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第10章 (10)

在如此空曠的停車場，都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按下車鑰匙的解鎖鍵，A8的車燈閃爍了兩下，高維上前拉開車門，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整個停車場充滞着鈴音的回響……

高維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號碼，眉頭微皺。

“喂？喂！高維？”

“韓總，您說，我在聽”

“我說……你聲音能不能稍微顯得高興一點啊！”

“韓總你酒喝多了？”高維努力讓自己平靜，耐着性子詢問。

“我說~那個……”

“什麽？”

“我喜歡你！”

“……”

“喂！高維，我說我喜歡你，聽見沒？”

高維冷着臉，聽到對面一陣哄笑，然後是韓子淅的笑罵：“笑個屁啊！你們這幫混蛋！”

“還有事麽？”

“嗯？”

“麻煩韓總下次大冒險輸了，換一個人……”高維說完便挂斷了電話，回到車上。

“混蛋！”

……………………………………………………

“哎？二少？電話挂了？哈哈哈哈哈哈，失敗了吧！”

“早就讓你不要挑戰顧绗那個冷面秘書的極限，噗，下次見到他你要繞道走。”

“滾！還不是你們這群混蛋害的！”韓子淅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號碼，頗為不悅的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切，一點意思也沒有，韓子淅喝着啤酒，心裏暗暗發誓，下次再也不要玩這種無聊的游戲。

………………………………………………………………………………

次日，未茗樓

身着旗袍的美麗少女，正用纖長白晰的雙手，靈巧的理茶、洗茶、煮茶，将一壺上好的鐵觀音沖泡好了之後，顧绗揮揮手，少女會意，起身，半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荃叔，我們好久沒有坐在一起喝茶了？”顧绗取過茶案上的紫砂壺，給坐在自己對面的老者将杯子斟滿。

“呵呵，有五六年了吧……我以為，賢侄忘了我這把老骨頭了。”被稱做荃叔的老者笑笑，端起面前的杯子，輕輕把玩。

“荃叔想退休，怎麽也不通知我一聲？”顧绗把茶杯放到唇邊輕抿了一口。

“呵呵，老了，不中用了，就是想圖個清閑，正好小紳來找我，就做了個順水人情，這拿在手裏的，終歸是顧家的，自家兄弟嘛。”荃叔悠閑的品着杯中的茶，耍着太極，看着對面的顧绗，微眯着雙眼，似笑非笑。

“您老也真是，顧紳還年輕，不懂事，也不知道回來和我商量商量，就冒冒然的去給您開了價，也不知道價格合不合适，您可是我父親手下的得力幹将，怎麽說，也不能讓您臨退休了，還吃了我顧家的虧。”顧绗放下杯子，臉上虛浮的笑意更盛。

“啊呀，老都老了，還計較那麽多做什麽，你都說了，我是跟着你父親打天下的，而且，我們赤手空拳套白狼的時候，賢侄你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吧？呵呵，如今這天下換了，我這把老骨頭自然懂得什麽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吃虧什麽的，談不上，更何況，我也沒想到小紳辦事這麽利落啊。”

顧绗仔細的看着荃叔臉上的表情，想要從上面看出一絲端倪，但是可惜，老狐貍終歸是老狐貍，顧绗一時也很難确定，眼前的荃叔究竟是以什麽樣的價格将股權交給了顧紳，更枉談從他口中知道，顧紳的資金來自何處。

“唉呀，時候不早了，我該去接孫子了，賢侄，我就不陪你了。”荃叔說着就要起身，顧绗也沒有阻攔，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說了聲：“荃叔，慢走，不送了。”

“哦，對了！”荃叔還沒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賢侄，臨出門的時候，我在家寫了幅字，送給你，就當我退休送你的大禮。”

“哦？”顧绗有些訝異，看着荃叔眯着雙眼走到自己身邊，遞過來一張折好的宣紙，頓了一下，還是笑着收下了“多謝荃叔！”

“呵呵，不謝不謝……”

