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世界三
謝祥從家裏跑出去後沒幾天,就發現他的副卡被凍結了,幾個代言和廣告也接二連三的和他解約。
不僅如此,自從和家裏決裂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接過新通告。明明之前已經有好幾個劇組打探他的檔期,但現在好像紛紛失憶了一樣。
謝祥知道,這背後肯定有衡劭推波助瀾。
娛樂圈就是這樣,每天有無數新鮮的血液注入,無數老人默默沉寂,最後黯然褪色,只要一段時間不在觀衆面前出現,他的存在便很快會被人們淡忘。
謝祥不敢直接去找衡劭,就去聯系了以前認識的二代們,希望能通過他們,從中緩和衡劭的關系。
“曲慶,你最近有沒有時間啊?我發現一家很好玩的農家樂,你叫上衡劭我們一起去吧?”
謝祥給跟他玩的最好的曲家老三發送了消息。
然而屏幕上鮮紅的感嘆號給了他當頭一棒——曲慶把他拉黑了!
那個刺眼的紅色感嘆號,就像在嘲笑謝祥的自以為是。
他自以為關系很好的曲慶,原來也只不過是把他當做和衡劭搞好關系的工具,現在衡劭都已經公然表現出對謝祥的厭棄,還有誰會留着一顆無用的棋子?
謝祥一時氣結,将手機摔在地面上,巨大的沖擊力頓時将手機摔了個稀巴爛,少年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
衡劭這次是認真的,他是認真的。
曾經所有的優待,所有的偏愛,竟然說收回就收回了!
氣憤過後,謝祥後退了幾步,頹廢的将身體所有的重量放在椅子上。
他後悔的想,這下,是真的沒救了……
兩個多月時間一晃而過。
《魏侯》中,屬于男二謝淮靈的戲份即将拍完,程雪松的身體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調整,也已經很适合動手術了。
炎熱的八月,厚重的雲層在空中飄動,卻沒下雨,是個罕見的陰天。
狂風卷着地上的塵土,油亮的廣玉蘭被擾的揮舞着枝桠,搖搖晃晃落下幾片巴掌大、似小扇子的葉子。
程雪松最後一場戲,是謝淮靈六十多歲的時候了。
他穿着一身紫色官服,頭發花白,臉上貼上天然乳膠做出皺紋,與年紀不符的烏黑雙眼用琥珀色的美瞳遮掩,營造出一種年邁的滄桑感。
但即便這樣,卻依舊能看出年輕時姣好的模樣。
這場戲是上元佳節,已經中年的皇帝帶着一文一武兩位老臣,站在宮牆上,同看萬家燈火。碩大的月亮似葉明珠般皎潔無暇,仿佛伸手可攬。
鏡頭穿過三人的背影,越過璀璨焰火,沿街叫賣的小鋪,和散發着笑鬧聲的人潮,不斷擡高又擡高。
最後,将整個盛世盡收眼底。
應陶忍不住對對講機贊了一句,“卡!用這個畫面結束非常完美!辛苦了,大家休息吧!”
餘白松了口氣,擦了擦鬓角的汗。
今天雖然天公作美,是個沒太陽的陰天,但攝影棚裏又悶又熱,再加上他身上穿的是正式官服,可以說是裏三層外三層,熱的他裏衣都濕透了。
還好這一場戲很快就結束了,不然衡劭說不定真要插手拍攝,強制性的給他減幾件衣服。
“拍的不錯。”應陶拍了拍餘白的肩膀。
“是您指導的好。”餘白露出一個淺笑,謙虛的說道。
近幾天一直在劇組探班的衡劭拿來了水和汗巾,趁餘白喝水時給他擦了擦汗,并且指揮化妝師,“去把他的妝卸了,這麽多東西在臉上不難受嗎?”
化妝師哪敢不從。
立刻拿着化妝包,帶餘白進了化妝室。
小寧也抱着餘白的便服,跟在後面:“程哥,你卸完妝可以直接換衣服,你看,衣服我都拿來了。”
餘白配合化妝師的動作,忍着臉上的癢意。
“我給你放幾個月的假,我住院的這些日子,你就回家休息吧,這些天也辛苦你了。”
寧盼山偷偷擡眼,瞥了眼鏡子裏倒映的黑發青年的表情,見他好像很認真的樣子,只好妥協道,“那好吧,但是我會經常過去探望的,你不要拒絕哦。”
小姑娘有嘿嘿的笑了起來:“我媽手藝很不錯的!我跟着我媽學熬湯,做給你喝呀!”
餘白想起了上次給寧盼山放假,短短幾天,後者就在家裏吃胖了一圈的樣子,對寧盼山媽媽的手藝十分折服。
因此,立刻答應下來。
“嗯,好,那我就等着喝你的湯了。”
卸了老年妝,換了衣服之後,程雪松又變成了大家最熟悉的模樣。
寧盼山将餘白的東西收拾好後,衡劭帶着餘白回了家。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他們坐車駛向醫院。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百态盡顯。
一對年輕的丈夫陪着小腹隆起的妻子過來産檢,兩人的臉上洋溢着喜悅,充滿了對新生兒的期盼。
也有拿着診斷書,偷偷躲在牆角哭的婦人,和撐着拐杖,獨自一人來醫院的老人。
就在餘白他們即将抵達醫院門口的時候,系統忽然在腦海中發出了刺耳的警報。
“宿主!有危險!!!”
餘白腦門上挂了大大的問號:“?什麽情況?”
