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劍聽雪

第4章 武林大會（1）

三年一次的武林大會，依舊在臨安舉行。

臨安地處南方，一面峰巒起伏，兩面碧水環繞，風景迤逦。

雖然此時距離大會還有五日，城中客棧卻早已經住滿了各門各派的人。茶館酒樓無不趁此機會賺了個盆滿缽滿。正值午飯時間，朋來客棧賓客熙熙攘攘。

“不知今年這武林盟主之位花落誰家？”

“那還用說，肯定是逍遙山莊的二莊主趙鶴鳴。”

“說得是，趙盟主已經連任好多年了。除了他們的莊主，江湖上怕是無人能敵了。不過，武林盟主的位置，誰不趨之若鹜，他們莊主竟然一點都沒興趣，這也奇怪。”

“莊主也好，二莊主也罷，反正都是逍遙山莊的，外人也分不到一杯羹。不過，今年傳言泠雲閣會出現，這武林盟主怕是要易主了。”

“那可不一定，泠雲閣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真如傳言那般厲害？”

“空穴不來風，怕是不容小觑。”

……

一個逍遙山莊的弟子聞言，擡頭看看趙鶴鳴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二莊主，泠雲閣這次真的會來嗎？”

“來了又怎樣？一個不敢抛頭露面的小門派，我們逍遙山莊還怕他不成？”另一弟子憤憤道。

趙鶴鳴淡然地吃了口茶，并未搭話。

隔座的青雲派掌門周之庭也聽見了這番議論。準确地說，這幾日這種言論已經聽得他耳朵要生繭子了。他幾乎忍不住要想是不是泠雲閣花錢雇人散播言論，好趁此機會大出風頭。

他端起酒水，走到趙鶴鳴的桌前，殷勤笑道：“趙盟主，真巧！”

趙鶴鳴很有禮貌地回了個禮：“原來周掌門也在朋來客棧落腳。”

周之庭直接進入正題，“不知趙盟主最近有沒有聽見些傳言？”

“略有耳聞。”趙鶴鳴摸摸臉，他确認他還算老當益壯，還沒到耳聾眼花的地步。這麽大的議論聲，他怎麽可能聽不見？

“不知趙盟主對此事有什麽高見？”

“高見？”趙鶴鳴拿着茶盞，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着，“百花齊放挺好。”

“趙盟主不擔心武林大會今年會生異變？”其實周之庭還是很看好泠雲閣的，一來，如他人議論的那般，無風不起浪，這泠雲閣也許真有兩把刷子。二來，趙鶴鳴的武林盟主之位已經是三連任了。他們這些門派到這時候只能當個綠葉，襯襯紅花，湊湊熱鬧，交手起來勝負毫無懸念，早沒了意思。如今，橫空殺出個泠雲閣，今年這武林大會還是相當值得期待的。

趙鶴鳴意有所指道：“再怎麽百花齊放，也不能動搖牡丹是花中之王的地位，你說是不是，周掌門？”

“哈哈，趙盟主說的對。”周之庭見對方神色，似乎無意聊這些，便讪讪一笑，也不再說話。

這次武林大會的比武臺搭建在臨安湖邊的一片空地上，參加的門派大大小小好幾十家，加上一些無門派的江湖好漢，竟有七八百人。

當然這幾百人裏自然沒有那些自命清高，不喜追名逐利的隐士游俠。大部分門派聚在此都是想趁這個機會觀摩學習一下別派的武功劍法。這絕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前三天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打打鬧鬧。從第四天開始，有些實力的門派漸漸顯山露水，戰況也開始愈演愈烈。

畫舫的窗戶正對着比武臺。顏歌行挑起窗簾，微風帶着一股慵懶勁兒漏了進來，有種說不出的溫順和柔和。他對着舞臺的方向皺了皺眉，“我已經昏昏欲睡三天了。這武林大會是小孩子過家家嗎？你打我一拳，我彈你一下。就沒有一個能讓人眼前一亮，連連稱贊的少年英雄？看來，如今江湖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薄陽笑道：“等你上去了，我肯定眼前一亮，連連稱贊：這是誰家如花似玉、天縱奇才的少年郎？”

顏歌行：“……”

花樹年放下手中的醫書，笑道：“這次泠雲閣就指望你了。”

顏歌行：“……”明明五個人，怎麽就把這個重擔完全丢給他扛了？聽這意思，如果輸了……想想蘇雲起的眼神，顏歌行一個激靈，撇撇嘴道：“真不知道閣主為什麽要選我。”就算副閣主不出手，還有他們四個，這種勞心勞力，做好了應該，做不好要倒黴的事情憑什麽他要來做？

花樹年道：“能者多勞。”

“……”顏歌行頓悟，為什麽每次一有什麽事情，蘇雲起就愛指使他去幹，原來他表現的太能幹了。

朱溪道：“歌行這次若是完成任務，回去之後，閣主必有嘉獎。”

