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執念05
吃罷早飯,顧離辰等人去看望賀崇恩,重華覺得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就在門外邊等,溜溜達達的看風景。散步帶池塘邊看着水面出神,一低頭就看見自己拇指上的扳指,扳指上嵌着個黑色無雜質的珠子。嘴角一勾顯出淺淺的笑,也不知是什麽意味。
重華把扳指拿下來,放到眼前,像在自言自語的問:“你在騙我麽?”
好半晌都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風揚起岸邊的塵土,以及随後有東西落水的聲音。
宅子裏原本的廚娘小厮丫鬟通通都不見了,衆人轉念一想,也許是因為杜崖不在的關系。找了老半天才分別在宅子的角落裏發現這些人,弄醒後都是一副迷茫的表情。賀鳴聽從顧離辰的交代把他們都打發走了,本來想回去的顧白這下就走不成了,因為走了他哥要餓死。
大中午的,這地方不僅沒有大太陽,反而越來越陰暗。衆人在院子裏休息。顧離辰正捧着柳慕言的臉研究怎麽讓他那一頭銀發恢複成黑發,眉頭皺的死緊。曲妃倒是覺得這樣的柳慕言好看的不得了,谪仙一樣。就算是第一次見着柳慕言也不會因為他的形象而驚訝,因為柳慕言原本就合該是這樣的裝扮。
賀鳴把賀崇恩從屋子裏扶出來,老爺子聽了前因後果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搖了搖頭在一邊嘆氣。問清楚兒媳婦的去向後也放下心來,對顧離辰自是多了一分敬意。大概是遇難時游子昕多番相救,對這個“孫兒媳”也沒什麽可挑剔的,拍着賀鳴的肩膀讓他好自為之。賀鳴高興壞了,也擔心賀崇恩繼續留在這有危險,就給軍區打了電話,那邊很快就來人把老爺子接走了。
顧離辰耗費心神給重華療傷,後又喚醒了明顯中招的賀崇恩,現下又暗暗的用法術試圖掩藏柳慕言的發色,臉色不怎麽好還有些發青。柳慕言握住顧離辰的手搖了搖頭。
“師兄,沒關系。”
“沒事。”顧離辰似乎很在意這個,撥開柳慕言的手繼續,額頭滲出了汗水。
賀鳴與曲妃他們在旁邊排排坐讨論之前的案子,兇手無疑是杜崖。就算不是他親自做的,也是指使其他人做的。鬼神之說又不能公諸于世,賀鳴又開始頭疼寫報告的問題。顧白把宅子前前後後裏裏外外都看了,站在廚房裏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大家都哭笑不得的話。
“這鬼地方只有廚房陽氣最重。”
顧離辰弄了半天,柳慕言的發色絲毫沒有改變。他抿着嘴沉着臉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直到顧白把點心做好端過來,臉色才好看一點點,至少吃東西時還眉開眼笑的。
重華溜達回來時正好看見顧離辰從屋子裏出來,踏過門檻時一個黑色的影子從他的腳下一閃而過,顧離辰被絆了就往前栽倒。顧白和柳慕言都看到了動作迅速的上前,但最快的還是重華,他像是突然出現在顧離辰旁邊,扶着人臉色陰沉。
“哥?”重華見顧離辰自己都怔住,喊了他一聲。
重華的“哥”一喊出來,顧白迷茫的看了他們一眼後似乎有所頓悟。站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握了握拳,顧離辰難看的臉色讓顧白的眼裏閃過一絲狠厲。
這地方是修羅場,上面蓋着宅子立陣眼鎮着。如今陣眼大開,守着這裏的各方妖物走的走死的死,就連一方土地神都淪為殺人工具也被顧墨藏在引魂鈴裏帶走了。這裏就是個不安定的三不管地帶,很容易出現奇奇怪怪的東西。但是以顧離辰的本事和身手,不可能一個小小的惡作劇都應付不來。
只有一種可能——靈力用盡。
顧離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看着衆人苦着臉不由笑道:“怎麽這麽看我?我是老了但還不至于不中用。言言,過來。”
柳慕言趕緊上前緊緊抓住顧離辰的手,把人帶到院子裏的樹下,坐在石凳上。
重華捏着顧離辰的手腕,臉色陰晴不定,他對顧離辰說:“我先走了。”
“去哪?”顧離辰問道。
重華一個轉身就消失不見,虛空裏傳來兩個字:“魔域。”
