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此心安處
回賓館的車上,程汶頗有幾分“近鄉情怯”的感覺,想到心心念念了一個多月的陸江燃竟然就這麽來到了他的身邊,感覺像是做夢似的。一會兒理理發型、一會兒整整衣擺,不像是剛下了戲回去休息,倒像是全副武裝準備去上班。
推開房間大門的時候他特意放輕了動作,怕驚擾了陸江燃。誰知房間裏一片漆黑,陸江燃不在。他打開燈,發現确實找不到人,急忙喊隔壁的小張。小張跑來探頭張望了一番,嘀咕說明明陸老師拿了房卡的,或許是等不及了,去自己房間睡了吧。
陸江燃自己房間的房卡自然不會給小張,程汶氣得在心裏直罵這小夥子莫不是個榆木腦袋,表面卻只能揮揮手讓他趕緊去休息。
自己在沙發上坐了幾分鐘,終究還是不忍心打擾陸江燃,沒有直接去他房間敲門,只是發了個微信“陸老師,睡了嗎?”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音。
程汶看了看手機,淩晨一點半。
他“呼”地一聲拉開房間的窗簾,窗外是意料之中的一片漆黑。透過玻璃那側的漆黑,他可以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急躁、懊惱、頹然,帶着點兒委屈,就像任何一個初沐愛河的毛頭小夥子。
他是真吃不準陸江燃什麽意思——睡着的人自然不會回他信息,可眼下人到底是已經睡下,還是生了他的氣、不欲搭理他的意思,他一點主意也沒有。在外面,程汶向來是個八面玲珑的人;可面對陸江燃,他猜不透、也不敢猜。
幸好,門在這個時候發出“滴滴”兩聲,被人刷開了。
陸江燃剛剛進門,就被屋內的年輕人迎面抱了個滿懷。他吃不住程汶的重量,腳下倒退了一小步,正巧抵在剛關上的門板上。
程汶黏着他,用下巴抵住他的額頭,将鼻子埋在他的發頂,聞濕漉漉的頭發間洗發水的香氣,喃喃地撒着嬌:“江燃。”
“怎麽了?”陸江燃拍了拍他的背,“我等了一會兒,看你還在忙,就回樓下房間洗了個澡。”
“我想你。”
程汶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來,從額頭到鼻梁,直到找到他的唇,像是把一件失而複得的寶貝深深揉到自己的骨血之中一樣。
陸江燃輕笑,伸手捧住他的後腦,把手指插進他的發間,仰起臉來回吻他。
兩個人磕磕絆絆親了半晌,陸江燃的後背被堅硬的門板硌得生疼。他輕輕哼了一聲,程汶立刻察覺到了,雙手摟着他的腰,一邊急切地吻着,一邊把他往床邊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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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床上的時候是程汶在下,陸江燃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年輕人有力的心跳聲透過薄韌的胸肌傳到耳膜,放大着混合自己的心跳,漸漸讓人意亂情迷。他的耳朵不知什麽時候紅了,在燈光下泛着幾近透明的色澤。
程汶忙了一天,還沒來得及洗澡,本來想強撐着去沖個涼,可是陸江燃身上傳來的清新的沐浴露香氣和潮濕滑膩的肌膚讓他把持不住,不管不顧地把手伸進衣服的下擺:“哥,我等會兒再洗澡,行嗎?”
陸江燃沒有反對,而是用力勾住了程汶的脖子。兩個人翻了個身,程汶舍不得壓着他,雙臂撐在他肩膀兩側,俯下身來接着膩歪,在他頸窩裏呼着熱氣,弄得他怪癢癢的。
次日一早,陸江燃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還在沉睡。
看着對方裸露的肩背皮膚上多了一些青紅的痕跡,毫不顧忌地昭示着昨晚的情。事有多麽激烈。陸江燃臉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輕輕翻了個身,從對方的懷裏将自己扒拉出來。
許是連日高強度的工作讓他有些疲憊,程汶睡得很沉,絲毫沒有被他的動作驚擾。
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際,又俯身替程汶蓋上薄被,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到浴室。
洗漱完畢,陸江燃給自己泡了杯咖啡,推門到了陽臺上。
房間臨着江,推開窗就能看到平闊的江面。仰望半空,紅日高懸;俯視水面,泛黃的江水滔滔而逝,往來的船只看似緩慢地行進着。
古人登高遠望,望見煙波淼淼、想到客路迢迢,焉能不起故園之思?面對亘古不變的江山日月與千年長存的滄桑歲月,連李白這樣的豪客都會說出“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般讓人感傷的句子,人類對于自我之渺小、人生之短暫的清醒認知,或許都是從登高臨遠這一刻開始的吧。
程汶睡得迷迷糊糊,恍惚中一會兒夢見自己在片場試戲,一會兒夢見和陸江燃在家打掃衛生,輾轉反側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被江風輕撫着面頰的溫度喚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左右張望一下,瞧見陽臺上的背影,心裏才定下來。
程汶披了件睡袍,赤着腳走到陽臺上,從後面攬住陸江燃的腰:“江燃,你看什麽呢?”
“昨天小張指給我看了,那裏是朝天門。”陸江燃側了側身,用手指點着兩江彙流的方向,“漢水南入嘉陵道——長江,嘉陵江。”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程汶把下巴擱在他的頭頂上,惬意地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難得拽了一回文,“唔,進組那一天,我第一次推窗看到江水的時候,就想到這一句。”
“日日思君不見君?”陸江燃勾起嘴角無聲地一笑,“那現在呢?”
“現在看到你,當然滿足了。可以有動力繼續待下去了。”
“此心安處是吾鄉?”
“啊?”程汶自嘲地撓撓頭發,“看來我的文學修養還要提高……那什麽,哥,你可別嫌我啊。”
陸江燃笑着轉過臉去,輕輕仰頭啄他的下颚。程汶收緊手臂摟住他,兩人在晨光中交換了一個甜膩的吻。
在自助餐廳吃早飯時候,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見到兩人,都含笑打招呼,可見得程汶在劇組人緣很好。那些姑娘小夥子張口閉口就喊他“汶哥”“程老師”,他都很禮貌地一一應了。
陸江燃在邊上看着,又是新鮮又是自豪,莫名覺得仿佛是自己的學生終于有了出息一般,趁人少的地方不露痕跡地揉了揉他的肩膀:“可以啊你。”
程汶咧開嘴笑了,神情仍然像個大孩子一般天真單純,充滿了陽光的溫暖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