嘉獎？顏歌行呵呵了，“不知道是不是獎勵兩碗飯？”

上次閉關，他是四人中最先出來的。蘇雲起一番表揚，情真意切，末了還道：“歌行，本閣就知道沒看錯人。你是四位護法裏天資最高的，好好幹，本閣不會虧待你的。”

他還是有些小感動的，能得到蘇雲起的稱贊甚為難得。然後晚飯時，連翹端了食盒給他，說是閣主的獎賞。

他喜滋滋地打開，然後那些澎湃的小激情瞬間全部平靜如一潭死水了——閣主大人獎勵了他倆肉包子！顏歌行當時有種自己就是蘇雲起狗腿的錯覺。

想起他的小氣，顏歌行就覺得憋屈。“本公子才不屑和這群只會花拳繡腿的人玩。”

秦泠雪道：“趙鶴鳴是這些人裏武功最高的，和你很相配。”

“……”顏歌行無語，這也是理由？久不出江湖，難道如今比武都要求門當戶對了？

薄陽還是比較謹慎靠譜的，“這次武林大會，我們的任務就是要一戰成名，雖然說易如反掌，還是切記不可大意。更不可受傷，必須全身而退。”

“以江湖門派的實力，最後剩下的應該是逍遙山莊、飛羽山莊、青雲派、琉璃宮。”朱溪将泡好的碧螺春奉到秦泠雪面前。

顏歌行見朱溪奉了茶之後，不再動作，當下不滿道：“朱溪，給我也來一杯。”

朱溪瞪他一眼，“有手有腳的，要喝自己泡。”

“女人伺候男人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顏歌行怒了。過分！太過分了！一路上，她對秦泠雪呵護有加，早伺候更衣，晚服侍沐浴。餐前端水洗手，餐後奉茶漱口。對他們幾個卻是指手畫腳，呼三喝四。天差地別啊！他秦泠雪不就是長的好看點嗎？長的比個女人還好看有什麽用？

“我又不是你娘子，為什麽要伺候你？”朱溪譏笑道。

“那你是副閣主夫人喽？”顏歌行掀起嘴角。

朱溪臉上頓時升起一片紅雲，又羞又惱，指着顏歌行怒道：“顏歌行，你……你……你亂嚼舌根，看我不打死你。”說完，順手奪過花樹年手裏的醫書，追着顏歌行便打。

花樹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雙手，苦笑着搖搖頭，起身泡茶。

薄陽對着船裏船外來回跑的兩個人，扶額嘆息。又來了，一天要這樣鬧幾回？

反觀秦泠雪依舊風輕雲淡，自顧自的悠然品茶。

“喂，朱溪，你還是不是女人？哪有女人這麽彪悍的？你就不能溫柔點？”顏歌行抱頭鼠竄。

“溫柔？對誰溫柔也不能對你溫……”話還未說完就撞上正端茶的花樹年。滾燙的茶水差點燙到朱溪，花樹年忙往旁邊側身，扔開杯子。

只聽一聲瓷器落地的脆響，一杯茶水悉數灑在了秦泠雪的衣角。雪白的紗衣盡是黃色的茶漬。

秦泠雪微微皺眉，清冷的聲音卻說不出的好聽：“你們誰喜歡武林盟主的位置？我送他。”說出來的話，卻真是不好聽。

“……”

花樹年拿起醫術繼續苦讀。朱溪忙去找衣服給秦泠雪換上，其他兩人則早已溜到船艙外。

秦泠雪嘴角微彎，這句話真是讓他耳根子清淨的最佳利器，這四日幾乎屢試不爽。

第五日午後。

最後果然只剩得逍遙山莊、飛羽山莊、青雲派、琉璃宮四派了。

湖心漂了四天的畫舫也終于有了動靜。幾派掌門正準備一較高下時，就聽聞一陣清冷的男聲從畫舫傳來，“泠雲閣副閣主攜四位護閣使前來角逐盟主之位。”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五道人影輕飄飄的飛上岸邊。四男一女，均是風采卓然。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蒙着面紗，一身白衣如高山之雪，淡雅出塵。濃密的青絲直落腰間。細致幽亮的眼眸裏含着絲絲冷意。眉梢點有一朵紅梅，紅豔撩人，色澤欲滴。

即便戴着白紗，衆人也覺得背後那張臉一定無比的風華絕代，傾世無雙。只是這人全身上下斂聚這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孤傲和疏離。

人群中議論紛紛。

就連臺上的四家門派亦是震驚不已。

趙鶴鳴首先反應過來，這泠雲閣果然是觊觎武林盟主之位。雖然有些疑問和不甘，他還是強笑着拱手道：“這位蒙着面紗的公子，想來就是副閣主了？”

秦泠雪點點頭，淡漠道：“在下秦泠雪。”

“既然如此，那我們五派就來切磋比試一番，不知秦副閣主意下如何？”目前還不知道泠雲閣實力如何，趙鶴鳴的口氣還是相當客氣的。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