賀鳴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他真真的見到活生生的瞬間移動……曲妃四人按捺住跳動不停的心髒,雖然知道怎麽回事但是親眼見到這種事情還是一時間接受不能。
越陽撇了撇嘴,“顧少還救他呢,轉臉就跑了。”
“可不是!”曲妃也不滿,重華這個人他們見過一次,對這人的印象說好不好,感覺這人身上的氣息不太對,但礙于顧離辰也不好說什麽。
柳慕言給顧離辰倒了杯茶,“他是有事吧。”
“有什麽事比顧少的身體還重要?”曲妃就差拍案而起了,一旁的顧離辰笑眯眯的喝了口茶,反常的安慰他們:“別激動麽,我還沒死不是。”
顧白冷冰冰的反駁:“等你死了就不用操心,直接埋了。”
“啧啧……老二啊,你能說幾句好聽的麽?年紀輕輕的盡說些不吉利的話。”顧離辰對着顧白說的話全沒個正經的。
顧白沒答話,柳慕言則是看着他們兩笑。微風揚起顧離辰的頭發,鬓角的發絲垂落到臉頰上,一瞬間的動作,柳慕言和顧白同時一左一右的揚手,“吱吱”的聲音突兀的響起,伴随着重物落地的聲響,顧離辰的臉上就出現了一條血痕。衆人一驚,顧離辰本人也擡手摸了摸臉頰,空氣中浮現出某種異樣的氣味,帶有血腥味的香氣。
天空烏雲密布,像是随時都有可能下起傾盆大雨。
再怎麽遲鈍的人都能察覺出氣氛的不對。曲妃看着顧離辰臉上的傷口皺緊了眉頭,陸追也難得一見的愁容滿面。衆人心裏想的都是一件事,這下也許真的要不好了。
顧離辰受傷,還是在銀發的柳慕言和顧白都在的情況下受傷,何況,顧離辰本就一身本事,今天狀況頻出還動作遲鈍,衆人不免生出害怕的情緒,尤其是柳慕言,摸着顧離辰臉的手都不停的顫抖。
“言言,我沒事。”顧離辰握住柳慕言的手給他一個笑臉。
柳慕言幫他止血,拿了個創可貼貼上去,“師兄,不要太勉強。”
“沒事,不還有你們在麽。”
曲妃滿色凝重,“頭兒,顧少,我把我哥叫過來吧!至少能幫上忙。”
曲如松的本事大家都清楚,多個人多個照應。但同時,多個人也多了份負擔。
顧離辰擺了擺手,“不用,如松過來沒什麽用,他的身體進不了修羅場。”
“可是……”
柳慕言站到顧離辰的身後輕輕一揚手,“小曲,聽師兄的。”說着就把顧離辰扶起,顧白默契的把顧離辰給帶進了屋子,用被單把他裹了個嚴實。顧離辰哭笑不得,“老二你在幹嗎?我又不是出嫁的大姑娘你用個被單把我包起來。”
唐宋也機靈的在屋子四周貼了符,越陽和陸追默契的拉起了天罡墨線把四周都封死。游子昕拽着賀鳴站在被打開的陣眼處,曲妃則是站在屋子正對門的位置坐着,翹着二郎腿看外邊,天色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暗了下去,濃墨的夜色席卷了這個地方。一眼望出去,伸手不見五指。
“師兄。”柳慕言額頭抵着顧離辰的額頭,“你覺得怎麽樣,說實話。”
顧離辰沉默了幾分鐘,衆人也耐心的等着,寂靜的空氣裏慢慢響起顧離辰低沉磁性的嗓音,“靈力盡失,五感逐漸失靈。”
十個字,沉甸甸的壓在衆人心上。
“怎麽會這樣?”越陽不相信,幾個小時前才好好的,怎麽就這麽嚴重了。
顧白沉着臉,手裏拿着那把古劍,低着頭落了陣法。手腕一翻,古劍就沒入了地板裏,他擡起頭,烏黑的眼睛寫滿了擔憂,“哥,你之前的魂魄去了哪?”
顧白的話一出,衆人才想起顧離辰之前昏睡的事情。
“唔……那時候追着個東西去了幽冥,後來發現是調虎離山我就回來了。”顧離辰攤手,不小心被被單給勒到喉嚨咳了咳,吓得柳慕言趕緊給他松開。
“有碰到什麽東西嗎?”
顧離辰想了想,“遇見個熟人算不算?”
“熟人?”
“嗯,打過幾架的熟人。”
顧白掐着顧離辰的手,劃破他的手指,發現流出來的血帶着一絲奇異的香氣,引人喉嚨發渴,想要上去舔舐一番。曲妃他們看不到,但顧白和柳慕言卻能很清楚的看見,顧離辰流出來的血帶着一絲黑氣,那與重華身上散發出來的魔氣相同。
“師兄,你身上有魔氣。”
顧離辰扯着嘴角笑,“大概被算計了。果然不能心軟啊……就看他舍不舍得了。”
一番話弄的衆人一頭霧水,就連柳慕言在內都聽不明白。
“你遇見的,是不是魔尊?”柳慕言呼吸急促,手掌貼在顧離辰的心口處,身上的妖氣瞬間四散開來,顧白和曲妃四人都捂着胸口冒出冷汗。
顧離辰把柳慕言的腦袋拉下來,親吻他的耳廓安撫,“言言別着急,我沒事的。”
“這要是沒事那什麽樣才叫有事?離開我們嗎?”柳慕言第一次氣息大亂,他勉力平複自己的氣息,捧着顧離辰的臉,“師兄,我護着你,就算回不去也沒關系。”
“言言。”
“嗯?”
