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茕茕白兔（六）
兔籠一條街。
桑玲月遠遠就看到女仆的身影, 她的衣着打扮在人群裏簡直如同晃眼的閃光燈，一頭柔順的藍色長發，更是吸睛利器。
“你怎麽又來了？”
兔籠店老板率先發現桑玲月, 下意識退後一步：“我這裏沒有活兒給你幹, 活兒都幹完了。”
“……我是來找人的。”
盡管桑玲月說的是實話，但無奈兔籠店老板不相信，一直盯着她不肯放松。
“我可告訴你，私自捕捉兔子是不合法的，賺到的錢屬于違法收入。而且兔子活動的草坪，不是我帶你去的話，你是肯定找不着的。”
您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越是提防，越是證明草坪可能難找, 但并非絕對找不着。
而且草坪底下活動的兔子被抓, 對兔籠店老板來說，絕對是一大損失。
“我真的是來找人的。女仆，你的工作還有多久才能結束？”
女仆正在專心致志地編織兔籠, 根本沒發現桑玲月的到來。直到兔籠店老板以送瘟神的态度, 開口說：“我放她半個小時假！你趕緊的，離開兔籠巷。”
哦，兔子草坪的入口在兔籠巷啊。
不過，桑玲月并沒有産生抓兔子賺錢的想法。畢竟有提示為證，除了合法的兩種賺錢方式之外，其餘來錢的方式都是不合法的——既然能憑本事賺到錢，為什麽要冒險？
女仆脫下工作手套, 拿出一瓶水清洗手上的灰塵。
“桑同學, 找我有什麽事嗎？”
桑玲月把打算和她合夥買下3號男友兔兔的提議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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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只有二百八十塊, 夠嗎？”
“不知道, 得先去‘鮮兔火鍋店’問價。”
女仆點頭。因為“鮮兔火鍋店”的招牌巨大，兩個人沒費什麽力氣就來到目的地。
聽說她們是買來活兔的，接待兩人的服務員一口咬定：“店裏不賣活兔。至于你們說的帶特殊印記的白兔，我更是見都沒見過。”
桑玲月拿出五塊錢遞給他，“現在呢？”
“有了！早上是送來一只背上帶标記的肥兔子，”服務員幾乎是一把搶過錢幣，嘿嘿一笑說：“不過，這事我做不了主，得店長和你們談。”
不一會，服務員叫來店長。
店長沒有磨叽，願意賣出3號男友兔兔，要價七百元。
兩個人身上的錢剛好能湊齊七百塊。
女仆貢獻出放在背包格子裏的一只特質兔籠。
【多面人同學，你和女仆同學一起捕獲3號男友白兔。】
【女仆同學，恭喜你！你和多面人同學一起捕獲了3號男友白兔，要再接再厲哦！】
桑玲月看着女仆對話框中的內容，就能感受到對方指引系統的溫柔。
“你的指引系統代號是什麽？”
“她叫灰公主，是一位讓人打心底親近的大姐姐。”
指引系統就算不是敵人，也絕對算不上朋友吧……
大概在女仆的眼中，世界上是沒有壞人的。
兩個人在火鍋店門口分開，桑玲月沿着小吃街的外圍尋找招聘小時工的店家，智能手環忽然又彈出一個對話框——【多面人同學，寡言者同學成功捕獲1號男友白兔。】
寡言者指的是矮個子男同學吧……到目前為止，任務執行者已經捕獲4只白兔，靠着副人格們的多才多藝，桑玲月一共捕獲1.5只，過程中幾乎沒遇到危險。
證據是她目前為止還沒有消耗掉一次特質能力。
幾分鐘過去，桑玲月沒找到合适的工作，反而發現人/流不正常的往一個方向聚集。
她順着人/流往前走，看到地處小吃街邊緣的停車場。再往前走，就要走出任務場的範圍了。
自從任務開始，小吃街的人就一直很多。桑玲月總是下意識的和周圍的人保持距離，如今為看熱鬧擠進人群裏，莫名感覺有些不适。她總覺得身旁的人看起來缺少人樣，五官、身軀都有些微的不協調。
有人在閑聊。
“聽說有人偷兔子。”
“偷的是哪家店的兔子？”
“不知道，抓住他的是‘運兔車’上的工作人員。”
“靠，這人好大的膽子！敢上‘運兔車’偷兔兔。啧啧，肯定沒命了。”
小吃街的客人們議論紛紛，許多攤主沒法離開攤位，紛紛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熱鬧。
艾瑟兒看向停車場裏黑色的小貨車，“被抓的是矮個子吧？”
這也是桑玲月心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她擠到圍觀人群的最前方。看熱鬧的人免不了罵罵咧咧，有幾個脾氣不好的客人死死盯着桑玲月。也許是過度憤怒的原因，眼泡鼓起，眼神發直，如同金魚附體。
“姐姐……”
一只小手拉住桑玲月的衣擺。
她低下頭，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這孩子長得白淨可愛，可惜右眼眶裏沒有眼珠子。
“姐姐，你踩到我的眼珠了。”
