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第22章 (5)

走，全然不顧高維在自己後大喊：“小心！”

“轟”又是一聲，未塌陷的部份再也頂不住壓力的巨大，整個側塌下來，高空墜落的巨大面牆整個倒在了地上，掀起陣陣灰塵…………

“顧總！”高維被濃濃的灰擋住了視線，完全看不見顧绗的身影，顧不上還有落石的危險，往前搜尋着，等到他找到顧绗的身後，卻驚然發現，顧绗正在徒手搬挖着石頭。

“顧總，你在幹嘛？！”高維一把拉住他手，發現手上已經裂開幾道口子，指甲縫裏全是血和泥。

“他還在裏面……”

“什麽？”

“他還在裏面！”

高維心裏一顫，心裏已經知道答案

“藍陌宸…………藍陌宸……他還在裏面”顧绗低聲嘶吼着，那是高維從來沒有見過的顧绗，發紅的雙眼，全然不顧的搬挖着眼前的石塊，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失控的顧绗。

☆、崩塌的心防

4號樓的工地上混亂一片，頂層往下塌陷了約有十層，不斷的有碎石落下，而塌陷的水泥板和外牆承重之下整個從頂層往下滑落，直直砸落在4號樓入口的位置，在入口堆積成了一碎石山。

高維找到顧绗的時候，他在入口左側的位置，正在徒手搬挖着石頭，手上已經裂開幾道口子，指甲縫裏全是血和泥，看着還有可能随時落下的碎石板，高維一把拉過接近失控的顧绗。

“顧總，快走，這裏危險！”高維死命的想要把顧绗往外帶，但是沒想到，顧绗的力氣出奇的大，像是完全沒有聽到高維的話。

“顧總！”高維已經在想，要不要直接給他的雙手架起來帶走，還沒反應過來，顧绗忽然甩開自己的手，往碎石山上攀了過去，高維大驚失色，急忙想要拉住顧绗的腳，卻沒有抓住，連忙跟了上去。

這個男人，瘋了麽？！高維跟随顧绗這數年，經歷過不少風雨，卻從未見到他這般失控的樣子，顧绗在碎石中蹒跚前行，想要找到樓的入口，高維一心關注顧绗，一不小留神，腳被卡在了兩塊水泥板的碎裂的間隙裏，痛得眉頭一緊，越是着急，越是沒有辦法拔不出來，眼看着顧绗離自己越來越遠。

顧绗的腦子裏混亂一片，他想叫那個名字，卻像是被什麽哽住了喉嚨，始終喊不出來，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微微直起身子，掏出手機又拔通那個號碼，也許，也許會聽見手機的鈴聲，顧绗這樣想着，但是電話那邊仍然是那句冰冷的“您所拔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手背上割開的裂口流淌着的鮮血，手機的按鍵上沾滿了血跡，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

放棄了了這個想法，顧绗奮力的繼續往裏走，耳邊恍惚聽到有人在叫：“危險，回來！”是高維在自己身後呼喊麽？

“回來！”一聲聲驚恐的聲音，卻不是從自己身後傳來，而是來自于塌陷碎石的另一邊，恍惚間，顧绗好像看到自己的右側有一個身影，一個和自己一樣正在奮力前行的身影。

幻覺麽？為什麽那麽像他？

……………………………………………………

藍陌宸在碎石掉落的剎那，被人拉着跑開，摔落在一邊，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樓的入口已經被完全堵上，愣愣的站在那堆巨大的碎石山前，看着紛揚的塵土，仿佛隔斷了生死，心猛得抽緊。

“天哪……裏面還有沒有人啊……”耳邊不知是誰的驚呼聲。

猛得像是被喚回了神，藍陌宸忽得沖到碎石山前，開始往上攀，在碎石前拼命的攀登，讓身後的人驚慌的大喊，卻沒有人敢再往前上一步，因為，斷斷續續的碎石仍在朝下落，眼睜睜的看着他越攀越高，只有在後面無力的叫喊着“回來！”

