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有點野
城主府
山已穿了一襲玄色的寬袍, 暗紋的面料采用金線繡着龍紋,頭束金冠,兩條玄色的發帶繞着金冠的長簪, 順着兩鬓耳側順順垂落在胸前,高貴, 端莊, 不可侵犯。
他端端地站在大殿上,一動不動,像夜色裏最瑰麗的黑蓮, 清貴高雅,幽冷神聖。
昆吾燕由人攙扶着, 疲憊地坐在金椅上。
她現在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卻梳着一絲不茍的發髻,戴着金銀玉飾。妝容濃淡相宜,富貴端莊。
她身側的都是些年輕美貌的男子,那些個孩子叫他奶奶也不過份。
“城主之位都給你了, 還不高興麽?”昆吾燕聲音蒼老,問着殿中一臉不悅的山已。
為了哄他開心,她也算是給足了裏子面子。
開心?山已恨不得一劍劈死昆吾燕!
居然用安魂珠鎖住了他的靈力!
想到這個, 腦子裏就出現容音的臉。
甚至有個難以啓齒的念頭, 他寧願哄容音開心, 也不想面對這個老妖婆。
“誰稀罕你的城主之位!你身為奉天公主,驕奢淫逸,為不老不尊, 傷風敗俗, 簡直丢了奉天的臉。”山已冷冷斥責。
昆吾燕突然咳嗽起來, 身邊的人都急了, 哭的哭,喊的喊。遞藥的遞藥,揉手的揉手。
衆人忙了一會兒,昆吾燕終于緩過來了,她看着殿中的山已,只能嘆氣。
“你到底不是我要等的那個人。退下吧。”說完,她便擺了擺手,讓山已退下。
山已站了會兒,本來想把她一口氣氣死,一了百了。
可後來想想,氣死了奉天的公主,就得罪了奉天國君,得罪了奉天國君,他姑姑月氏一族就難過了。
山已頭也不回,揚袖而去。
昆吾燕搖了搖頭,又輕輕地咳起來,她聲音蒼蒼,說:“把頭上的珠花都拆了吧。”
她已病入膏肓,如此折騰,也是為了給山已看的。
“我等的人還沒來,等他來了,再好好收拾。”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苦澀地笑了笑。
衆人疑惑地看了看彼此,自昆吾燕病重後,她就一直在說,她在等一個人,等那個人來了,她便可以安心地離開了。
衆人皆不知,昆吾燕要等的是什麽人?
也有人問過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們可以替公主去尋。
昆吾燕只說:“是個美人,喜歡藍色。”
山已進城被抓,就是因為他系了一條藍色的腰帶。
冤不冤?
更可恨的是,安魂珠居然可以鎖住他的靈力!
容音悄悄潛入了山已的寝殿,裏面的燈臺是粉色的珊瑚樹,一叉一叉地分開着,殿內燭火熠熠,亮亮堂堂。
像極了止衍的海市蜃樓。
容音拿起桌上的一片糕點放進嘴裏吃起來,四周打量。
心道:難怪山已想當城主,這裏好吃的,好住的,還有好玩的。
容音走到床前。
那是一張圓弧形的大軟榻,床頂挂着的也是一頂大圓賬,賬缦有三層紗,一層紫,一層金,一層黑。
雖不知道這顏色想表達什麽,但看着也算舒服,有夢幻,有富貴,亦有無盡的黑夜。
容音忍不住坐到床上,用屁股試試它的柔軟度。
“真舒服。”容音張開雙手,整個人往後躺下,眼睛一閃一閃地看着床頂的紗缦,一副享受的樣子。
“城主。”
殿外突然傳來急急的腳步聲。
山已應該來了。
容音聞聲坐起,掃視每個角落卻已無藏身之處。
來不及了。
容音直接鑽進了被子裏。
山已進了殿中,神情不悅,冷着一張臉将身後的侍女趕了出去:“退下。”
他現在是城主,他說的話,侍女不敢不聽,臨走時為他關上了門。
山已走進來,氣就不打一出來。
他抓起旁邊的夜明珠便砸在地上。
珠子頓時碎成了無數小星星散在地上,就像在地上畫了一片璀璨的星空,美的讓人炫目。
臨了,他又捏訣,企圖破了安魂珠的封印。
結果封印沒破,一口鮮血直接逼了出來。
他虛弱地走到榻前,打算在床上打座調息一下。
萬萬沒想到,他剛坐下,就被容音從背後圈住了脖子,一招突如其來的鎖喉将他摁倒在床上。
山已遇到偷襲,立馬反擊,抓着容音的胳膊一翻,反手将她壓在了身下。
容音的雙手被他摁着舉過頭頂,高大的男人快把她壓窒息了。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山已。
山已終于看清了身下的人,愣了一下。
容音趁機反攻,在他怔愣的時候,反握住着山已的手翻了一個身,再次把他壓在身下,這回換她按住山已的雙手舉過頭頂。
她騎在山已的身上,系在腰上的花藤因為兩次翻轉已經斷了,衣衫一散,肚兜驚現。
容音只覺得胸前有點涼快,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狽。
山已見狀,瞳孔震動。
“不知羞恥。”說完,趕緊閉上眼睛不看容音。
她竟用如此手段勾引自己,無恥!
