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第19章 (2)

其實他比誰都在乎，他很在乎喜歡的人對他的好。”

“還有，我不知道你的性向，但是我可以毫不避諱的告訴你，我曾經也認為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異性戀，但是直到遇上他……”

藍陌宸略為詫異的擡頭看着韓子淅，他的眼神裏寫滿認真。

“直到遇到高維……他雖然冷漠，不愛說話，又喜歡和我對着幹，可是，我就是喜歡他毫不做作真性情的樣子，一開始我以為自己真的只是随便玩玩，可是後來才知道，原來，愛情來的時候，不需要理由，不需任何牽強附會的理由，愛上了就是愛上了……”

“你是不是覺得無法理解？”韓子淅看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的藍陌宸。

“不，不是，我只是覺得兩個男人之間……怎麽可以稱□情”藍陌宸并不反感，只是不明白這樣的感情意味着什麽。

“什麽才是愛情？他喜歡上你，不是看上你的錢，你的家勢，也不是要給你生孩子傳宗接代過貴婦的生活，只是因為，他喜歡上了你……”韓子淅說這句話的時候，相當認真，不帶絲毫調侃。

“也許，你會覺得我這話太絕對了，但是，在遇到高維之前，我也是遇到過不少女人，虛情假意，見得太多，不是為了你的錢就是為了你的勢，當然，也有真心的，只是時間久了，我分不出來何為真，何為假……”

“是男人又如何，愛上了便要承認，我是個直接的人，我不敢保證高維也像我一樣同樣愛着，但是，我希望可以透過我自己，去改變……”

……希望可以透過自己，去改變……

韓子淅離去之後，藍陌宸耳邊始終回響着他剛剛所說的話，是這樣麽，顧绗……因為你愛，所以，希望透過這一切，去改變……

可是……過去的事情，又如何真的可以改變……

第一個願望

藍陌宸不得已請了假，他無法頂着腫起的臉頰和扭傷的腳踝繼續上班，只能稱病在家調養，顯然這并不是一個請假的好時候，肖銳幾次提出要來看他都被他婉拒，這副形象被上司看到，他也想不出什麽理由可以解釋。

顧绗依然在英國為項目奔走，忙碌之餘也會短信電話，但是藍陌宸刻意的冷淡讓他心裏多少有些失望，只是表面仍做豁達，偶爾聊些工作也就沒有再提其他。

韓子淅到是隔三岔五打電話詢問，偶爾下班會路過來看看，藍陌宸知道這份關心也是來自于他是顧绗最好的朋友，而自己……和顧绗，他不想去細想兩人之間的種種，仿佛一切都經不起推敲，到是韓子淅若有若無的和他提起關于自己和高維的一些事情，內含深意，藍陌宸也只能裝作不知。

臨近平安夜，L市的天氣仍是陰冷幹燥，沒有絲毫雨雪的跡象，多少削弱了節日的氣氛，藍陌宸臉上的傷已明顯消褪，只是右腳還有些行動不便，在家無事只能上上網看看電視。

“最新消息，由于倫敦暴風雪，原定于北京時間晚上八點鐘到達本市的KXXX次航班，起飛之後遇暴風雪與控制臺失去聯系，目前正在搜尋中………………”

“啪”盛滿紅茶的水杯碎裂在地，滿地的碎片與水漬……

藍陌宸剛從廚房走出來，就看到電視上正在播出的新聞，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日歷……

……顧绗……

沉默，焦躁，不安……瞬時籠罩着藍陌宸

藍陌宸給顧绗發了一條短信，但是，時間流逝，沒有任何回音……

也許，是沒有看見吧，也許，正在登機，總之，他不在那架航班上，沒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藍陌宸心裏這樣重複着，不停的重複着告訴自己，好像這樣可以讓自己浮躁的心情平靜一些，打開電腦，新聞，微博……藍陌宸不停的在網上搜索一切有關于失蹤航班的消息，可是由于航班只是與控制臺失去了聯系，并沒有證實是否已經發生墜機事故，航空公司那邊還沒有發布任何消息。

藍陌宸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遍遍在自己心裏重複着，不可能，不可能就那麽巧。

顧绗，你說過的話從來不會食言，那麽，你說過今天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藍陌宸試探性的用手機拔出了一個號碼——