力氣，好像被完全抽空了一樣，呼吸也困難起來，塌陷造成的塵土彌漫四周，藍陌宸覺得滿腔滿肺的灰塵，快要喘不過氣來，卻始終沒有停止向前摸索。

……………………………………………………

是他麽？顧绗不确定，四周還是塵土飛揚，但是，不會錯，那個清瘦的身影，是幻覺麽？不是，越來越靠近，越來越真實的身影，顧绗改變方向，朝那個身影迅速的摸索過去。

……………………………………………………

有人，有人在朝自己靠近，是他麽？藍陌宸覺得視線模糊，複而又漸漸清晰，為何那個總是高大孤傲的身影會顯得那麽狼狽？

是他麽？

………………………………………………………

是他，藍陌宸！

藍陌宸！他活着，他還活着！

顧绗，是你麽？真的……是你麽？

藍陌宸下意識的朝那個身影靠近，近，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就可以看得見

………………………………………………………

當兩個人可以看清對方的臉時，終于相信，那不是錯覺或是幻影

一身昂貴的西服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滿是塵土，臉上也沾染了灰，手背上裂開的狹長的傷口，血混着汗水泥水滴滴落在腳下的碎石。

這是顧绗麽？藍陌宸看着眼前的男人，從來沒有過的狼狽不堪，為何眼中，還有着驚慌的神色，他在擔心什麽？

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汗水順着清俊的臉頰滴滴落下，手上臉上身上全是灰塵，卻遮不住那雙清澈的瞳眸，依舊閃爍着他所熟悉的光芒，為何，還有一絲他所不熟悉的慌亂？他，在擔心？

兩個人，站在狼藉的碎石中間，就那樣相互對視了許久，沒有人說話，顧绗忽然覺得原來恍如隔世的說法，在此刻感受得如此透骨，也許，太過矯情了，顧绗輕笑出聲，看着自己的狼狽，看着眼前人不經意露出的驚慌，他嘲笑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顧總，這裏太危險了，我們下去再說！”高維好容易把腳從裂縫中拔出，腳腕卻也被傷得鮮血淋漓，眼看着兩個人都已經安全在站在自己面前，卻誰都沒有意識到正處在危險正中一樣，居然還玩起了對視。

高維的話立時提醒了顧绗，一把拉過還有些愣神的藍陌宸就開始往下走，三個人終是在一群人的驚呼着離開了危險地帶。

此刻，消防車、救護車以及飛星集團的應急車輛全部都已經到達現場，而聞風趕來的新聞媒體也漸漸圍聚在了樓盤周圍。

“高維，協助消防全力搶救，一定要确定所有的工人安全……”

“受傷的工人要全力救治，要醫院協助，讓孟烨把新聞媒體請離現場，遲點召開記者招待會……”

“打電話給子漓，在飛星發表聲明之前，蔚然不接受任何新聞采訪……”

“找工程部的關總過來，把上把出事的樓體采樣回去檢驗，我要知道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發布會之前，要給我報告！”

“讓任宇給我把顧紳找來！讓項目部把4號樓所有工程建材的明細給我準備好！”

“喂，子淅……嗯，我沒事，收盤之前，你幫忙一定要把跌幅控制在2%到3%……嗯，你自己掌握！”

藍陌宸靠在顧绗的車邊，看着眼前的男人，剛剛看到自己的時候，還帶着一絲驚慌，此刻卻完全恢複成那個他所熟悉的顧绗，有條不紊的布置着一切，沉着、冷靜，冷靜到仿佛眼前的這幢轟然坍塌的樓不是飛星的一般。

忽然，藍陌宸覺得手腕一緊，顧绗一邊打開車門，一邊把自己塞進了車裏：“上車。”

“顧……”藍陌宸話還沒有出口，顧绗也迅速的坐到了駕駛位置上，迅速發動汽車。

“去哪？”藍陌宸脫口而出，現場一片混亂，他這是要去哪？

“送你回去。”

“我沒事，這裏……”

“我安排好了，高維會處理的。”

“我有車，我自己開車回去，你……”藍陌宸有些氣惱，這都什麽時候了，卻看到顧绗扶着方向盤的手仍然在流血。

“你的手，快停下，你得回去包紮一下！”藍陌宸胡亂從口袋裏掏出幾張面巾紙覆在他手上。

“別亂動！”顧绗厲聲道。

“你在流血！”藍陌宸突然擡高的音調，連自己都吓了一跳，顧绗歪過頭看了一眼，藍陌宸的眉頭緊緊皺到了一起，無法掩藏的擔心全部顯現在臉上……

一個急剎車，顧绗猛得把車子停在了路邊，藍陌宸輕呼了一聲，整個身體因為慣性就要朝前撞過去，卻在下一秒被旁邊的男人緊緊摟在了懷裏，毫無預兆的，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等到自己反應過來，滑膩的觸感已經強力傾入自己的口中，靈活的舌頭在他的口中打轉，肆意的掠奪……

