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世界三
直到電視鏡頭轉到了雙男主身上,餘白這才興致寥寥的收回目光。
他看衡劭站在門前,一副失魂落魄、心髒鈍痛到快無法呼吸的樣子,好像明白了什麽。
餘白:“害,總感覺這種表情我已經看見過很多次了。”
系統淡定摳jio:“自信點,把‘總感覺’三個字去掉,謝謝。”
餘白知道又到自己飚演技的時候了,他掙紮着想坐起來,衡劭看見了,快步過來扶起他,還往背後塞了一個軟軟的枕頭。
“是不是想喝水?”
程雪松搖了搖頭,“看你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是何醫生跟你說了什麽?”
衡劭沒想到程雪松這麽敏銳,他下意識的否認:“不——”
但話還沒有說出口,衡劭又止住了話語。
他現在否認還有什麽意義?後續的檢查和治療不可避免,憑借程雪松的聰明程度,他終究是會知曉的。
這樣想着,男人艱難的改口,“嗯。”
“這樣啊,我明白了。”程雪松用食指抵住衡劭的兩邊嘴角,做出往上推的姿勢,“你的臉都苦成苦瓜了。不就是活不了嗎?也沒什麽,等以後你要是想我了,就看看我拍的電視。”
衡劭一把抱住青年纖瘦的身體。
他的力氣很大,勒的程雪松有點疼。
但是程雪松一聲不吭,靠在衡劭肩膀上,如同自言自語般呢喃,“我不想繼續在醫院裏等死了,我想去拍戲。”
衡劭似乎察覺到自己的手勁太大了,卸掉一大半力道,聲音沙啞的回應青年。
“嗯,我們去拍戲。”
“聽說最近有一部航海玄幻電影在選角,你說我去試鏡塞壬怎麽樣。”
程雪松擡起手,沉着聲音念了兩句導演在網上放出來的臺詞——
[暴風為我主導。]
[海浪為我掌控。]
[安息吧,水手們,你們的靈魂将獻祭給偉大的塞壬!]
青年的嗓音溫潤幹淨,即便沒有背景音樂的陪襯,也宛如真正的塞壬現身于洶湧的波濤之上,他艷麗妖媚,閃爍着珠華光芒的尾鳍拍着茫茫海浪,引誘巨輪上迷途的水手們。
衡劭握着程雪松的手,虔誠落下一吻。
他好像真的被迷惑了心智的水手,低聲說,“靈魂雙手奉上。為你,萬死不辭。”
男人話音剛落,在程雪松還是失神的瞬間,系統打了個響指。
“bingo!任務完成!衡劭的靈魂已經打上烙印,會随着你離開這個世界啦!”
餘白沒有虜竅低場
他捂着自己砰砰跳着的心髒,看着男人深情的側臉,呆呆的想。
衡劭這是犯罪!
程雪松既然猜到自己罹患的是惡性癌症,大家也不用瞞着他了,恢複期間,何春鳴又給他做了檢查。
檢查結果不太好。
這是肯定的啊!
餘白根本不意外,因為他身上的絕症buff還在持續生效,壽命也只剩下六個月了,要是檢查出來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才會讓他驚吓到。
何春鳴和坦尼森兩位醫生又開了個會,探讨了一下程雪松的病情。
結論是,癌細胞已經擴散到體內多個器官,這時最适合的治療方式還是保守治療,讓程雪松在最後的時間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吧。
衡劭私下裏問過,程雪松還有多長時間。
何春鳴告訴他,情況好的話,還有半年。
半年……
這跟衡劭心中預期的實在是差的太多了,他沒有辦法消化這個可怕的事實。
不過程雪松自從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後,反而更加珍惜時間起來。
他本應該在醫院休養一個月再出院的,但半個多月,傷口愈合的差不多了,他就催着衡劭和寧盼山收拾東西,要求出院。
衡劭這個時候,根本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三人收拾好東西出了院。
程雪松擔心自己在拍攝電視劇過程中會突然病情惡化,因此,他決定剩下的時間不考慮電視劇,而是将這具殘破的身體內,剩餘的全部精力和熱情,都投注到電影行業。
程雪松得病的消息并不是秘密。
但一來,他熱度很大,雖然得病,卻沒有損傷半分顏值,而且演技足以碾壓娛樂圈百分之九十五的演員,再加上程雪松背後還有一個象征着大投資的衡氏集團太子爺。
所以導演并不會因為病情,就拒絕程雪松的參演。
程雪松休息了幾天之後,就去《塞壬》劇組試鏡主角了,他很輕松就拿下了這個角色。
兩個月拍攝完後,又陸續接了幾部電影。
有主角,也有配角,但唯一相同的是,程雪松都将這些角色飾演活了。他有足夠的實力,帶着觀衆哭,帶着觀衆笑。
在程雪松拼了命的産出時,衡劭也着手安置家族企業。
國外度假的衡父衡母發現時還覺得奇怪,怎麽好好的,令他們自豪、在外人面前倍有面兒的“別人家孩子”——衡劭,忽然開始培養弟弟了?
衡劭接到了父母的視頻電話。
“衡缙都22了,也應該讓他收收性子,體會一下我這個當哥的辛苦。”
衡父衡母一想,也是。
衡缙雖然也有公司股份,日後吃喝不愁,但成天在他哥的庇護之下,游手好閑、無所事事也不是個事兒,總還是要學點東西的嘛!
這方面他們考慮的不夠,還好衡劭想到了。
于是,衡父衡母都放心下來,還讓衡劭好好教育弟弟!