“對不起，您所拔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拔……”冰冷機械的女聲一字一句的落入自己的耳中。

失望的放下電話，伸手去摸手邊的杯子想要喝口水，剛摸到杯子，電話突然在自己手中震了起來，藍陌宸看也沒看就接了：“喂……”

微顫的聲音連自己都沒有發覺，藍陌宸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過速，極力用深呼吸來做調整。

“喂，小藍，是我！”

韓子淅？！

“韓總？”

“是，你看到新聞了？”

“嗯？”

“KXXX航班失去聯系的新聞！”電話另一端的韓子淅聲音也顯得非常急躁。

“是的……”藍陌宸聲音有些失望，透着一絲落寞，可是在韓子淅聽來，還以為他是抱着漠不關心的态度。

“你都不着急麽？”韓子淅突然質問道。

“我……”藍陌宸欲言又止，苦笑。

“你在哪？”

“在家……”

“我馬上去機場，你要一起麽？”藍陌宸聽到那邊的關門聲，韓子淅已經在往外走了。

要去麽？猶豫了一下，藍陌宸手心裏不斷滲出冷汗，他不是不想去，只是，他在害怕，他居然在害怕！

“說話啊！”韓子淅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焦躁的大叫。

“去……”藍陌宸這邊一答應，韓子淅就說了聲等我，就直接把電話挂了。

茫然的坐在沙發上，放下電話，發現手中冷汗涔涔，有些不知所措，從來沒有的感覺，藍陌宸茫然的看着電視上不斷的在跟蹤播報的航班失蹤報道。

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從四歲失去父母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父母離他遠去之後，他覺得自己可以失去的都已經失去了，如果上天想要收回他所有的運氣，那麽，就只有他自己這條命了吧？

為什麽，是你，顧绗！你什麽時候開始進駐了我的心？為什麽，你不在的時候，我會想到你的臉，你的笑，你玩味的眼神，你不羁的身影……

我是在做什麽，顧绗，他是一個男人，和自己一樣的男人，自己心裏這些感覺為何為緣自一個男人，如此荒謬……

可是，忍不住會想，忍不住會去擔心，在看到那條新聞的一剎那，覺得心忽得被抽空了一般，從未有過的感覺，那僅存在心底的一絲溫暖，也被抽走了一樣……

痛，真的很痛！

………………………………………………………………………………………………

坐在車裏的兩個人一路無話，韓子淅在機場高速上狂飚到了220，藍陌宸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他覺得自己的心，比車速還要快……

機場的場面正如預料中的那樣混亂，随着空難的頻繁，這樣的消息傳來，大多數人都會認為十之□是發生了墜機，不過是墜落地點沒有搞清。

機場裏都是來找尋乘客信息的家屬，航班隸屬的航空公司服務臺前擠滿了人，韓子淅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暴躁和急怒，費力的拔開人群，半天才擠到了最前面，極力壓制着自己焦急的情緒，朝着依然鎮定的地勤小姐問道：“我想知道我的朋友是不是在那架航班上！”

“對不起先生，因為現在是飛機與控制臺失去聯系，我們無法确定是否已經飛機已經失事，名單暫時無法空布，請您諒解！”

“我只想知道我朋友在不在飛機上！難道要我們在這裏幹着急麽？”韓子淅聽着公式化的應答，更加的暴怒。

“對不起先生，倫敦方面已經在極力搜尋，已經出動軍方雷達，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還請您耐心等待！”依然溫和的聲音勸慰着韓子淅和周遭煩躁的人群，地勤小姐的額頭上已滲出層層薄汗。

“極力搜尋！你們是不是準備搜到殘骸和骨頭才告訴我們人是不是在上面，然後讓我們哭着喊着去收屍啊！”韓子淅終于忍不住怒吼起來。

“先生，請您冷靜，您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是您也要理解我們的工作！”

韓子淅捏緊了拳頭，冷靜！讓他如何冷靜！顧绗……還有……高維！都在那架飛機上，高維沒有告訴他航班號，卻告訴是八點鐘到的飛機，怎麽會，怎麽會！下午明明還和自己通過電話！