顧绗一手牢牢的縛住他的腰，拼命的将那清瘦的身軀往自己身上帶，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後腦，手指輕揉撫摸着那人的汗濕的頭發，溫柔的愛撫化解他不安的推拒，不斷加深着這個吻，舌尖極盡所能的撩拔那人僵硬的唇舌，逼迫他和自己糾纏在一起……

從最初的無措到不斷推拒，直到漸漸渾身無力的松開原本緊攥着顧绗外套的雙手，藍陌宸只覺得快要不能呼吸，臉頰不知是因為缺氧還是羞澀染上朵朵紅雲，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空了，身體不由自住的有些下滑。

顧绗感到懷裏的人似乎喘不上氣而身體下沉，這才放過了他已被自己蹂躏到有些紅腫的雙唇，看着眼前微微輕喘眼眸紅潤的男人，顧绗複而又緊緊将他摟進懷裏。

這次，藍陌宸沒有再推拒，無法拒絕的安心一點一點在自己心裏漫延，而剛剛那個完全不管不顧的深吻，自己從拒絕到最後的漸漸迎合，他知道，他再無法拒絕心底的那種感受。

剛剛以為他被埋在了坍塌的樓裏，那一刻，自己的心，完完全全的被抽空了，什麽也想不起來，記不起來，直到被他摟在懷裏，真實的感覺回來，竟然期望一直就被這溫暖的懷抱擁着，貪婪的汲取男人身上溫熱氣息，用來把自己剛剛抽空的內一點點填滿。

“藍陌宸…………”顧绗低沉的聲音溫柔的在耳邊響起。

“嗯……”被壓在懷裏的藍陌宸悶悶的應了一聲，竟還帶着點點羞怯。

“我……喜歡你”

密閉的空間，顯得異常的安靜……

“……剛剛，我真的以為你被埋在裏面……”顧绗說着，又把人緊緊摟近了幾分。

一陣沉默，顧绗眼中期待回應的光芒正要漸漸褪去的時候，只聽到藍陌宸悶悶的聲音

“我也是…………”

“我也以為……會找不到你……”

顧绗知道，之于藍陌宸，這樣的回答，已經是最大的努力，他不期待他可以立即回應他相同的答案，但是那句“我也是……”已讓顧绗滿心歡喜，這樣的回答，已是不易。

“顧绗……”

“嗯？”

“怎麽辦？這次，會更難辦吧。”藍陌宸心裏還記挂着倒坍的那座高樓。

“嗯……不過，放心，不會有事的……”顧绗的目光變得幽遂起來“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藍陌宸微顫的伸出雙手，輕輕環在了顧绗的身後，顧绗感到他的小心翼翼，輕撫着他的後背安撫着，臉顧輕擦着他的臉頰：“沒事的……”

……藍陌宸垂下眼眸，腦海裏迅速的閃過一個人的名字……

☆、冷靜的男人們

一路飛馳，藍陌宸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臉上還因剛剛的那個擁吻而陣陣發燒，不時的偷瞄身旁的男人。

那樣的吻，雖然霸道卻不失溫柔，那句“我喜歡你”，不像是情話，卻更像是宣布所有權一般。

可是……顧绗……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顧绗聽到身側藍陌宸輕輕的嘆息聲，扭過頭看了一眼，面上緋紅，被自己深吻糾纏的薄唇此刻又在被他的牙齒折磨。

“手機呢？剛剛一直打不通”顧绗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故意岔開話題。

“嗯？”藍陌宸聽他這麽一問，下意識的又開始在口袋裏翻找。“不知道丢哪了……剛剛就一直找不到。”

一直找不到麽？剛剛那個時候，也是第一時間想到給自己打電話麽？顧绗的心裏猜想着，雖然覺得這種行為相當的小兒女，卻又希望從他眼中看到擔心與慌亂，用來證明彼此的心意相同。

