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粉頭發
任曉月沒在電話裏跟江放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把醫院地址告訴了他。
那是一家私立醫院,離體育中心不遠,江放到的時候被攔在門口,又給任曉月打了一個電話後警衛才放他進去。
“禾宇筝呢?”剛走進醫院大廳江放就看到了任曉月,她被醫生和随行人員圍着,之中還有禾宇筝的心理醫生,江放曾見過一面的謝蘭。
任曉月聽到江放的聲音後沒有立即擡頭,而是在等那些醫生說完話才看向江放,神色泛着冷,聲音已經平靜下來:“你過來吧。”
說完任曉月轉過頭朝一樓一間休息室走去,江放怔了下才跟了上去。
休息室裏很安靜,只有任曉月和謝蘭,以及不知所以站着的江放。
“禾宇筝怎麽了?”江放又問。
謝蘭看了眼面色沉滞的任曉月,擡起頭用最平和的語氣道:“筝筝的病複發了。”
江放緊盯着謝蘭:“複發?”
謝蘭點頭:“已經打了鎮定睡了,叫你過來...不是讓你去看他,是有事要跟你說。”
江放眉頭緊鎖:“他複發是不是跟我有關?”
江放到了醫院後就猜到一二,任曉月和謝蘭對他的态度不太對,而且直到現在他也沒見到禾宇筝,江放咬了咬牙:“是因為什麽?”
任曉月扯出一個冷笑,看向江放的眼神裏不再帶着溫和,她将手機放到桌上,手機屏幕上正播着一個視頻。
江放無暇顧及任曉月怎麽看自己,走過去拿起手機看,手機上是剛剛球迷見面會的觀衆席畫面,視頻将其中兩排觀衆席放大,放大後五秒視頻又開始重頭播放。
“什麽意思?”江放沒有看懂。
任曉月閉了閉眼,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崩潰地深深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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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筝筝被綁架,給你看的視頻裏我們給那個跟他一起被綁的女孩打了馬賽克,所以你不知道她長什麽樣。”謝蘭解釋。
江放猛地拿起那個視頻,重新看着裏面被拍到的幾個女生,不可置信地看向謝蘭:“可是她...不是已經...”
謝蘭點頭:“是的,那個女孩去世了,視頻裏這個染着粉色頭發的女生是她的妹妹,她妹妹比筝筝還小了一歲,現在剛滿17。”
“她們長得一樣?”江放聲音發寒地猜測:“禾宇筝看到了。”
“呵呵...”任曉月放下手,突然冷冷笑了起來,她紅着眼瞪視着江放:“當初我以為你能讓筝筝變好,你倒真有本事,能把他這輩子最害怕的東西勾過來!”
任曉月情緒極其不穩定,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着江放,恨得上去撕咬,江放恂恂地注視着任曉月,低聲道:“對不起、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看就算了,筝筝今天受了太大的刺激,等他醒過來過兩天再說。”謝蘭适時打着圓場:“叫你過來就是告訴你這個情況,以後如果再出現這樣的事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江放低着頭不說話,等任曉月下了逐客令他又說了句對不起才轉身離開。
出去後江放接到了齊河的電話,齊河也通過醫院和家裏知道了點什麽,立刻打電話來問了。
“我還在醫院。”江放站在室外活動區,擡頭看了眼住院樓道。
“那家人...”齊河郁憤地嘆了口氣:“當時禾家早就允諾會養他們一輩子,只要不回國就行,今天這事兒後禾叔立馬找人查了,結果他們一家去年偷偷摸摸搬回來了,真他媽的...不說這個了,禾宇筝還好嗎?”
