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久如許

第55章 麥琪的禮物

程汶走到S大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

夏日的校園裏燈火通明，下晚課的學生三三兩兩地從教學樓裏出來，往宿舍區的方向走。

女孩子們歡樂地笑鬧着，灑下一串笑語；男生騎着單車呼嘯而過，呼朋引伴地準備去小北門吃宵夜；情侶們手牽着手，燈光下的身影變得模糊而纖長，仿佛已經走過了一生一世那麽長。

這就是青春，這才是青春。

程汶被這青春的氣氛所吸引，隐約的緊張和擔憂一掃而空，步伐也變得更加輕快。

中文系大樓裏，仍然有好幾間教室亮着燈。

程汶仰頭看了看，不知道該從何找起，正準備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陸江燃，眼角忽然瞥見一個穿紅色短裙的女孩從大樓裏走出來。

那女孩有一頭美麗的栗色長發，燙成了成熟迷人的波浪卷，身材高挑、皮膚白皙，讓人一看就過目難忘。雖然她和幾個女生一起邊走邊聊，但卻是當之無愧的目光焦點。

程汶暗道幸運，放好手機走上前去：“同學，你好。”

蘇冰雪回頭看到他，眼神微微一亮——即使漂亮優秀如她，被這樣相貌出衆的小夥子搭讪，也是很值得驕傲的。

她身邊的幾個女生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仔細打量着程汶，誰也不吱聲。

“同學，麻煩你問一下，文學系的陸江燃老師辦公室在哪裏啊？”

“啊？哦，你找陸老師啊……”

平安夜那一晚，蘇冰雪喝得爛醉，她只知道是陸江燃救下了她，而并不記得真正和那兩個小流氓動手的人就是面前這個英俊青年。可是她的閨蜜當時意識清楚，盡管記憶已經模糊，卻還能夠勉強分辨出程汶就是平安夜和陸江燃一起出現的人。

其中一個女孩快人快語地回答道：“他剛下課。現在應該在六樓辦公室。”

蘇冰雪回過神來，掩飾着自己的失落，潦草地指了指樓上：“電梯到六樓，出了電梯右轉就能看到，亮着燈的那間。”

“謝謝。”程汶謝過她，朝女孩們笑了笑，大步走進樓裏。

六樓上果然只有走廊盡頭的一間大辦公室亮着燈。

此時已經過了九點半，辦公室雖然燈火通明，卻并沒有什麽人氣。

他放輕了腳步，悄悄走進去，循着敲擊鍵盤和鼠标的輕微聲音找到了陸江燃的座位。

陸江燃的背影在燈光下顯得心事重重，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他輕輕移動右手，關閉了一個網頁，屏幕瞬間被切換到桌面上。

陸江燃的電腦桌面是程一張很漂亮的夜景照片——月光下，滿江燦爛的花燈猶如繁星點點灑滿銀河。

程汶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在臺灣花蓮看花燈的時候拍的。

他自己給這張照片取名叫做“江燃”。

陸江燃下課之後，先寫了一封郵件給并木書房的桐島律，詳細詢問有關小林花月《鉛灰色的地平線》一書的翻譯事項。接着回完尾山教授的郵件，順帶抄送給了周易龍。

剛歇下一口氣來，關閉了電腦頁面準備關機回家，猛然發現程汶的臉就映在桌面的點點繁星之上，把他着實吓了一跳，幾乎要以為是自己過于思念戀人而引發的錯覺。

可是當他下意識地側過身，卻發現自己心頭那朝思暮想的人果然就在自己身後。

“程汶！你怎麽回來了？”

“來接你回家啊。”程汶笑眯眯地走近他，将雙手撐在他的座椅靠背上，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江燃，我回來了。”

陸江燃一面飛快地擡眼看看空空如也的辦公室，一面低低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心動：“你的戲殺青了？”

“是啊，昨晚剛殺青的。”程汶悠然晃蕩着兩條長腿，在他旁邊随便找了一個辦公桌倚靠着，“今早的飛機，回S城以後先去看了窦老師，又回了一趟家。”

說實話，半年來陸江燃已經習慣了這個年輕戀人超乎尋常的行動力，所以此刻絕對是喜多于驚。

他“嗯”了一聲按部就班地關閉電腦，收拾着自己的桌面。面色依舊平靜如水、看不出絲毫波瀾，但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卻洩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程汶盯着他清瘦的側影，忍不住又湊上去摟住了他的腰，悄悄在他頸間輕咬了一口。

陸江燃象征性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嗔怪道：“公共場合，低調點。”

“放心，這裏沒人。”

“但你是公共人物了，以後更要注意。”他擡起手來，輕輕捏了捏對方的臉頰，“我的大明星。”

“瞎說。那天柏同舟特意打了預防針，說是這片子主要送國外影展的，國內估計只能在藝術院線上映，沒人認得我。”程汶笑着收緊了摟住他腰肢的雙臂，“還是說……陸老師怕被你的迷妹們看到？”

陸江燃被他一激，頓覺心煩意亂，下意識地将心中所想脫口而出：“我聽靈犀說，郝哥那邊接到了好些劇本邀請。你看了沒？有沒有考慮一些合适的？”

程汶摟着他的手臂略略松開，語調輕松地回答：“我沒考慮。”

這下輪到陸江燃一怔：“什麽意思？”

“當演員、當明星，只是小時候的夢想而已……有個機會讓我試試就滿足了，以後應該不會長期去做。說真的，我還是比較适合做模特——畢竟演技什麽的，根本沒有啊！”程汶潇灑地長嘆了口氣，“況且，我和郝哥說，過完年可能會出國去一陣，先不要替我接活兒了。”

“出國？什麽意思？”陸江燃将他推遠了一些，仰起臉疑惑地看着他。

“靈犀不是說你明年準備去日本做訪問學者嗎？我當然跟你一起去啊！”程汶撓了撓後腦勺，一臉認真地看着他撒嬌，“不過到時候如果找不到工作，只能靠陸老師養我了。”

“訪問學者……”陸江燃換了個姿勢雙手抱臂，淡淡地道，“我剛剛把他們的邀請推了。”

“什麽？”這下輪到程汶吃驚了。

“你來之前，我剛剛發完郵件，謝絕了尾山教授讓我去東京的邀請。我想着……你以後如果經常有很長一段時間駐紮在劇組裏，我人在國外的話，回來看你很不方便。再說，家裏還有富貴……”

程汶抿着下唇，定定地看着他，眼眶有點濕潤。

仿佛被什麽東西定住了一樣，陸江燃也看着他，沒有說話。

過了幾秒鐘，他忽然噗嗤一聲笑了，用略帶顫抖的語調問年輕的戀人：“诶，程汶，你有沒有聽過《麥琪的禮物》？”

“什麽禮物？”

“《麥琪的禮物》是歐亨利的短篇小說……說的是兩個貧窮卻相愛的年輕人，各自犧牲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為對方換來一件聖誕禮物，卻因此而陰差陽錯地……”陸江燃簡單解釋了兩句，忽而又覺得沒必要再往下說了，“是一種很貴重的禮物，代表愛情的禮物。”

“你怎麽知道？”程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連連贊嘆，“江燃，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陸江燃一愣。

只見程汶深深吸了一口氣，輕柔地牽起了他的左手。

随後，一枚銀色的、帶着體溫的戒指被小心翼翼地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全書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撒花！再次鞠躬感謝所有追到這裏的小夥伴，感謝所有喜歡程汶和陸江燃的小夥伴！

沒有眼裏無法看見的花朵，更無心中不願思慕的明月。

你有多久，沒有好好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