“要回行裏麽？”顧绗又問，在建項目倒塌，東旗這邊估計也會有不小的反應。

“嗯，我得回去看看。”藍陌宸肯定的回答，說罷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皺了皺了眉。

“先去我哪，換套衣服……”十字路口，紅燈，顧绗輕踩剎車停下，側過臉來等着藍陌宸回話。

藍陌宸猶疑的看了他一眼……

“衣服我會找人送過來。”顧绗像是讀懂他所想，立刻回答，看到他眼中的一絲拒絕之意，伸手拉過他的手慢慢的握在手心。沒有再說話，卻又像是讓對方安心的舉動，藍陌宸想抽回自己的手，卻又被緊緊攥住……

藍陌宸看着顧绗從車上下來就開始打電話，還是那麽有條有理的安排着一切，衣服，新聞發布會，樣板，股市……冷靜的操控着一切，也許，這就是這個男人的魅力所在，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他都會如此沉着應對。

簡單的沖了個澡，洗去一身的灰土與狼狽，藍陌宸發現顧绗細心把衣服都擺放好在床上，襯衣外套全是自己的尺碼，想到最初見面之後的那次醉酒，藍陌宸不禁微紅了臉頰，匆忙換上衣服，還沒出門，就聽到顧绗在講電話。

“給我立刻控制嘉利和永輝的負責人，不管用什麽辦法！把顧紳電話沒收！不允許他和任何人聯系！”

藍陌宸只聽到這句，顧绗就把電話挂了。

轉身看到已經換洗好的藍陌宸，顧绗剛剛凝重的神情略微緩和了下來：“換好了？”

“嗯……”藍陌宸看他也一身清爽，也已經換洗過了，手上的傷也包紮好了，想必自己剛剛洗澡那會兒處理了不少事情。

“我們走吧，這個給你……”顧绗伸手遞過了一部新的手機，藍陌宸愣了一下，沒有伸手接。

“我已經讓人把你的卡都補好了，拿着，我不想和你失去聯系。”顧绗走到他面前，牽過他的手，把手機輕輕放在他手中，藍陌宸低頭不語，看着手中的手機，顧绗伸手攬過藍陌宸的肩膀，讓他輕輕靠在自己的胸前，感受自己的心跳。

“顧绗……”藍陌宸欲言又止，沒有推拒他的擁抱。

“放心，不會有事的……”顧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他聽。

直到手機鈴聲再度響起，顧绗這才松開懷抱，掏出手機接電話：“嗯，嗯……和遷叔說一聲，不要發表任何聲明，這件事情由恒瑞全權做解釋工作，我沒事……”

聽着對話，藍陌宸猜到對方應該是韓子淅或是韓子漓，打開手機，開機畫面剛顯示完畢，手機就在那裏不停的提示，跳出來近二十條短信，有提示未接來電的，有短信詢問的，顧绗打的，肖銳打的，還有潘幼丞打的，給肖銳回了一條短信，說自己馬上回行裏，其他的便沒有理會。

“嗯，高維在現場，你別去了，很多記者在那，看到了又要多寫……嗯，好，好……”顧绗挂斷電話，穿上外套“我們走吧。”藍陌宸點點頭，緊跟着他出了門。

一路上，顧绗的手機仍在響個不停，藍陌宸實在是忍不住了說了句：“我來開車吧，你這樣沒辦法集中精神。”

“沒事”顧绗輕翹嘴角“你坐在我旁邊，我會打足十二分的精神，放心好了。”

藍陌宸并沒有習慣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的突然轉變，聽到這樣的話，自然還是“刷”的一下臉紅了，扭過頭看着窗外不再作聲。

車子開到大門的位置，藍陌宸怕擔心會有新聞媒體會在這裏出現，便沒有讓顧绗再往裏面去。

這邊剛要開車門下去，卻發現剛剛停車後顧绗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沒有松開，試着動了動，顧绗沒有反應，擡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一雙深情黑眸正凝望着自己。

“怎麽了？”覺得眼中有些異常的情愫。

“沒什麽，遲點給你電話……”想讓他安心，也是自己安心的一句話。

“嗯”藍陌宸點了點，輕輕抽出自己的手下了車。

顧绗看着他一直走進東旗大廈的大門，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這才轉過頭，看了一眼車上的時間，發動車子疾馳而去。