韓子淅懊惱的從人群中退出，無論自己如何憤怒的責問，那位地勤小姐都是一成不變的口氣來對答，沒有辦法知道任何信息。擠出人群的韓子淅這才想起，剛剛一直在自己身邊的藍陌宸，去哪了？急忙四周環顧，卻看到藍陌宸的身影遠遠的站在侯機大廳的玻璃窗前。

“喂，小藍……”韓子淅伸手扶上藍陌宸的肩膀，藍陌宸表情平靜的回過頭來看着急得滿面通紅的韓子淅。

“有消息麽？”藍陌宸的聲音沒有溫度，冰冰的，如同外面的空氣一般冰冷。

“沒有……說是不确定消息，沒有公布……”韓子淅看着他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心中不免又有些生氣，藍陌宸，你是泥塑的無心人麽？就算顧绗只是你的普通朋友，你好歹也會着急吧，不用這副與我無關的表情吧。

藍陌宸低垂眼眸，沒有再說話，原本周圍喧雜的聲音似乎都從自己耳邊消失，他只聽到韓子淅告訴自己的否定答案，心裏的不安，漸漸擴大，但是，他卻極力在韓子淅的面前，維護着自己堅強的表相。

韓子淅還想要說什麽，手機鈴聲響起，掏出手機，一看是姐姐韓子漓：“姐……嗯，是的，航空空司這邊說還沒有确定消息……我說了啊！她們只會說對不起先生！……嗯，我知道了……好，你不要着急，不會有事的，算命先生不是說過麽，顧绗命硬，二十年前他都能抗過來，還能讓空難給滅了？不會有事的！”

是啊，二十年前你都能抗過來，怎麽會輸給一個場小小的暴風雪，對麽？顧绗？

“藍陌宸……”韓子淅挂斷電話，看着藍陌宸有些失神的樣子，心裏一顫，從認識他以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失神的表情，或許，他心底也是很擔心的，只不過，不想在自己面前表現罷了。

“回去吧，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韓子淅看着藍陌宸略顯單薄的外套，想必剛剛也是匆忙下樓，都沒有多加衣服。

藍陌宸沒有多話，靜靜的跟着韓子淅出了侯機大廳，外面，飄起了細雨……

…………………………………………………………………………………………

回去的路上，兩人默默無言，韓子淅幾次都想開口問問身邊木然毫無表情的人究竟有沒有心，事到如今，還可以如此鎮定，卻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藍陌宸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公寓，燈都沒開，直接往沙發上一坐，覺得有些渾身脫力，右腳上的傷似乎更痛了，愣神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機，沒有短信，也沒有來電……

顧绗，你在哪……

顧绗，你說，你許我三個願望？

顧绗，那我先在就要你實現第一個願望

請你回來……

請你平安的回來，站在我的面前……

藍陌宸把頭深深埋進雙膝，手緊緊抱着頭，深呼吸，孔彥曾經告訴他，如果感覺到心裏特別難受，就用這個姿勢緩解……

顧绗，你不會騙我的，對麽？

☆、平安夜

這一夜……似乎相當漫長……

藍陌宸坐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可是不到一會，就滿身冷汗的驚醒，看了看一直攥在手中的手機，仍然，什麽也沒有……

電視裏的新聞已經暫停了播報，淩晨四點，就這樣和衣躺在沙發上，藍陌宸覺得有些冷，走到電腦面前，想要看看有沒有最新的消息，卻看到了新的郵件提示。

看着郵件上熟悉的唯一的聯系人名字，藍陌宸摸着鼠标的手微顫了一下，關閉了界面，沒有打開。

對不起，讓我靜一下，請讓我靜一下，哪怕就這一晚，現在的我，什麽也不想去想，唯一可以想的，就是……微嘆了一口氣，藍陌宸揉着微酸的眉心，不經意又瞥見了那個擺在飄窗前的八音盒。

走到窗前，輕輕拿起八音盒，取過靠墊，有些疲憊的坐靠在窗邊，雙腿微曲在胸前，窗外的天空仍是漆黑的一片，打開八音盒，一圈，一圈，直到不能再轉動，美麗的音符清澈的回響在靜谧的房間……