顧绗看了看手中的紙，普通的用來寫毛筆字的宣紙，一層層打開，顧绗愣然，前後又仔細看了一下，最終，他确定，這張宣紙上，的确一個字都沒有。

顧绗把紙放在桌上，靜靜的看着，嘴角漸漸顯現一絲輕笑。

☆、揮之不去的身影

華濟醫院

藍陌宸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簡單的行李，頭上的傷已經好差不多了，本來留院觀察一個星期就足夠了，可是顧绗硬是讓醫生開了留院兩周的醫囑，藍陌宸有些無奈，顧绗的決定有的時候幾乎是霸道。

四下看了看，沒有落下的東西，提着行李包正要出門，高維适時推門進來，看着藍陌宸略為驚訝的目光，高維保持着一貫的冷漠與禮貌：“顧總讓我來接您出院。”

伸手就去接藍陌宸的行李，藍陌宸下意識把手往回一縮：“謝謝你們顧總，我自己就可以了。”

高維的手堅持不懈的停在那個位置：“我要是您，就不會拒絕……”

“什麽？”藍陌宸有些不解的看着高維。

“能夠博得顧總的好感，實屬不易，我如果是你，好不容易得到了這麽點好感，我會順着走下去，不會拒絕……”高維直起身子，目光幽遂的看着藍陌宸。

“你什麽意思。”藍陌宸心中警鈴大作，瞬時有些緊張，但随即又鎮靜下來，恢複冷靜的神态。

“我的意思很明白。”高維有些強硬的上前一步，伸手拿走了藍陌宸手中的行李，轉身就往門口走。

“你是誰？”藍陌宸冷冷的問道。

“高維——顧绗的秘書……”高維轉過身，嘴角上挑，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雖然那笑容有些冷酷。

“你呢？你又是誰？”高維反問。

“藍陌宸——顧绗的信貸經理……”藍陌宸淡淡的回道，似乎不含任何感□彩。

“藍經理，顧總，讓我接您出院，請吧……”高維做了個請的手勢，藍陌宸看着他的眼睛，又是進行了十秒鐘的對視，這才從他身邊走過，離開……

………………………………………………………………………………………………

肖銳沒有想到，藍陌宸在出院的第二天就主動來消假，要求回來上班，肖銳幾次三番說“你千萬不要逞強……千萬不要逞強……要多休息。”都被藍陌宸笑着搖頭拒絕。

“肖總，我真的沒事，雖然是摔到了頭，但是相信我，腦子還是很好用的。”

看着藍陌宸輕松的笑臉，肖銳才略略放心：“最近也就是等着總行下批文準備放款了，前面的資料基本上小潘都準備差不多了，說實話，你還真是挺厲害的，小潘的工作效率和幹勁不比你差啊，呵呵。”

“都是肖總培養的好啊。”

“喂，藍陌宸，這可不像你……”肖銳看着藍陌宸臉上帶着一絲調侃的笑意。

“對了，正好，小潘剛剛把前期一個億的定向支付資料拿過來，你核對一下吧，我就不看了。”肖銳伸手把桌上的一摞資料遞給藍陌宸。

“嗯，那我去工作了。”藍陌宸抱着資料一邊翻，一邊往自己辦公室走。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周圍有着各式各樣的目光，藍陌宸疑惑的擡起頭，周圍的目光，受驚一般，作鳥獸散，偶有竊竊私語，不時擡眼瞄向藍陌宸。

藍陌宸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好像不至于會穿錯衣服，或是衣冠不整的被人看笑話，可是，這些目光的确是來自四面八方，對着自己。

沒有多在意，一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在曹軍東的一在堅持下，同樣也因為塞上雅苑項目資料越來越多，藍陌宸終于是搬進了那個屬于自己的辦公室。

習慣性的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打開電腦，坐在桌邊，仔細的審核着手上的資料，突然，藍陌宸的神色微凝，連續翻了幾頁，秀眉輕蹙，拿起手邊的電話：“幼丞，你來一下。”

不一會，潘幼丞敲門進來：“這麽快就來上班了？”随意的問了一句。

藍陌宸沒有搭他的話，而是直接問道：“這批定向支付的資料，你什麽時候拿來的？”

“昨天下午，剛剛拿過來，催了好長時間，終于是備齊了，有什麽問題麽？”潘幼丞扶了扶眼鏡。

“這個建築公司，在他前期招标的承包商裏，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藍陌宸指着文件上的公司名稱——“瑞煌建安有限公司”