…………………………………………………………

東旗信貸部公司二科

“小藍，你怎麽搞的，電話也打不通？”肖銳正站在公司二科的辦公室裏和潘幼丞說話，一看到藍陌宸回來，立刻走上前問道。

“樓塌的時候我在現場，場面混亂，手機可能掉了……”

“你和我馬上去白行長的辦公室，一直在等你回來。”肖銳面色凝重，在建項目發生坍塌事故，給恒瑞的下一期貸款發放進入審核階段，這個節骨眼上出事，很可能會要求停放。

藍陌宸自然也是清楚這一點，他也更清楚，如果在這個時候，東旗停放貸款，雖然不會對恒瑞的整個資金鏈有什麽太大的影響，但是也會影響了後期工程的開展，以及，會對恒瑞的股價雪上加霜。

“你沒事吧？”白善寧聽肖銳說藍陌宸人當時應該就是在塞上工地，心裏也是擔心了一下。

“我沒事，白行長。”

“什麽原因，你清楚麽？”白善寧神情凝重的抽着煙。

“不太清楚，只是我們正準備回來，樓突然就倒塌了。”

“是我們正準備做按揭項目的？”

“是的，是其中的一幢。”

“白行長，剛剛小潘聯系了恒瑞的項目部，現在那邊估計是一團亂，明天的資金發放……”肖銳看了一眼藍陌宸，他的神情卻像是很淡定，沒有絲毫驚謊。

“嗯，暫停一下吧，我剛和總部彙報了一下，這個時候再放的話，風險增大了，我們要把風險放在可控範圍內啊。”白善寧撚滅了手中的香煙，面上的神情沉重了幾分，在建項目突然倒塌，投放的資金是銀行貸款，這樣的事故一出，對東旗的股價都會有影響。

“白行長，我建議繼續投放！”

“什麽！”肖銳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身旁的藍陌宸。

藍陌宸神情冷靜，口氣卻相當堅定：“塞上雅苑是恒瑞耗資巨大投放的項目，而他的整個項目投入也只有總共十個億的借款，這說明，恒瑞本身具有的強大實力，而且，在事故未明确究竟是什麽原因之前，冒冒然的停放貸款，對我們與恒瑞之間，百害而無一利。”

“怎麽百害而無一利。”白善寧到是想聽聽這個年輕人的想法。

“很簡單，就像是我借了您一萬塊錢，而您生意失敗，我不僅沒有延長您的還款期限，反而是在這個時候讓您還錢，您說，這樣的人，以後還會有合作的機會麽？”

“如果在這個時候停放恒瑞的貸款，那麽，藍陌宸只會想到一種後果，那就是恒瑞會中止與我們的各項合作，那之于東旗，又有何利可言？”

“你擔心的倒塌事件對我們的影響很有限而且是暫時的，但是中止發放貸款所帶來的影響是肯定的，而且他所帶來的深遠影響，也是無可預知的。”藍陌宸一番話說得白善寧和肖銳半天沒說話。

白善寧明白藍陌宸說的有道理，但是從高層的風險管理角度來說，白善寧顯得仍有些猶豫。

“小藍，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這個項目是你一手經辦的，但是，這種事情我們都沒有想到，你還要站到風險的角度多考慮。”白善寧顯然玩起了太極，如果這十個億在自己手裏出現了問題，不僅僅是前程問題，連烏紗都未必能夠保住了。

“白行長，第一我覺得風險仍在可控範圍內，第二，我們已經合作的計劃不止這一項，一旦停止，損失無可估計，第三，出了這種事情，整個地産行業都會或多或少受到牽連，明天的股市大跌已在預料之內，如果東旗在此時做出此舉，不是救市之舉，而是傷口撒鹽的行為。”藍陌宸語氣變得尖銳起來，顯然對白善寧目光短淺，明哲保身的做法相當不滿。

“藍陌宸！”肖銳低聲想要制止藍陌宸繼續。

“恒瑞集團晚上七點新聞發布會，到時候，我相信，顧绗的解釋也許不可能一下讓所有的人滿意，但是，事态的發展一定會得到控制，所以，還請白行長三思而後行。”