不知道八音盒重複的轉了多少圈，一曲結束，再次旋轉，重複着，不停歇，最後像是機械的完成着這個動作，藍陌宸覺得，這樣，時間會更得更快，直到東方泛白……

手機的鈴聲突然與八音盒的音樂重疊，藍陌宸正沉寂的心突然驚醒一般，扭頭看向桌上正閃着來電燈光的手機，慌忙從飄窗上跳了下來，卻因為坐得太久沒有動，腿一麻，緊接着腳下底一滑，原本還沒有痊愈的右腳又扭了一下。

“咝”藍陌宸咬牙忍住疼，勉強扶着窗邊站起，一點一點向桌邊挪過去，快要夠到桌子的時候，幾乎是整個身子倒向椅子，一把拿過手機打開：“喂！”

略帶顫抖的聲音，藍陌宸一時忘了腳上的疼痛，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麽迫切的想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喂，小藍，是我！”韓子淅略帶興奮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藍陌宸雖然有些失望，但是聽得出來，韓子淅沒有了先前的慌亂。

“怎麽了？有消息了麽？”藍陌宸極力掩飾着自己心裏的不安。

“倫敦剛剛過來的消息，說是飛機找到了！航班和控制臺失去聯系之後，在空中暫時迷失方向，後來在偏遠的地方迫降，但是暴風雪太大，一直都沒有信號！現在找到了！”

“是麽！”藍陌宸聽上去似乎平淡的口氣，心中卻如同一塊巨石落地。

“但是，現在還沒有聯系到具體的人員信息，航空公司說是确定之後就會公布。”

“什麽？還會有傷……”藍陌宸的話沒說完，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迫降，是安全的麽？有人受傷麽？

“暫時只是說迫降的時候可能受了一點沖擊，但是沒有具體說是否有人員傷亡。”韓子淅的聲音也稍稍低落，但是卻又很快恢複“不管怎麽樣，有消息就好，我就知道，他們不會有事！”

“……”藍陌宸沉默着沒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喉嚨被什麽堵住一般，什麽也說不出來，是的，不管怎樣，有消息就好，有消息……就好。

“藍陌宸？”聽到電話那邊沒有了聲音，韓子淅擔心的問了一句。

“嗯……我沒事……”藍陌宸的聲音在韓子淅聽來，一直都是平穩的沒有什麽情緒的顯露，但是，這句“我沒事”卻依稀聽得出來些許憂傷，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你是不是，也一直沒有睡？”韓子淅試探性的問道。

“嗯？”

“我是說，你也是在擔心顧绗的，對麽？”

“我……”藍陌宸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藍陌宸……”韓子淅欲言又止。

“謝謝你，韓總，你早點休息吧，相信顧總和高維一定會沒事的。”藍陌宸反過來勸慰韓子淅。

“唉……”韓子淅一聲低嘆“小藍……”

“嗯？”藍陌宸心裏有些慌亂，他似乎在害怕，害怕韓子淅在繼續問下去。

“下次直接叫我的名字吧，韓總顧總的，聽上去，又生分又奇怪……”韓子淅話中帶着些許不滿的語氣。

藍陌宸一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不是……”想要解釋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解釋什麽。

韓子淅又是一聲輕嘆：“小藍，我也是把你當成朋友，所以……”

朋友麽？藍陌宸以為，他除了楊柏還有孤兒院的舊識，就不會再有所謂的朋友了，因為，有人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所謂真正的朋友。

因為有人告訴他，朋友，不過是用來互相出賣的，而現在，有人說，當他是朋友，而那個人還是顧绗的青梅竹馬，而且，他所說的不止包括自己在內，朋友麽？

“顧绗說得對，你這樣的人，如果不把自己放低一點，是永遠看不到你的心裏在想什麽，其實，你是關心顧绗的對麽，不過不想讓我看出來，其實……”

“子淅！”藍陌宸突然叫了一聲，打斷了韓子淅的話，而突然轉換的稱呼，也讓韓子淅愣了一下“謝謝你，謝謝你，把我當朋友，天快亮了，你還是休息會吧。”

韓子淅還未及回話，就聽到了電話挂斷的“嘟”聲，看了看手機，韓子淅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顧绗，你說得對，對于他，有些事情，不等他自己看清，別人怎麽說，都沒用。