猛然間遇到恐怖的場景，桑玲月并沒有慌張，冷靜地說：“小朋友一邊去玩，姐姐有事，沒空陪你。”
艾瑟兒涼涼開口：“他沒說謊，你真的踩到他的眼珠了。”
“……”
桑玲月嘴角抽搐……“哪只腳？”
“右腳。”
桑玲月挪開右腳，小男孩蹲下身撿起已經被壓成一張薄片的幹癟眼珠，吹掉上面的灰塵。伸出舌頭舔幾下，再将其貼回臉上。
艾瑟兒撲哧一笑。
“左眼水煮蛋，右眼荷包蛋。怪可愛的！”
“……”
到底哪裏可愛了！
桑玲月背脊有些發涼，不是被小小男孩吓到，而是真切認識到周圍這些怎麽看都是人類的家夥，沒一個是活人。
……而她此刻陷在非人類的包圍圈裏，還是重重包圍。
不過，她很快沒時間注意自己的處境了。
畢竟沒違規的情況下，這些非人類不會拿她怎麽樣。
衆人圍着的黑色小貨車車門打開，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男性跳下車。他的皮膚很黑，眼球卻格外的白，不見黑眼仁。
“那就是‘運兔工’嗎？真威風。”
小男孩喃喃自語，旁邊的一個看熱鬧的人食指靠在嘴唇上，發出“噓”的聲音。
“別說話，小心被運兔工聽見，把你抓上車拿去賣錢。”
小男孩驚得脖子一縮，差點把腦袋縮進衣領中。
運兔工繞到車尾，打開車廂門。
一個和他穿着同樣制服的高大女人跳下車，伸手從車廂裏提出來一個五花大綁的男同學——正是矮個子男同學。
他的嘴被一塊髒兮兮的布料堵住，臉上帶着焦急的神色，視線落在桑玲月的身上，眸中閃過一絲喜色，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還敢亂動？”
高大女人抓着矮個子男同學的脖頸，像拎一只小貓咪一樣輕松。
桑玲月注意到矮個子男同學的額頭上有一個火焰形狀的黑色印記，不只是她，圍觀的群衆也都看到了。她身邊的小男孩用充滿童稚的聲音說：“這是一個黑額頭的壞人，要殺掉他。”
“原來是賊！我還以為只是膽大包天……偷兔子就算了，偷錢算什麽？我們賺的都是辛苦錢，他卻不費一點力氣就享用我們辛苦得來的成功。真該死！”
“我平生最讨厭賊。”
“我掉的一百塊錢不會是他偷的吧！王八蛋，把錢還來。”
“還有我！還有我！我掉了二十。”
“運兔工先生、運兔工小姐，請讓他把錢還給我們。”
周圍的人群情激奮，本來就略顯抽象的人類外形出現融化的趨勢。如同雪糕遇到烈日，桑玲月的腳底下蓄積起散發着淡淡腥味的透明液/體。
總覺得這樣繼續下去，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哪怕違規的是矮個子男同學——提示三、注意不要引起衆怒。桑玲月覺得自己受到牽連的概率也很大！
“你們都給我閉嘴！”
随着運兔工小姐的一聲怒喝，激動的人群驟然一靜。他們的眼睛還是很紅，依舊蠢蠢欲動。不過，他們的确是不敢輕易開口說話了。
“這個人敢到運兔車裏偷兔子，并且偷竊成功！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我不能把他留在這裏……”
一個人壯着膽子出聲：“那失主怎麽辦？他額頭上的印記這麽深，偷到的錢肯定已經用完了。”
又有人喊道：“他得用血肉還債！”
運兔工小姐冷哼一聲：“你們之間的債務和我有什麽關系，他已經是屬于公司的財産了。”
運兔工先生用手上拿的長棍敲打車廂，發出“嘭嘭嘭”的聲音。
所有人都看向他。
運兔工先生冷聲說：“收貨的店家趕緊過來人！快些交接完畢，我們還有事呢。”
人群裏擠出幾個身穿不同店鋪工作服的男女，桑玲月心念一動，也擠出人群。她的衣着打扮在一衆店員中格格不入，運兔工先生目光鎖定她，“你是哪家的店員？”
“我是游客，想買一只活兔。”
運兔工先生盯着她看了好幾秒，竟讓開身子，露出被他遮擋的車廂。
“你要哪一只？”
車廂裏整整齊齊的全是疊放的兔籠，桑玲月一眼便看到其中的2號、5號白兔。
“可以把這一只取給我看看嗎？”
桑玲月指着2號白兔說。
運兔工先生點頭，跳上車去拿兔籠。
此時運兔工小姐正在應付前來取貨的店員們，桑玲月趁機扯下矮個子男同學嘴裏的破布，小聲問：“我可以把你從運兔工手裏救出來。”
他被抓歸根結底是為完成任務，捕獲1號白兔。
大家是一條船上的旱鴨子。
“不用了。”
剛才他是期望于桑玲月能伸出援手的，現在情形不一樣了……他覺得跟着運兔車離開，比留在小吃街更安全。
桑玲月就算能從運兔工手中救下他，還有幾百只怪物等着吃肉……圍觀的好幾百人個個似乎都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吃他的肉。一時半會，絕對不可能散去。或者說，除非确定沒機會對他下嘴，否則不會離開。
他違規了。
相比之下，運兔工更好對付。
落到這個地步，他也不後悔。
畢竟選擇是自己做的。
矮個子男同學真誠地說：“謝謝你。”
作者有話說：
隊友-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