“藍陌宸！”肖銳覺得他越說越過火了，白善寧卻是沒有絲毫氣惱的神情，只是略有些驚訝的看着眼前那個處之泰然的青年，縱是年少氣盛吧，但是他言語中的自信又是來源于何處？

談話顯得有些不歡而散，白善寧以請示總部為由把兩個先請出了辦公室。從白善寧辦公室一出來，藍陌宸自顧的朝前走，肖銳跟着走了一段，實在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拉住藍陌宸：“你小子怎麽了？怎麽這麽不冷靜？”

“我沒有不冷靜，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深思熟慮。”藍陌宸依舊是剛剛那副冷靜到極致的表情，讓肖銳不禁語塞。

“你怎麽就那麽肯定恒瑞能把事态控制住，樓塌了！工程質量問題！信譽問題，許多我們想不到的問題危機存在，你怎麽能拿東旗的誠信去冒這個險！”

“如果現在停放貸款，那才是拿東旗的誠信去冒險！”藍陌宸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了，肖銳發愣的看着他的離去，深知藍陌宸個性的倔強，可是這倔強與堅持，也終是會害了他。

回到辦公室，已接近下班時間，藍陌宸深吸一口氣坐在靠椅上，剛剛說的話，措詞太過尖銳了麽？是不是有些不冷靜，雖然剛剛極力在白善寧與肖銳面前保持鎮定，可是一旦停下來，還是止不住心頭那微微的顫抖，如果這個時候東旗要停放貸款，對顧绗必将形成內外交困的形式，他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如果說，可以為這個男人做些什麽，那麽，這就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了吧。

“小潘，把明天發放的資料拿來我簽字。”藍陌宸拿起電話叫潘幼丞進來。

不一會，潘幼丞抱了一摞資料過來，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看着藍陌宸接過資料，一筆筆核着，忍不住問道：“不停麽？”

“不停！”

“為什麽？”

藍陌宸筆尖一頓，擡頭看着潘幼丞：“這個時候，這麽做，釜底抽薪，百害而無一利。”

潘幼丞沉默着沒有再說話，藍陌宸擡頭看了一眼他：“怎麽了？身體不舒服？”潘幼丞的臉色比平時要差上許多。

“哦，沒事，沒事……”潘幼丞扶了扶眼鏡，擺擺手。

“嗯，早點回去吧，有什麽事，我會一力承擔，所以，不用擔心。”藍陌宸覺得潘幼丞可能是被自己這種不計後果的行為吓到了，所以出言安慰。

潘幼丞愣了一下，半天才說道：“沒有，我相信你是對的。”

默默的關上門出去，而留下的那句話卻始終在藍陌宸腦海中回蕩，“我相信你是對的”，是麽？藍陌宸嘴角泛出一絲苦笑，相信我麽……

☆、危機重重

潤天大廈恒瑞集團大型會議接待室

孟烨看着外面烏泱泱的記者，又低頭看了看表，指針漸漸指向七點鐘，心裏暗自焦急，檢驗的結果還沒有那麽快出來，醫院方面雖然傳來消息，暫時沒有死亡，但是有兩個重傷已經進了加護病房，高維還在現場沒有趕回來，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後面沙發上神情凝重的顧绗，心裏也十分的沒底，畢竟這次的事故如此嚴重，就顧绗剛剛接到的幾個市裏的電話來看，情況不容樂觀。

任宇匆匆忙忙推門進來，一頭一臉的汗，神色慘白，站在顧绗面前半天說不出話來，顧绗擡眼看他，在建高樓倒塌，項目部總經理，無論如何也是逃不過責任的，只是顧绗的眼神裏沒有憤怒，卻是如一汪深潭之水，無法洞悉所想。

“顧總……”任宇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顧紳呢？”

“在自己辦公室……叫了警衛……”任宇想到顧紳剛剛在辦公室暴躁的亂摔亂砸就倒抽一口涼氣。

“手機呢？”

“…………”

“怎麽了？”

“一聽要拿走他的手機，就給扔了下去……”任宇親眼看着顧紳聽到顧绗要收掉他的手機，暴怒之下，手一揮，手機直接從十八樓窗戶飛下。

顧绗靜默，此時高維也從外面推門進來，臉色雖有些蒼白，神情卻不慌亂：“顧總……”

“現場怎麽樣？”