……………………………………………………………………………………………………

二十四小時過去了，藍陌宸和韓子淅所能獲得的消息仍然只是早晨确定航班安全迫降，以及後來零零星星的一些新聞報道，未提及是否有傷亡，由于暴雪依舊，飛機迫降的地點又是在偏遠地帶，救援的開展也十分困難。

平安夜，正好又是星期六，L市各大街道商場裝點地流光溢彩，商場促銷，人群熙攘，整個城市都籠罩在節日的氣氛中。可是這一切，都與藍陌宸無關。

一天沒有出門，中午也只是簡單的煮了一碗面讓自己的胃痛得已平複，而後，仍只是坐在飄窗前捧着那本《曾經》發呆。

下午兩點的時候接到楊柏的電話，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藍陌宸還是小小的希翼了一下，但是聽到楊柏興奮的叫嚷，還是忍不住微皺了失望的眉頭，楊柏約他一起回孤兒院過平安夜，他胡亂編了個加班的理由搪塞，結果被罵工作狂外加沒人性，藍陌宸在心底說了聲抱歉。

藍陌宸又試着拔打那個號碼，聽到的依舊是冰冷機械的女音，手機的電池居然也在這來來回回之中，被折騰的只有一格電量，藍陌宸走到桌邊，想給手機充電，坐在電腦前，有些茫然的看着被自己打開的一頁頁有關KXXX航班消息的網頁，無奈的一頁頁按下小紅叉，郵件提示又跳了出來，兩封未讀……

藍陌宸移動鼠标的手頓了一下，像是在心底又掙紮了一番，最終還是關閉了信息提示。

冬天，天黑的特別早，又加上原本就是陰天，不到五點半，夜幕已經完全降臨。

藍陌宸仍舊靠在窗前看書，胃裏有些泛酸，空空的，卻沒有胃口，沒有吃晚飯，不時的拔弄着腳邊的八音盒，音樂的回蕩讓他覺得房間裏不是太冷，雖然他知道，八音盒不是空調遙控器，但是，只要音樂聲響起，他就會莫名的覺得安心。

天空依然陰霾，夜幕也已來臨，遠處的天空偶爾會有一束束焰火在空中綻放，也許，是某個年輕的男孩為博女友一笑，特意準備的吧，藍陌宸猜想。

當手機鈴聲再度和八音盒的聲音重疊，藍陌宸的心裏一緊，拿過放在一旁的手機，死死的盯着屏幕…………

來電……顧绗……！

藍陌宸看着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像是找不到接聽鍵一般，愣在那裏，半天，直到鈴聲就快要停止，他才慢慢的按下接聽：“喂……”

後來，顧绗告訴他，他那天的聲音很怪異，顫抖的很怪異，像是聊齋裏出現的怪伯伯。

“是我……”

“嗯……”依然輕顫不能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顧绗似乎聽出了他的不安，當手機可以收到信號，打開一看，一堆短信和無法接通電話短信提示，雖然不全是藍陌宸的名字，但是，看到他的名字，顧绗就已經知道什麽叫滿足。

“嗯？”藍陌宸始終都是一個字，不是不想說話，是喉嚨像是被哽住，還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再次聽到這個男人的聲音，藍陌宸感覺就像是高壓過猛短路一般，說不出話來。

“怎麽不說話？”顧绗溫柔低沉又略帶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落進藍陌宸的心裏，看似平常的話，卻句句讓藍陌宸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藍陌宸依然沉默不語，他耳朵裏滿是顧绗溫柔的話語，原來，許願這種事情，真的可以實現，他笑了，只是，顧绗看不見。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聽子淅說了……”顧绗的聲音透着一絲竊喜。

因為暴風雪造成的堵車，他沒有趕上那架失蹤的航班，手機信號也因為阻斷而失去通信，而在機場被滞留了六個小時後，他和高維終于乘上了最早的一架飛機趕了回來，落地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手機，韓子淅在電話裏把他一頓暴罵，說是和藍陌宸擔心了快一天一夜，顧绗自動過濾掉了韓子淅的名字，好像只聽到了藍陌宸擔心他。