別人不知道,身為當事人的衡缙總覺得有什麽事怪怪的。他哥想培養他做左右手,他能陸猓但他哥交給他的完全不是左右手應該掌握的技能。
如果不是衡缙知道衡劭的身體好得很,他都要以為,他哥這是在臨終托孤。
準備把整個企業都交給他打鋁恕
“哥,”衡缙看到放在衡劭桌面上的版權收購方案,有些驚訝,“這幾部電視劇拍的一般般,也不算出名,你怎麽要買版權?”
衡劭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幾份合同,“裏面有我喜歡的人參演。”
衡缙:“……?!”
他家老哥有對象了?他有嫂子了?!
衡缙張了張嘴,還想問什麽,衡劭打斷他的話,認真告訴他,“我收購的這些版權和播放權,你要保管好,以後別随随便便就給賣了。”
衡缙在心裏吐槽道,有你在我頭上頂着,我敢嗎?
好吧,就算有一天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了,關鍵我又不是董事長,我也沒那個權利啊。
五個月一晃而逝。
餘白視力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他已經沒辦法繼續在自己熱愛的事業裏散發光芒了。
終于,他決定公布自己的目前的身體情況。
公布的這天,正好是一月一日。
黑發青年看起來更加瘦削了,好在冬天很冷,他穿的毛衣和外面的羽絨服鼓鼓囊囊,并不會特別明顯。
“做你想做的,萬事有我。”
衡劭一直陪在程雪松身邊。
“謝謝你,”程雪松抿嘴笑了,低下頭編輯博文,忽然,他感覺鼻腔一熱,紅紅的鼻血滴在了手機屏幕上。
衡劭和寧盼山已經很默契了。
一個擡着程雪松的下巴,給他止鼻血。
另一個拿過他手裏的手機,用紙巾擦了擦上面刺眼的紅,“程哥,你說我寫。”
程雪松就仰着頭,在剛剛編輯了一大段的文字後面接着口述,“——其實我早就預感到,命運不會如此慷慨,不會給我這麽多熱愛和喜歡,還讓我過上童話故事般幸福的生活。”
“最近,身體越來越差勁,眼睛每天只能看見幾個小時,大部分時間都陷于黑暗中。是我太貪心了,總舍不得,總想還有時間,還能多留下一點東西給你們……但是,好像是時候說告別了。”
“萬望大家珍重自己,天冷記得加衣,天熱切勿貪涼。”
“千言萬語,最後唯一句。”
“各位,再見。”
程雪松越說越沙啞,寧盼山早就是眼淚嘩啦,她趁程雪松沒注意,偷偷拿衣袖抹去了臉上的水跡,咬着舌尖,将嗚咽和着眼淚咽進肚子裏,才用活潑的聲音問。
“寫好啦,程哥我發啦?”
“發吧。”
程雪松正處于事業上升期,如今粉絲高達五千萬,比之前的謝祥粉絲還要多出不少。
可以預知,這一篇代表着告別的微博發出去後,會賺夠多少人的眼淚。
但是程雪松已經沒有精力去安慰任何人了。
在生命的最後,他只想和衡劭在一起。
寧盼山也知道,衡劭定了機票,要和程雪松環游世界。也許剩下的時間,她再也見不到程哥了,不過寧盼山一點也不嫉妒。
“還有三十一天春節,程哥,到時候記得給我發壓歲錢!”
程雪松按着鼻子,“知道了。”
兩人下午就離開了海市,他們在意大利接吻,在美國的落日大道看晚霞,在澳大利亞廣袤的葡萄園裏嗅着甜膩的果香,驅趕貪嘴的小鳥。
到了新年前三天。
天微亮,衡劭于噩夢中醒來,發現程雪松已經虛弱的站不起來了。
青年那雙美麗的丹鳳眼凹陷下去,如同灰暗的玻璃,再也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靈動光澤。
衡劭一點也不嫌棄,親親他的眼睛和嘴唇,悄聲問,“回去吧?”
程雪松點了點頭。
他們回到華國川西,來到拍攝《戮仙》的梨山山脈。
此時正是淩晨,但周圍一點也不黑,白雪山反射着月光,連綿萬裏,一望無際。
路虎向上開,一直開到沒路了才停下來。
衡劭背着程雪松,踩着厚厚的積雪往山上爬。
他一邊爬一邊跟程雪松說話,“冷不冷?等爬山到山頂,剛好可以看到最美的日出,我問了當地人,都說很好看的。”
“昨天微博上有人剪輯你和裴星劍的CP,氣得我都沒吃下飯!然後我偷偷發了你的照片,哼,你是我的,他裴星劍算什麽東西。”
“你生氣啦?”
衡劭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另一個人的聲音,他喉結滾了滾,又繼續說最近發生的一些趣事。
山路難行,兩邊松木上,時不時有積雪滑下來,落在兩人的帽子上。
衡劭喘息着刺骨寒氣,終于在日出前爬到了山頂。
他脫下外套,墊在積雪上,又把程雪松放下來。
青年衣服穿得很整齊,連鞋底都是幹幹淨淨的,雙眼半阖,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
衡劭抖着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他等了很久,才等到一股微弱的氣息。
衡劭笑了。
“我還不知道你,這是惦記着給寧盼山發紅包吧?得了,我替你發,你就安安心心等着日出吧。”
他讓程雪松用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自己肩膀上,兩人握着手,面向蒼渺群山。不知過了多久,橘紅朝霞漸漸從山的那邊升起。
朝霞下冒出了一個柔和的弧形,溫暖的白光籠罩着一切。
新年伊始,萬象更新。
喜氣洋洋的神州大地慢慢貼上了紅剪紙,紅對聯,紅臉蛋點燃了紅鞭炮,噼裏啪啦的從東邊響到西邊。
沒有人知道,遠在寂靜的深山密林裏。
兩個靜靜依靠在一起的身影,覆蓋了白雪,沐浴着陽光,卻被永遠留在了過去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