“這個啊，有啊，我特意核了一遍啊，就怕他後來沒有按這個來。”潘幼丞繞到桌後走到藍陌宸身邊，翻到文件最後幾頁，找到承包商招标的文件和最終招标的結果明細。

藍陌宸順着潘幼丞的手指一路看下去，果然在倒數第三行看到了“瑞煌建安”的名字。

怎麽會？藍陌宸扶着額頭，難道說，真的摔了一下，有些失憶了？塞上雅苑的資料他做的相當仔細，由于是房地産開發項目貸款，各級對這類貸款的監管也相當嚴格，他當時是特意把這些承包商的名單要過來，以便于後期貸款資金定向支付的時候，可以嚴格控制資金的流向。

藍陌宸有些不死心，打開電腦中的電子文檔，這些資料自己全都是電子存檔，結果，也是在電子文檔的倒數第三行，發現了那個他覺得陌生的公司名稱。

“怎麽會？”藍陌宸還是不太相信。

“這也不奇怪，他的各級供應商承包商那麽多，你不記得也很正常啊。”

“也許吧……”藍陌宸搖了搖頭，如果說文字資料有人作假，但是自己電腦中的電子文檔該應該不會出錯，應該只是自己太久沒有上班，記憶出現了斷節而已。

“你還是多休息休息吧，又沒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非得要你帶病上班不是麽？”潘幼丞有的時候，就是不能接受藍陌宸那種完全不管不顧的拼命，好像自己的身體啊健康啊完全不關自己的事一樣。

“嗯，我知道，謝謝你，這段時間辛苦了。”

“沒有，我還好，到是我老婆……”潘幼丞話說一半，神情古怪。

“嗯？”

“我老婆有了，天天罵我不關心她，說實話，你再不回來，我估計就得被掃地出門了。”

藍陌宸看着潘幼丞厚厚的鏡片下依稀可見的黑眼圈，不禁笑了：“原來剛剛說的讓我多休息，全都是假話啊。”

潘幼丞難得憨憨的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麽，出去做事了。

辦公室的電話響起，藍陌宸頭也沒擡，摸到話筒放到耳邊就是：“您好，東旗信貸部。”

“換辦公室了？”

“嗯？”聽到熟悉調侃的聲音，藍陌宸明顯的眉頭一皺。“這世上還有什麽是顧總不知道的？”

“有啊，比如說，你喜歡吃什麽？”

“這個問題，顧總在第二次見我提出的十五個問題裏，好像就有問過！”

“藍陌宸，你果然腦子還那麽好用。”

“顧總，身為一個集團總裁，您上班就這麽空閑？”藍陌宸心想，你不是有批不完的堆成山的文件麽？你不要去參加各種會議麽？還有閑功夫來調侃我？

“沒有，不過，我很願意為我的信貸經理，空出一點點時間，用來确定我們晚上的約會。”

“什麽？約會？”藍陌宸重複了後面重點的兩個字，有點咬牙。

“是啊，你大病初愈，我想請你吃飯，給你補補。”

“謝了，不用！”又要給他拎到海邊，然後再受個刺激步走下山？

“啧，藍陌宸，你真不專業，大客戶的邀約你也拒絕……”顧绗突然聲音有幾絲哀怨，雖然很明顯是裝出來的。

“顧總，你不要每次拿我的職業道德和專業素質來威脅我！”藍陌宸繼續咬牙，這回覺得咬牙咬得都有些頭痛。

“藍陌宸……”

“什麽！”藍陌宸顯然快要失去耐心。

“你手上是不是有一摞塞上雅苑定向支付的資料？”

藍陌宸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都可以想像電話那頭顧绗是怎樣的一種神情，這家夥是神棍麽？

“是……怎麽？”

“哦，你翻到定向支付确認函的最後一頁……”顧绗聲音顯得更加愉悅。

藍陌宸愣了一下，迅速的翻到了最後一頁，咬牙二十秒後：“晚上幾點！什麽！地方！”

“呵呵，我會讓高維去接你的，晚上見，工作愉快！”

