後怕席上心頭，學生們不禁抱頭痛哭。
星網上實時直播的視角也随之換了個方向，對準軍艦外精神體出現的全過程，同時，它還專門分出了一個小窗口給主艙內某個穿着防護服的身影。
[是巨人！！！]
[我的天，得多小的概率救世主正好在這艘軍艦上！]
[右下角那個人是誰？救世主本人嗎？有面罩在看不到正臉啊啊啊！]
[向您致敬！]
彈幕炸成一團，最後齊刷刷地變成向救世主致敬的統一格式。
當背生雙翼的巨人的臉出現在窗戶外時，衆人不僅不覺得恐懼，反而油然而生一股安心感。
費通激動得原地站起，他通過軍艦上的喇叭一遍遍地發出信號。
“救世主，萬分感謝您的出現！請問您在軍艦上嗎？”
巨人一直以來都是沉默的，費通也沒想過讓它來說話，在他的構想中，巨人的出現預示着救世主曉決定出
現在人前，軍艦中會有人站出來承認救世主的存在。
那人會是誰呢？随行的老師、學生、醫護人員……又或者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士兵？
無數人包裹星網上的觀衆，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着。費通希望某個人從人群中走出，而聯邦人民則希望直播角落身着防護服的人影摘下面罩。
“救世主曉！我代表聯邦請求您的出現……”費通說道，他近乎哽咽，然而沒有人出現，窗外的巨人一如既往保持沉默。
軍艦內只餘下廣播空蕩的滋滋電流聲。
費通的心慢慢沉下去，的确，他憑什麽敢厚着臉皮求對方出現呢？
這令人沉重的安靜只持續了數秒，巨人随着軍艦悠閑地飛了一小段距離，接着，它的頭慢慢轉向窗戶這邊，這使得人們産生了它正在專注凝望內部的錯覺。
在那平整到一無所有的面部上，大約在嘴部的位置慢慢裂開參差不平的口子，一大塊灰色的物質随之脫落，在仿佛是嘴巴的位置內部，唯有一片漆黑。
“……晚上好。”它說。
巨人的聲音通過精神力傳到軍艦內部，和聯邦公布的救世主相關音頻中的聲色驚人地相似。
是微微帶着低沉的清冷女聲，讓人下意識聯想到無往不勝的戰士。
[！說話了！]
[是救世主本人的聲線！那個視頻我看過無數次準沒錯！]
“您、您是……”費通磕磕絆絆地說道，他從未想過精神體也可以發出聲音，他感到手足無措。
“是的，我是曉。去防護線對吧？”巨人悠然地說道，似乎身後追趕的蟲潮對它來說不是什麽大事，“那麽稍微加快點腳步吧，希望你們不會找我索賠軍艦。”
費通只剩下本能地反應，他下意識回答，“當、當然，軍艦算是可消耗的資源……”
“那麽，請諸位抓穩坐好。”巨人形狀的精神體平靜地說道。
精神力傳遞的聲音遍及整個軍艦，在那平穩的語氣之下，所有人都忍不住照辦。
監控中一直虛虛搭在艦體表面的大手收緊了，本身體積不小的軍艦猶如一艘精致的玩具船被巨人握在手中。
接着，軍艦中的通訊設備通通失靈，連帶着信號也跟着變得亂七八糟。最後，與信號有關的設備在接觸到救世主的精神體後全部報廢，軍艦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馬上要追趕上軍艦的蟲族不知何時悄悄讓到一邊去了，巨人背後的金屬翅膀猛地鼓動，瞬間将那條黑色的蟲潮絲帶遠遠甩在身後。
“等、等下！我還有問題想要問您……！”
廣播喇叭發出滋啦一聲，發出最後一點聲響。
随着各種設備的損壞，人工智能即使有再多的手段，也無法複原損毀的監控和攝像機。它只得氣急敗壞地一遍又一遍在直播間中循環播放巨人開口說話的驚人一幕。
“我有什麽值得好奇的呢？”蘇曉與巨人同時開口說道，更像是巨人在對蘇曉的話語進行鹦鹉學舌，蘇曉出于某種趣味繼續說道，“非要說的話，七百年後的校園生活很有趣。”
留下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語後，蘇曉切斷了和巨人之間同步的聯系，巨人也就不再開口。
只餘下黑暗中猛然爆發熱烈讨論的學生們。
蘇曉所在的艙室同樣陷入到了黑暗中，從她開口與巨人同步說話那一刻起，除了戈柏從椅子上摔下去的聲音外，艙室內便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安靜中，如今更是只能聽到幾個小心翼翼的呼吸聲。
蘇曉試圖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是不是過火了點，但她确實是故意的，于是吓到人的最後一點愧疚也就煙消雲散。
“拜托，親愛的朋友們，人人都會有一點小秘密，你們這樣做顯得我很尴尬哎。”
蘇曉終于打破了這份安靜，她不再刻意壓低嗓音，恢複了平日裏輕快的語調。
然而回答她的還是一片死寂。
過了大約有一個世紀那麽久，戈茜才像是剛回過神來，她猛然跳起來撞到了桌子上。
“好疼……不是，你管這叫小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