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世界四
餘白走進房間,發現特伊在跟人打電話,話題已經進入尾聲了。
“……嗯,我知道了。我會保護好他,這是我的責任。”
看見少年進來,高大俊美的男人挂掉電話,撤去工作時的嚴肅,淺色單薄的嘴角勾起一個淺笑。因為脫去了軍帽,他銀色的頭發泛着光澤。
“坐。”特伊說。
後勤部已經将食物做好,擺放在桌上了,三菜一湯,兩葷一素。色香味俱全的菜上散發着熱氣,應該是剛剛才出鍋的。
餘白看着鍋包肉,濃香排骨湯和綠油油爽口時蔬,偷偷咽了口口水。
他确實餓了。
這具身體已經有整整一千年沒有進食了,雖然在治療艙裏有身體所需的各類營養補充,但這跟實打實的吃飯又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少年坐在特伊對面,他也不客氣,拿起碗開始大口扒飯。
特伊一開始還擔心後勤部複刻的藍星食物會不符合薛信然胃口,現在看來是他過于擔憂了。
他也跟着吃了一點。
說實話,特伊并不怎麽習慣炒制炖煮的菜色,他們蟲族更偏向于藍星上西方人的口味,而且是實打實的食肉者。不過看着薛信然狼吞虎咽,腮幫子鼓鼓的樣子,也別有一番趣味。
吃跑喝足,薛信然就提出要回去,完全把特伊辦公室當成餐廳。
特伊沒有介意他差勁的态度,“飛艦上通道比較多,我送你過去。”
薛信然嗯了一聲,才走到半路,臉色就很不好看了。他原本雖然也很白,但是那種有光澤的白,健康的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張小臉慘白的像紙一樣,在恒溫的飛艦中還冒出了一頭冷汗。
特伊察覺到他不舒服,語氣中帶着難以察覺的緊繃,“你哪兒疼?我抱你去診療室。”
“不、不用……”薛信然捂着肚子疼的渾身冷汗,然而話剛出口,他扶着牆“哇”的一聲就吐了。
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全部魂歸地板。
餘白看着一地的馬賽克,跟系統哭哭:“……我早該想到的,我又不是物美價廉,結實強壯的蟲族,我只是一個嬌弱的藍星人啊嗚嗚嗚嗚嗚嗚,哪個藍星人一千年沒吃過東西,突然大開吃戒還能得了好的。”
系統撇嘴托腮看他吐,半晌,長嘆一聲,“哎——這大概就是吃不着飯的好處吧。”雖然系統沒法吃,但他不會吐哇!
特伊并不嫌棄地上的穢物,他不顧薛信然拒絕,将他橫抱起送到診療室。
少年捂着肚子,将頭埋在他懷裏,狠狠咬着牙沒發出一點shenyin,他滿頭大汗,額前的黑發都有些濕了,顯然身處于急劇的疼痛中。
“看看是不是中毒了,”特伊面容冷峻,壓抑着怒氣,讓人去後勤部查那些食物殘渣。
他雖然也吃了跟薛信然相同的東西,但蟲族有一定的耐毒性,所以并不能依此佐證食物是否安全。
十幾分鐘後,特伊渾身低氣壓,坐在診療室外等檢查結果。
門被小心翼翼的拉開,一個模樣年輕醫師助手走了出來。
“特伊将軍,他并不是食物有毒,實際上那些食物都是在最安全無害的環境下培育出來的,不可能存在問題,”醫師助手面對威懾力極強的厄星蟲族,努力控制住聲音中的顫抖。
生氣的特伊将軍真的好可怕!
“那是怎麽回事?”
“呃……是急性腸胃炎。因為薛信然太久沒有進過食,突然進食還吃的過多,給脆弱的腸胃帶來了很大的負擔。我們建議一段時間內,最好讓他先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讓各個器官慢慢接受正常的生理活動。”
少年醒過來後,發現“藍星人嬌弱到吃飯吃進診療室”的不實謠言傳遍了整個飛艦。
卡迪和維拉德偷偷過來看他,還一臉同情的問藍星人是不是生存的很艱難?
薛信然簡直羞憤欲死!
他覺得自己給藍星丢臉了,他竟然讓外星人以為他們藍星人是吃飯都要格外照顧的脆弱民族!