還沒等藍陌宸回答，顧绗就迅速的挂上了電話，藍陌宸扶着額頭輕輕嘆了一口氣，冤家！

定向支付确認函最後一頁，法人簽字那欄，果然沒有顧绗的名字，明天就要付出去的貸款資金，沒有顧绗的簽字，是無法交易的。

顧绗的名字，顧绗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總會出現在自己的左右，揮之不去，避之不及……

☆、不知不覺的情感

當藍陌宸再次在東旗正門口看見高維筆直站在那裏的時候，他認命的閉了一下眼睛，打從心底服了這對主仆。

高維看到藍陌宸一副不願搭理他的樣子，并沒有在意，還是恭敬的給他打開了車門。

藍陌宸也沒有說話，彎腰坐進去之後，才發現，剛剛在自己身後有不少信貸部的同事，還是上午那種眼神。

下班高峰，難免會遇上，雖然藍陌宸在辦公室一向很少與同事有交集，也從來很少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可是這次，他覺得大家注視的目光很怪異，應該說比他被破格提拔之後的那些眼光，還要怪異。

高維的車速不是特別快，車上放着舒緩的藍調，藍陌宸還是覺得累了，畢竟頭部受了創傷，也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完全恢複的。

“你要是累了，可以閉上眼睛休息一會，要有一段距離才會到。”高維說話的聲調一如往常，沒有什麽感□彩也沒有音調起伏。

藍陌宸淡淡的回了一句“謝謝”，微微合上眼，不一會，竟然真的睡了過去，高維從後視鏡看着他沉穩的睡顏，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等到藍陌宸一覺醒來的時候，是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車上睡覺畢竟是淺眠，藍陌宸睜開雙眼，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陷入夜幕，張口問了一句：“這是哪兒？”

“怡嶺山莊”高維利落的解開安全帶，下車給藍陌宸打開車門。

藍陌宸下車就看到顧绗站在門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今天挺早啊？藍助理。”

“讓顧總久等了”藍陌宸抱着手裏的資料，心裏暗暗咬牙，要不是為了這簽字，就算是要來，也得讓你等上兩個小時。

顧绗看出來他的別扭，笑笑沒說什麽，直接領他進了內廳。

不得不承認，顧绗每次挑的地方都別具情調，上次是在渭水灣半山私房菜館，這次又是怡嶺山莊，古色古香的格局，輕揚悠雅的古筝曲，讓人的心情頓時都輕松不少。

一個名為“映竹”的雅座，位置幽靜，窗外是山莊的後院，聞松濤陣陣，見翠竹輕搖，空氣相當的清新，藍陌宸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放松了許多，臉上的表情也舒緩了一些。

顧绗點了幾個菜，就讓服務員下去了，目光柔和的看着藍陌宸的側顏，他很喜歡每次藍陌宸的側顏，沉靜美好，如果轉過頭來，那雙清水眸子就會變得眼含怒氣，像是自己欠了他許多。

“頭上的傷好些了麽？”顧绗偏過頭去看，繃帶拆掉了，但是傷口的位置的頭發還是稍稍有些禿，忍不住笑出了聲。

藍陌宸扭頭看他：“笑什麽？”

“哦，帥哥斑禿了啊”

藍陌宸眼一瞪，這家夥随時随地會拿自己取樂，低頭不語，掏出文件和筆，往顧绗面前一放：“顧總，請您簽字！”

“你就是為了這個才答應和我吃飯？”顧绗收起笑容，把文件往回一推。

“顧總認為呢？我的确就是為了這個簽字，才會答應您，下了班大老遠跑過來和您吃頓飯！”藍陌宸心想，這是事實，難道還要我否認？

“藍陌宸，你怎麽一點情調也沒有，不覺得現在談工作，很煞風景麽？”

“顧總，我們之間除了談工作難道還要談別的不成？”

“為什麽不呢？”

“比如說？”

“談情說愛啊！”

“騰”的藍陌宸白晰的臉上飛起紅雲片片，談情說愛！虧得他能說出口！

自從認識了顧绗，藍陌宸總覺得自己的生活裏充滿了不可思議，各種場景像電影一般在自己的腦海中回放。

這個男人，總是霸道放肆的在自己面前說着荒誕無稽的話，可是，為什麽？他只是覺得這個男人怎麽能夠輕易說出這樣的話，而并不是，讨厭……是的，他并不讨厭顧绗，也不抗拒。而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自己奮不顧身的沖上去這種行為，也讓自己困惑了許久，這到底，都是怎麽了？