“形勢基本得到控制，應急部門的人還在那邊，搜救完成的差不多了，工程部清點完工人名字了，還有兩個人沒有找到，目前還在全力搜救。”高維掩飾不住神情疲倦。

“傷到哪了？”顧绗瞥見了他腿上的血跡。

“沒事，破了點皮。”高維不以為然的回答，顧绗心裏明白，如果只是擦破皮怎麽可能流那麽多血，只是現在，就算所有的人都疲憊到極點，該要面對的終是要面對。

孟烨走了進來，輕輕叫了聲：“顧總，可以開始了。”

“嗯。”顧绗起身，理了理西服，任宇擦了擦臉上的汗，高維也正了正衣襟，孟烨領頭，四個先後進入了新聞發布會廳，臺下立刻閃成一片，炫目刺痛感讓四個大男人幾乎睜不開眼睛，直到孟烨擡手示意媒體安靜，閃光燈才漸漸停息。

“恒瑞集團就今天下午十四點三十二分，就塞上雅苑發生的在建樓層倒塌事故，召開本次新聞媒體見面會…………”孟烨一字一句的宣讀着集團的聲明，手心裏滿滿的都是汗，就算是上次的拆遷事故也沒讓這位恒瑞集團的公關部長皺過眉頭，這一次，的确是難已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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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德青年公寓

藍陌宸結束恒瑞貸款發放的審批，已經是近六點，匆匆忙忙的打車回家，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電視機。

恒瑞的新聞發布會，七點鐘準時直播，看着鏡頭前依然保持沉着冷靜的男人，藍陌宸靠在沙發上，眉頭緊鎖，接下來，他将會面來自四面八方的質問，他要如何應對？心，忽得被緊緊揪起……

“顧總，我是城市晚報的記者，恒瑞一直對外宣傳自己‘造放心房，住安心房’，那麽此次事故發生的原因是什麽？究竟是在哪個環節上出現了問題？請您回答。”

“因為事故的發生不是必然，是偶然，所以，事故的發生與我們的宣傳口號本身并無沖突，事件的原因正在調查，現在我們的工程檢測部正在抽樣檢驗，對于您的這個問題，我想稍後就會有答案。”

“顧總，恒瑞集團所有的建築材料一直都是由蔚然集團旗下的子公司提供，那麽此次的事故是否是由于蔚然集團的材料質量問題呢？”

“建築用料是否有問題，事故原因究竟是什麽，還希望大家給我們調查的時間，不可在此枉下結論，我相信，蔚然集團與我公司多年合作，不會因小失大，而做出有損雙方利益合作的事情。”

“顧總，有傳聞說這次的工程材料監督是您項目建設部的副總經理顧紳，顧紳是您的親弟弟，上次的拆遷事故據說也是由他一手造成，請問顧總，如果最終原因是由于顧副總經理造成，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

“……”顧绗稍稍頓了一下，任宇臉色刷白的看向顧绗，高維不露聲色的瞥了一眼他的神情。

“恒瑞集團是我父親一手所創，顧氏一族為其付出了相當多的心血，你說的沒錯，負責此次工程材料監督之一的正是我的弟弟——顧紳，公司內部已經對他展開了調查，我們自然會給受傷工人的家屬以及公共一個滿意的交待，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說，有什麽□，那麽這個□黑手必将會受到他應有的處罰！”

“顧總，聽說您的三大貸款行紛紛對塞上此次事故做出了相應反應，三家行對您的後期貸款是否繼續發放持觀望态度，您怎麽看這件事？”

“貸款行對在建項目出現事故的反應在情理之中，但是并不代表事故責任方的恒瑞将會成為落水狗，我也相信不會就此中斷與任何一家貸款行的合作關系。”

“顧總，今天下午事故後，收市前恒瑞股價大跌，雖然最終收盤跌幅在2.5%，但是您如何看待明天的整體走勢。”

“您好，我們現在就事故召開新聞發布會，來向社會，向公衆表明恒瑞的态度，我現在所關心的不是明天我的公司股價會跌到多少，而是有多少工人還沒有救出來，已經送往醫院的工人是否得到救治，至于股市的下跌，我們可以留到經濟關注欄目裏我再和你做詳盡解釋。”

五花八門的提問，苛刻刁鑽的問題，讓顧绗幾乎應接不暇，自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