好在飛艦上的人不多,只有十幾二十個。
少年趁特伊來問他的身體狀況的時候,漲紅着臉拉住了對方的衣服,請他好、好教育一下手下的大兵,讓他們知道別人的傷疤不要拿出去到處說。
特伊打量了少年羞紅的臉好一會兒,才忍住笑答應下來。
薛信然松了口氣,覺得這件事可以揭過了。
等他好的差不多,飛艦也抵達了蟲族的首都——麥卡錫。
薛信然知道自己肯定會見很多蟲族上層,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下飛艦之後,他果然被安排見了很多個形形色色的蟲族人,有年輕人也有老頭,薛信然雖然厭惡那些人用對待珍惜猴子的态度對待自己,但還是咬着牙忍了幾天。
好在特伊似乎也知道他不喜歡那些人的目光和态度,能拒絕了都拒絕了,讓事情保持在他的容忍範圍內。
麥卡錫的氣候很适合人類居住。
氣溫不冷不熱,濕度也剛好。
薛信然不知道特伊是怎麽做到的,反正現在是後者在全權照顧他的生活,還讓薛信然住在他家裏。
天色将晚,麥卡錫的晚霞很濃烈燦爛,紅堂堂的像是火焰。
少年洗去一身疲憊,濕着頭發站在窗前眺望。
跟星際時代的超科幻化不同,特伊的家是一座仿照藍星西方古堡建造的金屬城堡,薛信然透過卧室內的窗戶,就能看到外面的花園。
花園裏種着這個星球特有的植物,一種長得像薔薇的荊棘。褐色的荊條上,分布着密密麻麻足有少年拇指那麽長的刺,刺上還長着看似脆弱的嫩葉,開着漂亮的粉紫色的花朵。
可想而知,要是有獵物被無害的花朵和香味吸引過來,就會立刻被下面的荊棘紮成刺猬,最後變成腐爛的肥料。
這個時代,連植物都如此強悍,薛信然并不覺得自己能特伊的庇護下生活一輩子。
他需要尊嚴和自由!他寧肯在藍星上成為野獸的食物,也不想成為億萬蟲族中,唯一的異族,唯一的弱者。
為了逃出去,他得讓自己更強!
薛信然握緊欄杆,從清醒後,他一直迷茫的靈魂終于安定下來,像找到人生目标般輕松了。
千年前的藍星,他不也是因為想要變得更強,想要成為能讓別人倚靠的人,才會成為軍校生的嗎?
時代不同有怎樣?
他還是他。
次日清晨,薛信然穿着特別定制的衣服,從二樓的樓梯上走下來。
他俯視着樓下餐廳裏,正在吃早點的銀眸将軍,“特伊,我決定好了,我要去軍校,你能幫我安排嗎?對了,能不能隐藏我的身份,我不喜歡當被人觀賞珍稀動物。”
特伊想了想。
“可以,但如果要隐藏身份的話,你就不能去戰鬥系。”
戰鬥系是唯一一個允許學員間動手的學系。蟲族對待同族可不會手下留情,以藍星人的身體素質,薛信然可能沒法在戰鬥系活過一天。
薛信然也不是去找死的,他說,“那我去維修系。”
他得搞清楚各種軍備設施的構造,才可能從蟲族手裏溜出去。
而且維修系也需要一個強大的身體,應該會有近身戰的課程,萬一沒有的話,他可以去戰鬥系蹭課。
特伊點頭,“我需要一點時間準備,安排好就帶你去。”
特伊沒有食言,他用合法手段,給薛信然弄了一張蟲族身份證明。這張證明是真的,所以不管是誰來查,都只能查到身份證明上的信息。
除此之外,特伊還把之前在飛艦給薛信然準備食物的後勤員萊安,安排進了學校,專門給薛信然準備食物。
沒過幾天,被特伊親自送到學校門口的少年,看着眼前的學校,發出驚嘆。
“這就是……星際軍校?!”
餘白簡直嘆為觀止。
他之前也經歷過星際世界,但他在那個世界中是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弱雞,根本沒進過軍校大門。
系統也跟着他一起看。
眼前的學校占地面積很廣,一眼都看不到盡頭。足有十幾米高的圍牆電網将整個學校圍在裏面,好像生活在其中的不是大兵·預備役,而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犯。
一股肅穆蠻橫的味道撲面而來!
“走吧。”
特伊拎着少年的行禮,想帶着他進去。
“等一下,”餘白立刻叫住了他。
薛信然本來就讨厭成為風口浪尖上的人,怎麽可能會讓特伊——一位蟲族将軍,替他領東西,還親自送他上學?這不明擺着告訴所有人他值得關注嗎?他可不是真正的蟲族,關注度越高就越容易露馬腳!
所以薛信然絕對不會讓特伊一起進去的。
為了不OOC,餘白也只好含淚舍棄眼前好大一只拎行李的苦力,搶過自己的東西。
“不麻煩你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特伊還想說什麽,少年趕緊截過他的話頭,“我知道,有事就給你打電話。”
薛信然撥開自己黑色的鬓發,在銀眸将軍眼皮子底下,毫無防備心的露出一只可愛的耳朵,“喏,通訊器已經別好了,放心吧,我進去了,特伊拜拜!”
話音還沒完全落下,薛信然就已經往學校裏面跑了。
少年從一開始的戒備,到現在在他面前的肆無忌憚,都跟特伊的放縱寵溺脫不開關系。
特伊看着他越來越小的活潑背影,未收回目光,輕聲跟身後矮一些的男人說。
“萊安,軍校我不方便多安插人手,你要保護好他。”
老老實實站在特伊身後的後勤員應道,“是,将軍,用我生命保證,必定保護薛信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