容音這才發現,自己丢死人了
......
她不要面子嗎?
容音連忙滾下床,在旁邊的檀木雕花衣架上取了一件山已的玄袍,以最快的速度穿在身上,系好腰帶。
山已從床上坐起來,慢條斯理地用手抹掉嘴角的血跡,看着地上容音,衣服挺襯她,可惜不合身。
容音吃了剛才這個大虧,心中很不服氣。腰帶是山已抽走的,現在又因為他,花藤斷了讓她狼狽。
她氣呼呼地朝着山已走過來,結果步子太大,踩住拖在地上的衣服,狠狠地往前摔去。
不偏不移,剛好落進了山已的懷裏。
山已也是一條漢子,不但沒有躲開,反而伸手把摔下來的容音接住。
此情此景總有一些似曾相識。
山已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個畫面,畫面裏他解下一件白色的帶狐毛的外袍披在容音的身上,容音穿着并不合身,走路拖拖拽拽......
他想起來了。
全部想起來了。
他是山已,是為了蒼生之眼才來尋找花下的。
而他懷裏的人,就是失了記憶的花下。
容音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床上,再次壓倒,騎在山已的身上。
她有點野!
山已竟拿她沒有辦法。
“狼心狗肺的東西,明明是我救了你,你卻取下我的腰帶跑了,把我一個弱女子丢在外面不管不顧。現在還這麽般欺負我,你知不知道在人間,女子若是被男人看了身子,是要嫁給他的。”容音氣得嘴唇都是顫抖的。
躺在床上的山已也感受到了容音的委屈和憤怒。
腦子裏又想起一些破碎的畫面,容音帶着他一起離開秘境的畫面,後來,因為兩道意識在身體裏掙紮,引來一道雷電,把他劈進了昆吾燕的執念裏。
而後,兩道意識內耗過度,醒來的時候,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山已幹過最離譜的事情,應該就是拿掉容音的腰帶往自己身上系,這事要是傳出去,整個骊山的面子就被他丢完了。
“你先起開,這不是說話的姿勢。”躺在容音身下的山已開口。
“你這個騙子,我才不上當。”說着,容音就把自己的手放到山已的眼前晃了晃:“看到嗎?你咬的,淤青發紫,你說你到底有沒有毒?”
山已又想起來了,他還咬了容音。
真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我都想起來了。你先起開,別我逼我動粗。”山已很惶恐,已經沒有了耐心。
他現在都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容音。
她若再逼他,他可能會殺人滅口。
“你說想起來就想起來呀?證明!”容音被山已騙過一次,已經不再信他的鬼話。
山已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不氣,不氣,她現在就是個笨蛋,別和她計較。
山已醞釀好情緒,睜開眼睛,說:“你從禮國皇宮出來後,腿是我治的,我在秘術上用了最粗暴的法子,沒給你避疼,你當時......”
容音的臉徹底黑了。
山已也意識到證明的太誠實,說太多了。
容音本來就有氣,山已現在居然承認當初治腿的時候故意讓她痛不欲生!
山已傻了,他發現自己遇到容音後就變傻了。
跟她說這個幹什麽?
容音努力調整好情緒,她現在還沒有資格向山已算賬。
既然證明他恢複記憶,別的就先放下。
無論是生死契,還是找回記憶洗白自己,首先都得哄着山已,先從這裏離開再說。
她的委屈,她的憤怒,在別人眼裏根本什麽都不是,也沒有人會在乎她的感受,就像高高在上的山已可以随随便便用些粗暴的法子給她治腿,她那般求他,他都不曾心軟,回頭,她還得感恩戴德,說謝謝呢。
容音從他的身上下來了,乖乖地坐在床上。
山已坐起來,看到容音不吵不鬧,反而有些無措,幹巴巴地問了句:“你信了嗎?”
“信了,歡迎大人回來。”容音對着他微微一笑。也不提治腿的事,或者追問他為什麽要那樣對她。而是拉着山已的衣袖,笑盈盈地說:“對了大人,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山已愣了一下。
這個時候,不應該鬧一鬧,提點要求,然後他再哄一哄什麽的?
料想,容音定是生氣了。
若非生死契,她豈會受這委屈,強顏歡笑?
山已感覺莫名煩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