顧绗看着對面的男人紅了臉，卻又若有所思，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低頭輕笑，伸手拿過文件，一邊簽字一邊說道：“給你簽沒問題，不過，你得答應我，好好吃完這頓飯，要不然，你要是一生氣又拂袖而去，這裏，可比渭水灣還要難打車。”

把簽好字的文件推回藍陌宸的面前，藍陌宸擡頭看着顧绗認真的眼神，也許，他真的只是想和自己好好吃頓晚飯吧。

收好文件，菜也陸續備齊，藍陌宸不再糾結于顧绗各式各樣的理由或是抱怨，顧绗偶爾為他夾菜，偶爾和他說起自己的曾經，不知道是不是飯菜很可口還是菜館的環境，藍陌宸覺得周身漸漸有種暖暖的感覺，看着對面坐着的顧绗，神情溫和，目光仍是素日那般深邃，沒有了平常的調侃戲谑，多了幾分朋友之間的随心随性……

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麽樣的？太久一個人生活，很多感覺，漸漸都成了回憶，如今，突然湧上心頭的溫暖，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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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塞上雅苑前期一億資金全部定向支付完畢，二期的兩個億也準備發放了，藍陌宸也舒了一口氣，由于工作的忙碌，不管是他或是顧绗，自上次的晚飯後，兩個人都很少聯系，藍陌宸覺得生活又恢複了正常。

潘幼丞把整理好的一堆資料放到他面前，大喘着氣：“呼，可算是弄好了，這是定向支付貸款流向跟蹤，我現在可算是明白為什麽沒人願意做項目貸款了，太勞神費力了。”

“你怎麽也學會抱怨了？”藍陌宸幫忙把資料理正，拿起最上面的幾份開始核對。

“生活就是這樣啊，當你的工作和生活都應接不暇的時候，當然會有所抱怨，像你這樣無欲無求過得和神仙似的，哪知道生活的艱苦？又怎麽會抱怨？”潘幼丞顯然最近被懷孕的老婆唠叨的夠嗆，沒完沒了的加班，連岳母都找上門來數落他的不是了。

藍陌宸笑了笑：“你說的是我麽？”

“是啊，外面的同事都說你是神人！”

“神人？”

“咳咳，就是神經不同于一般人的神人……”

藍陌宸習慣了大家對他的非議，顯然，他從來都是認為這些非議對自己不構成什麽影響，所以，通常都會置之不理，話題什麽的，八卦什麽的，都是辦公室裏必要的調和劑，他又不是資本主義劊子手，顯然不會剝脫下屬的話語權，盡管這些話題中心，都是關于他自己的。

“你不會還要重頭到尾看一遍吧，我們能審到第二手就不錯了，接下來，很難控制的。”潘幼丞看藍陌宸很認真的在勾選對賬單上金額。

“資金量比較大，還是穩妥些的好，你先去忙別的吧，審完之後，我來歸檔。”

“好吧，有什麽你叫我。”說完，潘幼丞就起身出去了。

等藍陌宸再次擡頭看時間的時候，牆上鐘已經指向九點整，胃裏稍稍的不适提醒他，他又錯過了晚飯的時間。

擡起頭活動了一下脖子，看看資料只餘下一小半了，想着看完手上這筆就去吃點東西再說，又低下頭認真的翻開又一份明細清單。

“瑞煌建安有限公司——”

藍陌宸再度看到這個公司的名稱，腦海中頓了一下，這麽久了，還是沒有一點關于這個公司的前期印象，翻開明細：

11月3日，恒瑞集團塞上雅苑貸款專用支付——5000000.00

11月6日，恒瑞集團塞上雅苑貸款專用支付——5000000.00

11月7日，恒瑞集團塞上雅苑貸款專用支付——5000000.00

11月9日，恒瑞集團塞上雅苑貸款專用支付——300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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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不到半個月，恒瑞集團總共轉入了三千萬資金到這個建築公司的賬戶上，藍陌宸停下手中的筆，開始用電腦搜索這個公司。