“不知道。”江放道:“我在等他醒。”
挂了齊河的電話後江放在醫院找了個角落呆着,從下午一直等到晚上,江放看到禾孟的車也進了醫院,一個多小時後禾孟離開,江放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禾宇筝打來的。
“進來吧。”任曉月不悅道:“9樓。”
接到電話後江放很快進了醫院,一樓的人被交代過,沒有阻攔便帶江放上了電梯。
到了9樓電梯門打開,任曉月站在走廊上,面色不像白天那麽蒼白,但對江放依然沒有好臉色:“筝筝醒了吵着要見你。”
江放低頭快步朝病房走,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禾宇筝有氣無力的聲音:“不要吃了。”
江放加快腳步走進病房,像是分開了很久一樣,看到禾宇筝平安地躺靠在床上那一秒,江放懸了半天的心髒終于緩緩下落。
“禾宇筝。”江放保持着語氣的鎮定,溫柔地喊他。
禾宇筝驟然擡起頭,眼中一剎那劃過恐懼和陌生,病房安靜了好幾秒,禾宇筝竭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聲線顫抖:“你過來~”
江放慢慢朝禾宇筝走去,護士把藥放到了一邊,整理了下東西很快離開。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輕輕碰了下,禾宇筝慌促地挪開,又不舍得地擡起,這樣反複幾次江放已經站到了跟前。
“是你想見我嗎?禾宇筝。”江放坐下,慢慢握住禾宇筝搭在床邊微涼的手。
禾宇筝緩慢地點了兩下頭,呼吸時不時急促。
“嗯,我一直在樓下等你睡醒。”江放看着他,總覺得他忽然清瘦了許多。
禾宇筝的眼眶猝然紅了,他看向江放和自己牽着的手,嘴角抿了抿,而後張開一條縫:“抱一抱我。”
江放應聲站起來,俯身将禾宇筝重重摟進懷裏,他的手扣進禾宇筝頭發絲中,幾乎将他整個人環住:“禾宇筝,不怕了。”
被江放抱住的禾宇筝沒有再亂動,密閉的、黑暗的空間能給他最大的安全感,他緊閉着雙眼,江放不停地把溫暖和力量傳給他,讓他一點一點抽離發病的情緒。
“你陪着我,不要走。”禾宇筝在江放懷裏悶聲說。
“不走。”江放斬釘截鐵。
“但我...有可能還會發病的,你可能被吓到。”禾宇筝在江放懷裏擡起頭,眼中蒙起一層水霧。
“不會。”江放看了眼一邊禾宇筝沒有吃完的藥:“謝醫生是不是給你開藥了?”
禾宇筝眉頭一緊,心虛地低下頭。
“要吃掉,禾宇筝。”
禾宇筝委屈地撇了下嘴,最終在江放嚴苛的注視下還是點了點頭。
謝蘭開的一些藥有依賴性,禾宇筝已經不吃很久了,他不想因為這一次又重新開始吃藥、再重新戒斷,所以才不肯吃。
江放給禾宇筝喂了藥,吃完後摸了摸他的頭:“沒關系的,我陪着你,不會太難受。”
“那個女生、”情緒平緩後,禾宇筝再次陷入今天下午的回憶,他的喉嚨難以發聲,他攥着江放的手,情緒再次開始崩潰:“那個女生...和崔錦姐姐長得一模一樣啊啊啊...”
“謝醫生!”江放朝外面叫道,他一邊摟住禾宇筝拍着他的後背,一邊從迅速進來的醫生手上拿過容器。
“嘔!!!”禾宇筝發着抖,把剛剛吃的藥全吐了!
江放身上也沾了穢物,但他依舊把着人,一下下輕拍禾宇筝的背,護士遞過來熱毛巾,江放持續在幹嘔的禾宇筝擦臉。
“發燒了。”醫生舉着溫度計道,江放這才發覺懷裏的禾宇筝熱得反常,目光也有些渙散。
禾宇筝被放到床上平躺,他長久地看着江放,像一片破碎的枯葉,任醫生和護士輪番給他打針上藥,乖乖的一動不動。
江放冷不丁鼻酸,他扭過頭,摁下苦澀的淚意,再重新和禾宇筝對視,朝他輕松地、安撫地笑。
九年前的夏天,禾宇筝出國游學,剛出國三天禾家就收到了游學隊伍帶隊老師的電話,說禾宇筝消失了,學校已經報警,同樣消失的還有隊伍裏一名16歲叫崔錦的高一女生。
一天後禾孟收到一封郵件,郵件裏是一個網站鏈接。
網站首頁正在實時視頻直播,視頻中正是被綁架的禾宇筝和崔錦。
第一天他們被蒙着眼睛,9歲的禾宇筝哭得快斷氣,16歲的崔錦在害怕了半天後主動安慰起禾宇筝,她和禾宇筝聊天,安撫他的情緒,說綁匪蒙着他們的眼睛一定只是想要錢,讓禾宇筝不要害怕,等爸爸媽媽給了錢他們就會得救。
禾宇筝在崔錦的慰撫下逐漸平靜下來,但第二天一早,綁匪冷不防把他們眼睛上的黑布扯掉,四個歐美人長相的綁匪,一個都沒有蒙面,全都直勾勾盯着他們,似乎根本不擔心禾宇筝和崔錦把他們的長相記了去。
禾宇筝那時還不太懂事,睜着哭紅的眼睛急切地探取他們周圍的一切。
這是一個類似于廢棄的地下停車場模樣的地方,四面沒有窗戶,但有很亮的、刺眼的燈,地方很大,有時候禾宇筝能聽到自己哭聲的回音。
正值夏季,地下室雖然陰潮,但不透風,在高溫下發酵成難聞的腐爛氣味,帶着苔藓植物的草腥味,禾宇筝時不時就要嘔吐。
而位于他們面前的,是兩臺高清的、全天候拍攝的攝像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