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想着娶媳婦
刺眼的陽光從牢房牆面上的一扇小窗中滲透進來,蜷縮在地面上沉睡的那人感受到光線緊皺起眉頭,漸漸清醒。
亂糟糟的頭發被壓在身下其中還夾雜着幾根雜草,他輕抿自己幹裂的唇微張開嘴時感覺到刺痛,迷迷煳煳地用手指扣着嘴角睜眼看到手指的指甲縫裏是血跡幹涸後的細末。
“醒了?”
問話的人鳳眼挺鼻,五官淩厲此刻身姿筆直地站在他面前低眉打量着他。
眼中視線逐漸清晰,于铎成看清來人是顧震便把目光轉向身旁地上的一碗冷水,伸手去夠端至唇邊慢慢一口口地淺咽。
眼前飄落了一張沾染上血跡的文紙在地上,于铎成放下碗定眼看去見是自己的那封契約唇角扯出苦笑,“好啊。你們算計我,故意放我出去就是為了跟着我找到那地方?”
“或許你該感恩。”顧震手負于背揚首看向牢房裏牆上的那扇小窗冷聲道:“要不是本将軍跟在身後救了你,只怕你現在早就死了。”
于铎成癱躺在地,他雙目無神地盯着上方暗灰色的牢房房板,說話時語氣中參雜着無力的絕望,“想來我犯下如此大罪,最終還是要死在儈子手刀下,你救不救我又何妨?”
“別這麽說,于刺史死罪肯定難逃,不過到底該怎麽死可由不得你選擇。”從袖中拿出一柄尖利的銀刃,顧震走近于铎成半蹲下身把手中銀刃輕輕貼在眼前人的臉頰上,唇角牽起一絲冷笑,一雙鳳眼把于铎成不寒而栗的神情看個分明,“接下來最好本将軍問你什麽,你便答什麽。不然可別怪本将軍用你臉上的面皮練練刀法。
說,鹽鐵一案你到底接觸了多少,又了解多少。”
屏息凝神,于铎成緊盯着顧震手中的那把刀額上冒出一層冷汗。要知道顧震其人素來惡名遠揚,年紀輕輕就在猶如閻羅殿的沙場上闖出一番天地,其父顧啓南也生性暴虐血腥。
如果顧震真的打算對他用刑,此刑罰一定是他想象不到的殘忍。如今他一個将死之人,本來就每日活在恐懼與絕望之中,此刻受不了打擊。
于铎成雙眼盯着刀一直從頭皮發麻到腳底,顫顫巍巍答說:“我,我碰上這事也是偶然。記得去年一日因為有事去過一趟荊湖路提舉府,正巧碰上轉運關卡那裏在分裝從京裏下發的鹽鐵。
當時,我覺得奇怪,因為看到那批鹽鐵被人分成三份裝運,其中有一份被額外放置在一邊。起初以為那批鹽鐵是要運往外地的,所以就沒多想。直到後來不久,城中的那個黑市被人告發到刺史府裏,我才大概知曉原來那批鹽鐵是被轉運使的人克扣下來,私藏着賣的。”
聞言,顧震站起身手負于背沉思問道:“那荊湖路轉運使你可認識?”
“略知一二。”見刀柄終于從自己臉上挪開,于铎成把緊繃着的心弦放松下來,“是一個叫陳進的轉運使,我記得他妹妹很是漂亮,就是可惜了身患重病…”
想起什麽不太好的經歷于铎成語調越發低沉,最後見顧震面帶思索并不言語,他便也默默閉上嘴。
牢房的鐵門伴随着鐵鏈晃動時與門檻碰撞的敲擊聲被顧震關上,守在門外的侍衛見顧震走出牢房便立馬前去鎖門,瞥眼看到于铎成整個人癱躺在地伸手夠着不遠處碗裏的幹饅頭。
這日,身在龍山縣的葉如安等人已經巡檢完整個縣城,所查找出的鹽鐵悉數記錄在冊備為兩份。一份葉如安自己帶在身上留作查案用,一份交付給李真奕随所查找出的鹽鐵一同帶回京城上交給宋洵。
午時,李真奕親自帶着局中镖手一路護送鹽鐵回京,而葉如安、陳林祥、冷戟及一批侍衛策馬趕回潭州城中,約莫兩個時辰便已抵達刺史府。
與顧震他們打完招唿,陳林祥便前去地牢探望于铎成。只見于铎成好歹為一州刺史,此刻卻渾身是傷,狼狽不堪地癱倒在一堆枯草中。
不由想到自己回京後的下場,心中油然生出恐懼手腳發涼,搖首立馬回至刺史府別院打算多為此案賣一些心力,再給顧震等人說些好話以保回京後能夠将功抵罪。
衆人在屋內大致把這幾天自己收集到的線索信息彙報分析了一遍,最後總結出一個現下的對策,其中瞄頭即是位于潭州城附近的荊湖路提舉府。
要知道,以克扣下來的鹽鐵總額之大來看,現如今能夠有這樣實力的也只能是下手最為便利的提舉府的人。并且據陳林祥所說,那個陳進的妹妹病重若是要想治好病必然需要昂貴的藥費,陳進也很有可能為了妹妹去倒賣鹽鐵謀財。
此外,還有一個問題便是藏在地下黑市幕後的真正主人是誰?