瑞煌建安有限公司，20XX年3月成立，這是一個今年三月才成立的新公司，注冊資本不過三百萬，恒瑞集團為什麽會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支付他近三千萬的工程款項？

藍陌宸拿過手機，想要打電話給潘幼丞問一下情況，可是看了一下時間，這個時間打過去，潘幼丞應該已經睡了吧，他說老婆懷孕後，睡得特別早，算了。

藍陌宸又看了看瑞煌提供的賬戶開戶——茂業銀行，不是本行的賬戶，如果想要追到下一手，不是特別容易，思索再三，還是拔通了顧绗的電話。

電話接通，卻遲遲沒有人應答，就在藍陌宸以為沒人接要挂斷的時候，聽筒那邊傳來顧绗低沉略顯沙啞的聲音：“喂……”

“嗯？”藍陌宸愣了一下，顧绗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是在睡覺“對不起，這麽晚打過來，你睡了？”

“呵，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對不起……沒有，我沒睡……”顧绗的聲音還是沙沙的，雖然不是沒有睡醒的聲音，卻也不似平常那麽輕松。

“哦……你聲音聽上去，不太好……”藍陌宸本來不想多問，卻還是吞吞吐吐的說出了口。

“嗯，酒喝多了，有點難受，有事麽？”顧绗晚上參加了一個宴會，都是些商界名流，酒沒少喝，再加上工作上又有些疲累，有些招架不住了，這會子，正躺在家裏沙發上難受的動不了。

“嗯，有點事情，你不舒服？那明天再說吧……”藍陌宸聽出他聲音中的疲累。

“喂，藍陌宸……”顧绗的語調變得比平常溫柔許多，藍陌宸認為那是酒精的作用。

“嗯？”

“胃裏空空的，很難受……”

“吃點藥啊，喝那麽多酒當然會難受。”自己是見識過顧绗喝酒的，而且還注意到，顧绗有一個壞習慣，喝酒不太愛吃菜，這樣當然會難受。

“晚上光顧着喝酒了，都沒怎麽吃東西，呵，自作孽吧……”

“高維呢？不在麽？”藍陌宸知道高維是顧绗的貼身秘書，平時都是随顧绗住在一起的。

“晚上我安排他去做別的事情了，家裏就我一個人……”

藍陌宸沒有搭話，不知道顧绗想要表達什麽意思，靜默着，像是等他開口，又想要挂斷電話不想聽他繼續。

“藍陌宸，你也太老實了！”對面傳來顧绗的輕笑，藍陌宸一怔。

“什麽？”

“我都說成這樣了，你都不能開口說來給我送點吃的麽？”顧绗竟然有些期待從藍陌宸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藍陌宸又沉默了，聽着顧绗在話筒那邊忽近忽遠，忽輕忽重的氣息，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你想吃什麽？”

“你給我買？”

“嗯，正好我也沒吃……”

“你怎麽這麽晚還沒吃，會胃疼的……”

“醉酒胃疼的人沒資格說教……”

“……我想喝粥……”

“這麽晚，哪裏還有？我沒車，去不了太遠的地方。”

“也不讓白善寧給你配一輛，那我來接你……”

“明天頭條，恒瑞集團總裁醉駕入獄這标題怎麽樣？”

顧绗沉默了，半天藍陌宸才又開了口：“你等着……”

藍陌宸沒等顧绗回話，就挂斷了電話，一邊咒罵着自己手賤，一邊恨自己心軟，怎麽就答應了這個冤家的無理要求。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或許，從那句“胃裏空空的，很難受……”開始，就心軟了吧？

顧绗，為何，要讓我離你越來越近？

☆、攝氏十六度

顧绗放下電話，仍然保持着仰卧的姿勢躺在沙發上，手扶着額頭，酒精作用下的皮膚過于灼熱的溫度。

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麽？那個人，不可能會來吧，不是曾經說過，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麽？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想要做朋友，都是不易吧

為什麽會一直契而不舍的堅持要靠近呢？是否是必須？自己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直到那天韓子淅問自己，是不是必須？

是或不是，自己也許，都不曾知道

想着想着，意識漸漸模糊，沉沉的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因為門外契而不舍的門鈴聲，是高維麽？不是說今天晚上不用回這邊了麽？怎麽連鑰匙也不帶？

