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親生的
顧如許的噩夢，是從五年前開始的。
連綿不絕，永無寧日。
顧如許本以為是那場車禍的關系，可顧安安這麽一說，顧如許忽然有了別的想法。
“安安，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顧如許問。
如果顧安安真的能看到靈魂的話，看到這個房間裏的異常，也不是不可能。
安安搖搖頭，說：“安安看不到，安安好困，安安想睡覺。可是安安睡着了就做噩夢……”
顧如許聽明白了。
顧安安一進入這個房子就覺得困，去睡覺卻只能做噩夢。
安安說：“安安以前都不做噩夢的！”
難道……
顧安安奶聲奶氣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顧如許已經相信了她。
顧如許收拾了一些衣物，帶着顧安安開車去了另一處房子。
那是她和寧博如的婚房，自從寧博如出事之後，她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這一次開門進去，仿佛打開了塵封的回憶。
家裏幹幹淨淨的，明亮又寬敞。
顧如許定期請人上門打掃，因此房間裏也不髒。
顧安安一走進來，就開心地叫了起來：“哇！安安喜歡這裏！”
說不上為什麽，但就是讓人感到很舒服，很溫馨。家中的布局、家裏的陳列，還有裝飾擺設……
顧如許笑了一下，說：“我也喜歡這裏。”
這樣折騰了一通，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顧如許本來想點個外賣湊活一下，但看到家裏還有米，忽然心裏一動。
久違地想做飯。
安安還小，需要營養。
顧如許煮了飯，讓助理買了一些肉菜，送到這裏來。
助理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裏，驚訝了一下。
“如許姐，你要做飯嗎？需要我幫忙嗎？”助理很擔心顧如許，以顧如許的精神狀态，平常生活都狀況頻出，更別提做飯了。
明火，刀叉……這些都是危險源。
“我可以。你留下來吃飯吧。”顧如許說。
助理感覺到，顧如許真的變了。
顧如許不愛吃飯，哪怕在女明星标準之下都吃得太少了。往常助理要想盡辦法勸顧如許多吃點，誰知道今天，顧如許竟然想要自己做飯了……
助理看着顧如許，滿是感動。
助理買過來的食材，什麽都有。顧如許做了幾個簡單的菜。
她也知道自己的狀态不太好，做飯很可能會漏掉步驟，變得不好吃。
把菜端上桌子的時候，顧如許還有一些擔憂。
“怎麽樣？”
顧安安吃了一口，立刻說：“好好吃呀！”
“是嗎？”助理興致勃勃地加了一筷子西紅柿雞蛋，然後皺起了眉頭。
“不好吃嗎？”顧如許問。
助理說：“挺好吃的，就是……好像是孜然味的?”
顧如許無比自然地點點頭，說：“對，我放了點孜然。”
顧安安說：“姐姐你沒有吃過孜然嗎？孜然可好吃了。”
顧安安吃得搖頭晃腦，這個人都很輕快。
顧如許看得笑了起來。
寧博如也很好打發，不管做什麽菜只要放孜然就好了。
看着母女倆這模樣，助理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問題了。
吃完這頓飯，助理把碗筷都洗掉了，然後離開。
顧安安在房子裏轉來轉去，驚訝地說：“好大呀，媽媽一個人要住這麽大的地方。”
這句話一說出口，顧如許便沉默了下來。
這不是她一個人住的，是她和寧博如一起住的。
當時他們夫妻倆一起規劃這個房子，嬰兒房、書房、游戲房全沒落下，寧博如甚至劃出來了一個小房間，給顧如許練習演技用。
那些感情又翻滾起來，顧如許陷入巨大的愧疚之中。
——要不是自己非要去吃新開的餐廳……
——要是變成植物人的不是寧博如，而是自己……
各種各樣的念頭交替出現的時候，顧安安的聲音打斷了她。
“媽媽！這裏是什麽？好漂亮呀！”
顧如許過去一看，是他們夫妻倆安排的兒童房。
出事之前的那段時間，顧如許很久沒有來月經了。她和寧博如正打算要驗一驗。
“這個床好小哦，是給貓貓睡的嗎？”顧安安指着嬰兒床，說。
顧如許頓了頓，說：“是給小寶寶睡的。”
“可是我睡不進去呀。”顧安安自動把寶寶解讀成了自己，然後努力爬進去。
看着顧安安笨拙的樣子，顧如許心裏有再多感嘆，也都消失了。
