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也不是別人
就這樣過了一段平平淡淡的日子,學期也正式進入了考試周。陸江燃早晨去圖書館借了些資料,中午陪窦吟中在食堂吃了午飯,一起去聽研究生課程的結課彙報。
程汶隔天去市中心面試,接下了一個飲料廠家的平面廣告,一直忙到深夜才回。這日一覺睡醒已經是下午,本想着先吃些點心,等陸江燃回家一起共進晚餐的。
可這一天下午不知怎麽了,整個樓道和天井裏寂靜無聲,陸江燃一直沒有回來。
他一個人癱在沙發上玩手機,頗覺得無趣,于是幹脆脫了外套伏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撐。
富貴見他運動也來了勁,搖晃着尾巴圍着他繞來繞去,還翻過肚皮躺在他雙臂之間。程汶簡直哭笑不得,做了百十來下,幹脆站起身把它抄在手裏當成啞鈴來舉。這小土狗長得極快,只不過到家一個月左右時間,已經長成了原來的兩倍大,皮毛油光水滑,約莫有十七八斤的分量,饒是程汶常年鍛煉,單手舉起它來也有些吃力。
一人一狗嬉鬧了一陣,富貴這小家夥興許是覺得肚子餓了,一溜煙奔到自己的食盆前,理直氣壯地沖着主人叫喚。程汶替它添上了清水和狗糧,眼見它埋着腦袋吃得歡暢,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在客廳裏轉了兩圈,洗了洗手,找了一包梳打餅幹拆開來吃。
直到六點多,他幾乎把整包餅幹都給吃完了,對面1301才依稀有人聲傳來。
聽到聲音,富貴的兩只小耳朵“騰”地一下就豎了起來,撲到門口嗷嗷地叫着。它也知道,陸江燃一回家,主人就可以帶着它出去散步遛彎了。
程汶聞聲也立刻站起身,奔到門口打開了門,嘴裏含着餅幹含糊不清地吐槽道:“才回來?餓死我了!”
門口站着的不是陸江燃,而是一個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眉眼間透着憂國憂民的深沉。瞧見對面一人一狗大呼小叫着蹿出門來,此人倒是吓了一跳:“你……你好……陸江燃陸老師是住這裏嗎?”
“你好。”程汶嘴上客氣,兩只眼睛卻警惕地盯着他,“您哪位?”
富貴看見主人的表情不善,自然也狗仗人勢地汪汪汪叫着,意圖震懾對方。
那人不回答他的話,反而彎下腰,極其自然地伸手朝富貴腦門上呼了一把,連連稱贊:“呀,這還有只小狗呢!瞧瞧,你可真是個小可愛啊!”
富貴被他一摸,整個狗都淩亂了。它疑惑地仰臉望望那仿佛是莫名其妙從地縫裏蹦出來的人,又望望程汶,龇起牙來低聲“嗚嗚”着。
“欸,真乖!”那人像是意識不到它的不滿,歡快地答應着,又狠狠摸了摸它。
程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制止道:“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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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不起,因為我家也養狗——你好,我叫湯子銘。”那人讪讪地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出手來和他握手,“S大文學系的,我是小陸老師的同事。”
“哦,陸老師不在家,您還是下回來吧。”聽說是陸江燃的同事,程汶心裏再不爽也只能咧嘴露出了英俊純良的笑容,做了個送客的姿勢。
湯子銘揮了揮手上的鑰匙:“我知道,他讓我替他拿點東西,我拿了就走。”
“哦?”見他手上拿的确實是陸江燃的鑰匙,程汶不禁感到莫名心慌起來,“怎麽回事?陸老師出什麽事了?”
他一面說着,一面搶過鑰匙,熟門熟路地打開了1301的門。
門剛隙開一條縫,富貴早已一溜煙地鑽了進去。湯子銘跟着他進門,吞吞吐吐地道:“呃,就是他的醫保卡,他說了在茶幾的抽屜裏。還順便拿身衣服。”
“陸老師生病了?”程汶一皺眉,按着對方的吩咐打開茶幾的抽屜,果然找到了醫保卡。
順手把卡塞在牛仔褲兜裏,他又拉開移門,快步走到陽臺上。正巧晾衣杆上挂着前幾天晾上去的衣物,摸着已經幹透。
他也不知道該拿多少,索性一股腦抱了進來,放在茶幾上開始一件一件地疊。
程汶做家務是一把好手,疊衣服不僅速度很快,而且邊角整齊挺括,讓邋裏邋遢的大學老師湯子銘看得嘆為觀止,幾乎以為陸江燃請了個小保姆在家。
“湯老師!”他簡直對這個呆頭呆腦的家夥無語了,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湯老師?我問你話呢,陸江燃老師他是不是生病了?現在怎麽樣?”
“哦,哦,應該沒啥大事。”湯子銘回過神來,“教室裏發生了一點意外,陸老師受了傷。剛才已經送去醫院了。”
“意外?什麽意外?學校裏怎麽會出意外的?”
當時比較文學方向的研究生正在中文系大樓的二樓會議室裏輪流發表結課論文,陸江燃陪着窦吟中坐在會議室的後部靠窗的地方,一面觀摩、一面打分。
課程彙報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不知為何,臨街的一扇窗玻璃突然被外部飛來的不知名物體砸到,碎玻璃紛紛朝室內飛進來。
陸江燃推了窦老一把,自己卻躲避不及,被尖銳的玻璃碎屑直接紮進了後背。
當時室內開着空調,溫度很高,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襯衫,當場血流如注。
師生們頓時亂作一團,有學生跑去教務辦公室喊人,湯子銘立刻開車把他送到了醫院,另有一個女老師陪着受驚的窦老回家去等消息。
程汶聽他描述了意外發生的經過,沒有做什麽評論,只是麻利地從櫃子裏翻出一個無紡布袋,将收拾好的衣物一股腦塞進袋子裏:“我跟你一起去醫院。”
“他說了,自己感覺還行。不要打電話給他妹妹。”湯子銘強調,“醫生也說沒什麽大事,估計包紮一下就行了。”
“我知道。”程汶沒好氣地盯着他,“你看我像他妹妹嗎?”
“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湯子銘被他一嗆,緊張到幹脆開始結巴,“那,他,那什麽,他就是說不想驚動其他人。陸、陸老師性格就是這樣的,比較——比較為他人着想,不願意麻煩別人。”
“行了行了。哥們,快走吧。”程汶嘆口氣,左手拎着袋子,右手拽着這學究先生的胳膊,硬生生把他拽進了電梯,“我知道他的脾氣。再者,我也不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