顧绗掙紮着起來，頭痛欲裂的感覺熟悉而又清晰，明明每次都會這樣，卻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只是這酒桌上的酒，不是想不喝就可以不喝的。

打開門，顧绗的眼前還是有些模糊的，揉了揉額頭，定住心神，這才看清楚面前一雙清清亮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藍陌宸？”不太确定的叫出那人的名字，不太确定自己是醉着還是醒着。

“醉到眼睛都看不見了？”略帶嘲諷的語調，顧绗這才肯定，的确是藍陌宸。

站在自己家門口的，的确是剛剛電話裏的那個人，只是，他怎麽會找到這個公寓？藍陌宸只去過上次的別墅，這個公寓，是因為離上班的地方比較近，顧绗才會平時住在這裏。

輕輕推開顧绗架在門上的一只手，藍陌宸什麽也沒說，打開燈，脫下外套，放在門口，把顧绗扔在了門口，徑自走了進去，看清楚了廚房的位置，把手上的袋子放在廚房的臺面上，四周看了一下。

“有豆漿機或是榨汁機麽？”藍陌宸問道，這個時候，顧绗已經回過神，把門關上，走回沙發的位置半靠着，看着站在廚房裏的藍陌宸。

顧绗的廚房是歐式半開放型的，正對着客廳的沙發，藍陌宸見他半天不搭話，沒有再問，一個個櫃子打開來找，終于在最上面的櫃子找到了一個還沒有開封的豆漿機，取了出來，開始清洗。

顧绗一言不發，靜靜的靠在那邊，意識比剛剛要清醒的多，顯然，至少他現在明白一點，藍陌宸真的來了，站在自己的廚房裏，好像，還準備給自己做吃的。

藍陌宸打開自己帶來的袋子，取出米，用量杯取了一杯半左右，開始淘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的原因，顧绗好像看到藍陌宸的身邊籠罩着淡淡的光，暖暖的光，像是感覺到了顧绗的目光，藍陌宸擡頭看了他一眼，終于開口問了一句：“還是很難受麽？”

聲音輕柔，不似平常的公式化和清冷音調，甚至讓顧绗覺得有些溫柔。

“嗯……還好，你怎麽找到這的？”顧绗還是有些納悶。

“問了高維，打你電話，你沒接，我估計你是醉死過去了。”

“就那麽希望我死麽？”

“什麽？”

“沒什麽，你突然闖進我的家裏，還在用我的廚房，能告訴我，你在做什麽嗎？”

“你不是要喝粥麽？太晚了，沒地方買……”

“所以……”

“你休息吧，好了我叫你……”藍陌宸沒有再說話，低下頭去繼續忙活手裏的事情。

顧绗繼續躺在沙發上，不一會，耳邊傳來豆漿機研磨的聲音，胃裏陣陣翻騰的酸意，頭痛的感覺也愈來愈強烈，昏昏沉沉，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藍陌宸的聲音：“起來吃一點吧……”

微微睜開雙眼，藍陌宸站在沙發邊，手裏捧着一只碗，偶爾還在往碗裏吹着氣。

努力着坐了起來，半靠在沙發上，無力的看了藍陌宸一眼：“什麽？”

“粥……”

“你做的？”

“嗯……”藍陌宸把碗遞到他手邊“吃吧，吃一點胃要好過一點。”

“我沒力氣……”看着這樣的藍陌宸，顧绗突然想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

藍陌宸沉默了半天：“吃飯的力氣還是有的吧。”

“沒有，手是軟的……”

“那等有力氣再吃！”

“吃了飯才會有力氣，藍陌宸你說反了。”

“那要怎麽樣？”

“喂我啊……”

“什麽！”

“你喂我吃不就行了？吃完我就會有力氣了啊。”反正你也來了，飯來做了，何不送佛送到西呢？

藍陌宸又是一陣沉默，半天，才端起碗，坐到沙發邊，舀了一勺粥，輕輕遞到顧绗唇邊，顧绗張開嘴，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

或許是燈光昏暗，也許是刻意不看，藍陌宸沒有注意到顧绗唇邊的笑意，而是專心的一勺一勺的把粥喂過去。

“這麽短的時候，你怎麽做的？”入口的稠滑細膩，讓顧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