他在擔心他？真的麽？韓子淅模棱兩可的回答讓他更加急切的想知道藍陌宸的想法。

韓子淅都對他說了？藍陌宸心裏一緊，不知道韓子淅說了什麽，但是聽得出來，顧绗像是有些高興，本來就說不出話，現在反到有些別扭的更加不願意開口。

“喂，藍陌宸，我這麽大老遠的趕回來看你，你好歹也說句話啊。”

“要我說什麽？”藍陌宸終于開了口，他看不見顧绗聽到他聲音後，頓時咧開嘴笑。

“說你想我啊。”

“做夢！”

“無情啊……無情……你就沒有一點點擔心我麽？”

“有啊！”

“什麽？”

“你失蹤了誰給我簽字！”

“喂……”顧绗有些郁悶了“平安夜，你不能說些好聽的麽？不用咒我吧。”

突然腦海裏閃過顧大總裁郁卒的神情，藍陌宸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回來就好……”

“什麽？”顧绗兩眼露出精光。

“我說……”藍陌宸長長舒出一口氣“你回來就好……”

“藍陌宸……”

“嗯？”

“平安夜哦，我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顧绗擡頭看着那扇亮燈的窗戶，星星一點，卻顯得很溫暖。

“哦？你是聖誕老人麽？”

“你不信？”

“你有白胡子和麋鹿麽？”藍陌宸臉上笑意更盛。

“你往樓下看不就知道了！”顧绗話一出口，藍陌宸表情一僵，急忙看向窗外樓下。

“嗖”又是一束焰火在天空綻放，朵朵散開，映得夜空很亮，清楚的映現着那個男人的身影，拿着手機，一臉溫情的笑容，正看着樓上的自己。

“看到了麽？你可以許願了！”

“顧绗……”

“嗯？”

“不用了……”

“我的願望……”

“實現了……”

☆、聽故事的睡美人

“我好歹也是大老遠的趕回來，你打算讓我一直站在門口麽？”顧绗的聲音有些無奈。

關于上來或是下去的問題，顧绗在和藍陌宸争執近十分鐘後，毅然決然的挂斷電話，三步并兩步的跑上樓，站在他的門口，開始按門鈴。

藍陌宸不是不想出去，只是看着自己扭傷的腳踝，這樣可以去哪？他也不是故意不想開門，一步步挪過去也需要時間啊。

顧绗準備用手敲門的時候，門開了，藍陌宸穿着青灰色的家居服，寬大的衣服更顯得他的瘦削，只露出半個身形，好像不願意顧绗進來，顧绗硬是将整個門推開，擠得藍陌宸倒退了兩步。

“你的腳怎麽了？”果然沒挪出兩步，顧绗就發現了藍陌宸的異樣。

“沒什麽，扭了一下。”藍陌宸苦笑，是被人為的扭了一下，原本都快好了，早晨那一下又扭的不輕，現在才感覺有些腫漲。

“啪”

門被顧绗順手一帶，還未及反應，藍陌宸突然覺得天花板倒向了一邊，等到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打橫被顧绗抱在了懷裏，頓時窘得大叫：“你，你幹嘛，快放我下來！”

顧绗陰着一張臉，不作聲，大步走到沙發前，藍陌宸明顯的感到他的雙手在用力，卻又小心翼翼的不想弄疼自己。

輕輕把藍陌宸放在沙發上，半蹲在他面前，一把抓過受傷的腿，卷起褲腳，腫漲的傷處暴露在自己眼前，藍陌宸還在那裏不安的扭動着，顧绗眉頭一皺：“藥酒有沒有？”

“嗯？”

“藥酒在哪？”

“在書櫃下面有個藥箱……”藍陌宸木木的回答，是啊，家裏是藥酒的，自己為什麽就沒想到揉一下呢？不過，在此之前，他都沒覺得怎麽痛，直到剛剛挪到門口開門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已經疼得如此厲害。

顧绗起身走到書櫃前，很快找到了藥箱翻到了藥酒，走到藍陌宸身旁坐下，輕輕把他受傷的腿撈起架在自己的雙腿上，藍陌宸卻因為這個動作，有些滑稽的歪向一邊，顧绗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幫他調整了姿勢，讓他更舒服的斜靠在沙發上。

“什麽時候扭的？”