衆人商量一番,秦清容提筆攥寫出一份拜帖遣差役送往刺史府,其中所寫內容大致是以徹查私藏鹽鐵一案為由,明日即會趕到提舉府暫住幾日。
晚間用飯時,葉如安注意到秦清容腰間系着一枚之前從未見過的玉佩,不由多看了幾眼只覺這玉佩質地溫潤,樣式別致很适合秦清容。
手搖折扇,葉如安面帶淺笑地看向秦清容開玩笑道:“清容,幾日不見你從哪得來的好玉佩?看你寶貝得挂上身戴出來炫耀,如今本公子也看上了,不如你送我可好?”
別院中的一張大理石圓桌上,擺滿了陳林祥從潭州城中口碑最好的一家酒樓裏買回來的酒菜,此刻陳林祥在院內忙裏忙外地和幾個随從小厮張羅布置着。
葉如安和秦清容站在院門前說着話,華炎則在屋內一張方桌前調毒入了神,而顧震與冷戟位于院內魚池旁随手撒些魚食逗魚。
聞言目光落在自己腰間的翡玉圓佩上,秦清容下意識側首看了眼顧震,随後朝葉如安無奈地笑說:“如安,玉佩也是旁人轉贈于我只怕不好再送人,不過你要是喜歡我後面可以幫你留意類似的。對了,我還想找你幫個忙。”
“好啊,什麽忙,只管說便是。”本就是開玩笑所以被拒絕了他也不氣惱,葉如安依舊眉目間笑意疏朗地看着秦清容,他不置可否地答應道。
“…回京後可否請葉伯母幫我物色一些京城中賢良淑德的女子選作良配。”
此話今日已在心中踟躇良久,現下說出口秦清容依舊覺得有些尴尬。
“這…”
葉如安只覺奇怪心道秦清容是受什麽刺激了,明明前不久還說自己不想什麽情愛之事。
不由眉心微皺起來,他啧嘆一聲問道:“嘶,清容,你怎麽突然想着成親娶妻了?”
感受到葉如安關切地目光秦清容手負于背解釋時,臉上神色有些不自在,“想來我也是到了該成婚的年紀,況且家中多一位親近的女眷對笑笑也是好事。”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
聽秦清容如此說,葉如安想了想後勉強點頭答應下來道:“那好,回京後我便讓我娘幫你安排,到時候你自去挑選心宜之人便可。”
聞言秦清容放下心來,他眼眸中帶着笑意向葉如安溫文淺笑感激說:“如此多謝。”
一池碧水中紅黃鯉魚混雜其中,見有魚食漂浮在池水上便争相游來聚為一簇搶食,如一朵花般浮現水面。
一向耳力甚好的冷戟把秦清容和葉如安二人方才說得話盡收耳底。擡眼看像顧震,他覺得顧震應該會很在意這件事,思躇半刻決定還是要提醒一下顧震比較好。
冷戟放低聲音,看向顧震慢道:“将軍,秦太傅似是想成家了。”
此話一出,顧震聽得不由挑眉。
他轉身回看院門旁秦清容的背影臉上浮現一絲玩味的笑意,而後回過神繼續喂魚搖首道:“想着娶媳婦了?只怕沒那麽容易。”
“将軍此話何意?是不是将軍想暗中制止此事。”
不知為何,冷戟總覺得顧震好像很在意秦清容,而且并不想讓秦清容成婚。
顧震把手中剩餘魚食一把灑落後拍着手,轉過身背倚石欄一雙鳳眼掃向冷戟他神色不解道:“爺為何要阻止?
秦清容位高權重,所配娶之人家中實力也必須雄厚。并且如今朝中局勢未穩,他的婚事又得經過皇帝的許可才行。皇帝一門心思地想用他打天下,只怕暫時還不會讓他分心在別的事上。”
“可是将軍,若秦太傅他執意請旨又當如何?秦太傅突然想到成親之事,只怕是因為心中有了心上人。”
方才聽秦清容說話時語态急迫,似乎成家對秦清容來說目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冷戟不由有些擔心。
聞言顧震微皺眉,目光落在秦清容瘦弱的身影上眼中神色複雜。良久,他輕哼出一聲冷笑,“他成不成親,與爺又有何幹?”
“抱歉将軍,是屬下誤會了。”冷戟微颔首面帶自責之色,不過他一向最懂顧震,這次竟然會錯了意心中多少覺得有些奇怪。
“沒什麽。”顧震擺擺手,輕嘆一口氣他看向冷戟安慰笑道:“這次回京後,要是沒什麽事就跟爺回一趟淮北。想來我們好久沒回去看過老頭子了。”
唇角浮現一絲苦笑,顧震語氣中夾雜些許愧疚,“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怪爺,怪爺總不去看看他和娘,怪爺仗打得太慢、為何幾年還不把那該死的兇手帶來向他們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