“你相不相信我?”
兩人肆無忌憚又旁若無人的開始秀恩愛。
“一直都相信。”
顧離辰眯着眼笑:“那就笑給我看,然後親這裏。”說着指了指自己的嘴。柳慕言也顧不得其他,只能照做。
顧白從懷裏掏出一節紅繩綁在顧離辰的小尾指上,滴了自己的血。顧離辰想要阻止,無奈力氣沒人家大。柳慕言也把脖子上的石頭給顧離辰戴上。
“哥,你什麽都不要做,坐着別動。”
顧離辰就看見顧白的嘴唇動了動,偏着頭,“啊?老二你聲音好小。”
顧白瞪大了眼睛,拔出古劍走到顧離辰三步遠的地方,沉默的不說話。顧離辰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轉過頭想要繼續和柳慕言說話,伸手抓他的手腕,卻撲了個空。柳慕言顫抖的把自己的手遞過去,然後用另一只手抱緊了顧離辰,看着他失去焦距的眼睛心疼的不行。
衆人親眼目睹了這一經過,驚的不知所措。
“師兄。”
“言言,我看不見了。”
“嗯。”
“我……言言?你說話了嗎?”顧離辰偏了偏腦袋,看向門口的方向對柳慕言說:“你們都別不說話啊,怪滲人的,呵呵……”
“師兄……”柳慕言喃喃道。
顧離辰似乎有所感應,順着抓着自己手的柳慕言的手,摸到柳慕言臉上,細細的描摹着,因為聽不見所以說話的聲音也控制不了,忽大忽小的,“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以後看不見了還真有點麻煩。”
“咦呀哈哈哈……”一陣怪異尖銳的笑聲從屋外傳來。
柳慕言猛的抱緊顧離辰,顧白的古劍在空中劃了一圈,猛的往外劈。一道劍光過後,曲妃驚恐的睜大眼睛指着顧白身後,“二少!小心後面!”
顧白矮下身躲過背後的襲擊,古劍橫揮一道。虛空裏傳來陰森的“哼”聲,氣流仿佛停擺了。幾秒過後,從顧白的前方襲來一陣怪風,把顧白和曲妃四人給掀翻了,滾到角落紛紛吐了口血。賀鳴和游子昕因為站在陣眼處所以沒被波及,賀鳴想出去卻被游子昕給按住了。
曲妃大聲喊:“賀隊你們別出來!”
“嘿嘿嘿,帝君的血果然美味,只一點就讓人魔力大增。”怪異的如指甲劃黑板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着,這人裹着個鬥篷看不出形态,像一團黑霧。他逐漸靠近賀鳴和游子昕,笑的愈發猖狂。柳慕言抱着顧離辰沒動,只是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游子昕站在賀鳴的身前,被魔氣侵蝕的不停咽口水,呼吸也快了起來。曲妃四人掙紮想起身卻動彈不得,顧白撐着古劍站起身,确實一步都走不動。
那團黑霧迅速的沖到游子昕跟前,還沒碰到人呢就像被凍住一樣停了下來。随後一陣微風吹來黑霧散去,一個瘦小的醜陋老頭就顯現在衆人面前,他滑稽的伸出幹枯的手想要去抓游子昕。眼珠子動了動,身子重重的往地上砸,如被無形的手捏着脖子提起來,雙腳在半空中掙紮,發出難聽的聲音。
突然,就聽“卡擦”一聲,黑色的幹癟頭顱被掐斷,咕嚕咕嚕的掉到地上,空洞洞的眼睛盯着柳慕言的方向,嘴裏機械的重複:“妖……妖……慕……”過了一會就沒聲了。
衆人才松了口氣,那個沒了頭顱的身體突然動了起來。慢悠悠的走過去,雙手拿起地上的頭,要接在脖子上的時候,空氣突然凝結,一陣爆破聲噼裏啪啦的,那個身體帶頭顱被撕扯的零零碎碎。風一吹,了無蹤影。
衆人覺得不太對,趕緊看了柳慕言一眼。柳慕言嘴角輕輕一揚,那抹笑容染上了森冷的血色,殘忍的殺意萦繞在他的周圍。脖頸臉頰和手臂上蔓延了許多複雜的紋路,眼珠子都變得血紅起來,裏面還出現了繁複的花紋,目光卻依然溫柔的看着顧離辰,額頭貼着額頭。
“師兄,我不怕。”
顧離辰最害怕也最不想發生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真是應了方土那句“千萬要守住帝君,否則将會是場浩劫”的話。
是人是仙是妖亦或是魔又有什麽關系,誰也別妄想從我身邊把你奪走。就算是起了一絲念頭,就要有付出生命的決心。
這已經是種瘋狂了萬世的執念,誰也無法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 W( ̄_ ̄)W 開啓了鬼畜模式的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