系統急的都沒法控制說話音量,大聲吼道:“你們後面有有一輛黑色桑塔納,那輛車裏面的司機被謝祥收買了,等你們停完車經過醫院門口的時候,他就會沖過來,啪——把你們撞成呲花,你懂嗎?”
謝祥?
我去,這個人怎麽陰魂不散啊?
餘白急急問道,“他想對我下手我能理解,為什麽他還要對付衡劭?”
是衡氏集團提不動刀了,還是謝祥太飄了?
系統整合這兩個月的信息,分析了一下,“我覺得,應該是謝祥發現衡劭一點活路都不給他留,已經瘋狂了。”
“你想啊,他不僅星路斷了,人脈完了,家裏還凍結了他的卡,逼他出國,一輩子都別回來。謝祥本來就不是心理素質強的,當想一不做二不休,拉你們兩個墊背,這不還賺了一個?”
“不,醫院門口這麽多人,肯定還會誤傷其他人的!”
餘白不知道是吐槽謝祥神經病,還是該吐槽系統這個時候還開玩笑。
要知道,他任務還沒有完成,衡劭如果死了,這個世界就失敗了呀!
餘白不禁開始後悔,早知道他就不消極怠工了!
系統催促他:“怎麽辦怎麽辦?又不能明說,明說就OOC了。”
餘白一咬牙,“你別吵吵了,我跟衡劭分開走不就行了?我找一個沒人的地兒,等他來撞我!”
反正絕症buff在身,他注定只有這一個死法,就算是被車撞,也不可能致命。
衡劭準備越過醫院門口,去旁邊停車場的時候,黑發青年表示要下車:“你去停車吧,我想買兩瓶水。”
衡劭當然不知道危機正在他身後伺機而動。
也不知道餘白的打算。
因此十分自然的放他下車,“好,別買冰的。”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麽,餘白下車後,确實感覺到有一股陰冷的目光環繞在身邊。
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去醫院旁邊的便利店裏買了兩瓶礦泉水,然後站在醫院門口等衡劭。
不遠處,黑色的桑塔納裏,臉上有刀疤的寸頭壯漢雙手扶着方向盤,陰冷的目光緊緊盯着黑發青年。
只等衡劭過來,他就會一腳油門——
哈哈,真美妙!
壯漢想到不久之後血肉橫飛,路人尖叫恐懼的慘狀,情不自禁的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熏的髒兮兮的黃牙。
就在這時,黑發青年似乎是察覺了什麽,忽然側過頭看了過來。
那雙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隔着車前窗,正好撞進了壯漢的目光裏。
程雪松皺了皺眉,開始往桑塔納的方向走過來。
“該死!”
壯漢猛地一拳頭敲在了方向盤上,他覺得是自己的目光和臉上的刀疤,讓程雪松産生了警惕。
“管不了那麽多了!一旦程雪松過來,我就失去了先機!”
他眼神狠了狠,當黑發青年走到距離他四五米外的人行道上時,一腳油門踩到底。
汽車引擎的轟鳴聲伴随着車輪和地面摩擦所引起尖銳聲音,瞬間點燃了路人的驚慌尖叫。
“嘭——”
鋼鐵巨獸與□□的撞擊聲重重響起,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安靜下來。
濃稠的血色、蒼白而無力的肢體,還未被打開的礦泉水瓶先後落到路面上,又被驚慌的人群踢開。
“醫生快來!這裏出車禍了,快來救人啊!”
“開車的司機是不是眼瞎啊,怎麽直直的往人行道上沖?哎,可憐那伢兒,被撞的老高,還不知道能不能救下來。”
“媽你別說了,沒瞧見醫生都過來了嗎,肯定還有的救!”
衡劭停完車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混亂的場面。
他的心髒驀的一疼,盡力逼迫自己不去想可怕的事情,漆黑的雙眸不停的在人群中搜尋,想要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然而,直到衡劭眼睜睜的看着推車上一只無力的手耷拉下來,才明白,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那是他日夜撫摸過,每個骨節都了然于胸的、屬于他愛人的手。
“程雪松!”
衡劭肝腸寸斷,推開擁擠的人群,沖了進去。
一名穿着白大褂醫生和兩名護士推着車,快速往急救室的方向跑。
衡劭一邊跟着跑,怔愣的目光落在了程雪松身上。
他不知撞到了哪兒,血不斷的湧出來,已經染紅了半邊身體。那雙豔麗的丹鳳眼緊緊閉着,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濺出來的血液順着臉龐的弧度滑到耳畔,沒入鬓發。
紅色的血,白色的皮膚,對比鮮明的刺目。
衡劭緩慢的伸出手,想要拭去那些紅色。
醫生見衡劭露出一張令人心碎的茫然的表情,好像大腦還不能完全接受這慘災難,問他:“你是病人家屬嗎?”
衡劭回神,連忙點頭:“對,我是。”
“好,你跟護士去簽字,他撞到了頭,必須馬上進行手術!”
頭?
又是頭!
衡劭将舌尖狠狠咬出了血。
劇烈的疼痛和口腔裏腥甜味逼迫大腦冷靜下來,他終于恢複了理智,立刻告訴醫生:“他大腦裏有一顆位置很兇險的腫瘤,我邀請的坦尼森醫生現在就在你們醫院,我立刻叫他過來。”
醫生看了他一眼。
“嗯,如果手術條件允許,可以同時完成腫瘤切除手術。”他随口安慰了一句,“放心吧,坦尼森醫生是這一塊兒最出色的專家,手術成功率很高的。”
衡劭知道。
他這兩個多月已經竭盡全力想要提高成功率了。
可除非是百分之百,否則他永遠無法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吧,還沒到死的時間(魔鬼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