“嗯，早晨……”藍陌宸雖然有些心虛，可是早晨那下，也算吧。

“那為什麽不早點抹點藥酒……”顧绗的聲音裏滿滿的責怪。

“我……我沒想到……”藍陌宸的聲音變得很小，像是犯錯的孩子被逮到現形一般。

顧绗沒有再說話，伸手将藥酒倒了一點在自己的手心，然後用另一只手覆在上面，輕輕在手心裏來回揉搓了幾下，然後開始輕輕揉搓藍陌宸受傷的腳踝。

“咝……”藍陌宸緊咬着下唇，忍着痛感，卻沒有忍住疼痛帶來的一陣輕顫，顧绗立刻停了手上動作，扭頭看他：“疼麽？”聲音很溫柔。

藍陌宸搖了搖頭，示意沒有關系，不知道是痛的還是剛剛看到顧绗溫柔的雙眸，覺得臉頰有些發燙，低下眼眸，躲避着顧绗的目光。

放緩了手上的動作，輕輕的揉搓着，顧绗的聲音低沉沙啞：“一點也不小心，好像總是會踩到自己尾巴的貓一樣……”

喂……沒有這樣形容人的好麽？藍陌宸沒有吱聲，卻在心底腹诽着，也不看看是誰害的。

“L的天氣真壞，陰冷陰冷的，也不下雪，一點聖誕節的氣氛也沒有。”

知足吧，如果這邊也下暴雪的話，你都不知道要在哪降落了，打算一直在天上飄着麽？藍陌宸繼續在心裏腹诽。

“那個時候還是慶幸的，沒敢上飛機，我以為自己要食言了，結果硬生生的在機場待了五個多小時新的航班才能起飛，知道麽，真難熬，居然連高維都變得焦躁了……”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就算是坐在家裏的我們，也比你們好不到哪去啊？高維當然也會焦躁，可是，沒上飛機，至少也打個電話回來啊。藍陌宸繼續在心底埋怨着，人回來了，他可以盡情的抱怨。

“不是不打電話，信號中斷了，本市的勉強還能通話，但是長途完全不行……”顧绗像是知道藍陌宸心底所想一般。

“那個時候我還在想，你會不會給我打電話，後來想想不太可能……”

“臨上飛機之前，我還試着想給你打個電話，前面的飛機已經失蹤了，我不知道在這樣的天氣還會遇到什麽……”

“很想聽到你的聲音，但事實上我更貪心，不僅想聽到你的聲音，更想看到你的人，一出機場我就往這趕，一下車，遠遠的就看到你屋子裏的燈，看到你的影子。”顧绗說着說着，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微笑。

“說起來，也許會覺得好笑，雖然我沒坐上那架飛機，但是，居然有種活着真好的感覺。”

顧绗一邊幫藍陌宸揉着腳踝，一邊低語，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傾訴，漸漸的，感到藍陌宸的腿部肌肉沒有那麽緊繃，沒有了先前的緊張，，心裏暗自高興，難得藍陌宸這麽乖順的和自己坐在一起，不別扭，不和自己争執，也不回頭去看，繼續手上的動作。

“一下飛機，剛一開機就接到了子淅的電話，聽他說你也在擔心我，我真的很開心，甚至在想，再遲點給你打電話，看你究竟會擔心我到什麽程度……”顧绗突然苦笑，這樣的行為從來沒有過，有些幼稚吧，三十多歲的人了，居然還會像個孩子在平安夜等待聖誕禮物一樣希翼，他在心底期待着，期待着藍陌宸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意。

“小宸……如果，我現在想聽你的答案……可以麽？”顧绗猶豫的說出了這句話，原來近情情怯這句話是真的。

身後的人兒沒有說話，沉默着，顧绗等待着，放緩了手上的動作，仍然是無盡的沉默，顧绗有些失望：“不想說也罷，我說了，不會逼你……”

事實上，顧绗知道面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就算是逼迫也是沒有用的。

“餓不餓，要不要……”顧绗轉移話題想要緩和一下有些尴尬的氣氛，一邊說一邊扭過頭，頓時愣在那裏，良久，啞然失笑……

藍陌宸靜靜的斜靠在沙發上，懷裏抱着靠枕，低垂着腦袋，酣甜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