顧如許幫助顧安安蹲了進去，顧安安躺不下，只好蹲在搖籃裏。
顧如許一搖，她就咯咯笑起來。
這一天晚上，顧如許照例和顧安安一起睡。
經過這麽幾天的學習，顧安安已經完全學會了刷牙洗臉。只是衣服還需要顧如許幫忙穿。
顧如許在這邊的衣服更多了，顧安安打開衣櫃的時候，整個人都驚訝了。
“哇！這麽多好看的衣服！”顧安安捂住了嘴巴，眼睛裏在放光芒。
顧如許想了想，說：“明天帶你去逛街買衣服吧。”
顧安安現在的衣服，是警察幫忙買的幾套。
這麽可愛的小朋友，就應該穿特別可愛的衣服。
顧安安眨了眨眼睛，說：“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顧如許說。
“謝謝你！”顧安安撲上來，啪唧一口。
顧如許心裏想要拒絕，身體倒是動也沒動。
小孩子的親吻，濕答答，黏糊糊。
但也甜甜的。
顧安安刷完牙，在柔軟的床上蹦來蹦去。
顧安安說：“有爸爸的味道~”
顧如許一愣。
這床單是寧博如睡過的。
顧如許腦海裏生出一個荒謬的念頭，還沒等這個念頭繼續生長，顧如許的手機響了一下。
是親子鑒定中心發來的短信，電子版的鑒定報告已經發到了顧如許的郵箱。
顧如許竟然有一點兒緊張。
顧如許屏住呼吸，點開鏈接。
電子鑒定報告很長，顧如許翻了一會兒，才翻到結尾。
顧如許愣住了，又看了一遍。
怎麽會？
自己明明沒有生過孩子。
顧如許簡直懷疑自己在做夢，直到手機再次響起來。
是楊姐打來的。
顧如許想把這件事情告訴楊姐，但楊姐說話更快。
“如許，你們家那個小孩真是神了！”
顧如許一愣，問：“怎麽了？”
“剛剛你不在，安安問我最近有沒有買彩票。說是最好不要買，就算買了也不要中獎。我前幾天恰巧買了彩票，正想說中不中獎不由我決定呢，結果我去彩票店裏查看結果的時候，被彩票店裏養的狗也咬了……”楊姐說。
“怎麽樣？傷得嚴不嚴重？”顧如許連忙問道。
“不嚴重不嚴重，就是要去醫院裏住幾天。這幾天我讓小孫多跟着你，你也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楊姐囑咐完了，又忍不住說：“真是太神了，你們家那小孩是不是有超能力？”
顧如許基本已經能夠确定，安安是一個與衆不同的小孩了。
讓鬼魂附身，能看到靈魂的顏色，還能在某種程度上預知未來……
所以，安安能夠知道，自己就是她的媽媽。
媽媽。
想到這個，顧如許仍然覺得如在夢裏，說：“楊姐，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什麽事？”
“我跟安安……是親生母子。”
“……啊？”楊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節。
“不是，你從出道起就跟着我了，行程那麽忙，你哪有時間生小孩？而且按照年齡推算，安安出生的時候你應該……”
顧如許應該沉浸在悲傷中，完全無法自拔。甚至在醫院裏治療精神疾病。
“這不可能，是親子鑒定中心弄錯了嗎？”楊姐猜測道。
“我覺得沒弄錯。”顧如許說。
“會不會是……你有個雙胞胎姐妹，你的雙胞胎姐妹生了安安……之類的？”楊姐換了種思路。
“那可能需要去孤兒院問問。不過院長撿到我的時候，應該只有我一個。”顧如許說。
楊姐還是不能置信，挂斷電話說：“你讓我緩緩……”
顧如許走向顧安安，看見那個小團子在床上非常開心地滾來滾去。
看見顧如許一臉嚴肅的樣子，顧安安立刻正襟危坐，說：“媽媽，不可以像剛剛那樣，對嗎？”
“可以，安安做什麽都可以。”顧如許坐在安安面前，說：“安安，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安安忐忑不安，說：“什麽問題？”
顧如許深吸了一口氣，說：“你爸爸是誰？”
如果安安知道自己是媽媽，是不是也應該知道誰是爸爸？
安安歪了歪腦袋，說：“爸爸就是爸爸啊。”
“你爸爸叫什麽？”
“其他人都叫他鬼王殿下。”
鬼……王殿下？顧如許一下子迷惑起來。
“那你知道，我是怎麽生下你的嗎？”顧如許現在最搞不清楚的，就是這個問題了。
顧安安搖搖頭，說：“我不是媽媽生的呀，我是爸爸生的。”
顧如許：……啊？
那是不是該叫他媽媽，叫我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