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掏心(二更)
忘憂宮的寝殿內, 淨月正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地回話道:
“皇上,娘娘說今晚要照顧景年, 讓皇上自便。”
陸鶴川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緩緩地将已經涼了的茶水咽下,“哐當”一聲将茶盞重重擱置在小桌上,吓得淨月又是渾身一顫。
“皇上,奴......奴婢只是傳話得當,其他什麽也不知道了......”淨月的聲音越來越低, 後面都快聽不見了。
“你當真什麽都不知道?”陸鶴川雙臂環胸站起身來,帶着威壓走到淨月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奴婢不敢欺瞞皇上,娘娘當真是這麽說的呀!”淨月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連連給陸鶴川磕了幾個響頭。
“朕問的不是這個。”陸鶴川的聲線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今日在冷宮送楚落雲上路之時, 她到底說了什麽?”
“沒......沒什麽......”淨月心虛地回答着, 手臂險些支撐不住身子,眼神飄忽道:
“左不過是一些難以入耳的污言穢語,娘娘聽了有些傷心罷了, 奴婢也怕說出來髒了皇上的耳朵。”
“不想說是嗎?”陸鶴川根本不理會淨月粗陋的掩飾,眸中染上決絕的殺意, 道:
“別以為你是阿煙身邊的人, 朕就不會動你, 你可知欺君之罪嗎?”
“奴婢知錯了!”淨月絕望地閉上了雙眸,驚懼道:“今日在冷宮的時候, 楚楚答應無非就是說了一些皇上曾經的閑話......”
陸鶴川初聽之時緊張地攥緊手中的玉扳指, 力道大得恨不得将骨節捏碎, 可是在聽完淨月的描述後,終究是漸漸松了力氣,心裏也松了一口氣。
還好......只是個誤會罷了。
還好楚落雲沒有見過玉煙的模樣,只是以為蘇南嫣和她一樣,僅僅只是個用來觀賞和追思的玩物,是個沒有半點情分的木偶。
“皇上,奴婢并非存心欺瞞,只是這種事實在是太過隐晦,所以......”淨月為難地求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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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道了。”陸鶴川打斷了她的話,面色凝重地問道:
“阿煙是信了楚落雲的話,是嗎?”
“奴婢不敢妄加揣測,只是楚答應當時瘋瘋癫癫,娘娘多少還是有點在意的。”淨月斟酌着回答道。
“此事完全就是楚落雲一人臆想出來的。”陸鶴川眸光深沉地望着夜色,道:
“阿煙現在睡下了嗎?”
“奴婢來的時候看見偏殿的燭火已經熄滅了,娘娘應當已經睡了。”淨月壯着膽子瞥了一眼陸鶴川的臉色,試探道:
“皇上需要奴婢把娘娘叫來嗎?”
“不了,她費神一整天,讓她好好睡一覺吧。”陸鶴川一想到蘇南嫣發紅的眼眶就心疼,揮了揮手道:
“朕今晚就在這裏守着,你們都退下吧。”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起,蘇南嫣在景年的床邊懵懂地醒了過來。
她蹑手蹑腳地起身,摸了摸景年的額頭,确定不再發燙後,又幫他擦幹汗水、掖好被角,直到出了偏殿的門才敢出聲活動手腳。
剛踏入寝殿,蘇南嫣就看到陸鶴川筆直地坐在座位上,衣衫還是昨日的模樣,如同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
“皇上昨日為何不回養心殿?”蘇南嫣看似漫不經心地走到陸鶴川面前,草草行了一禮,斟了一杯茶潤了潤幹燥的喉嚨。
陸鶴川深深地望了一眼蘇南嫣,修長挺拔的身影快步走到她面前,三兩步就将她逼到了牆角,不由分說地牽制住她的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抵在牆上,冷笑一聲道:
“現在膽子大了,敢把朕晾在這兒一晚上?”
“臣妾讓淨月告訴過皇上了,若是她話沒帶到,臣妾一定重重責罰。”蘇南嫣不卑不亢地揚起頭,使勁兒掙紮着,盯着陸鶴川道:
“可若是皇上不肯走,這也怪不得臣妾。”
“不就是楚落雲的幾句瘋話麽?阿煙至于如此在意嗎?”陸鶴川稍稍松開蘇南嫣的手腕,冰涼的指尖摩挲着她嬌嫩的臉龐,薄唇貼在她的耳邊吹着氣,道:
“還是說.......阿煙寧可相信一個瘋子的話,也不願意相信朕?”
蘇南嫣愣了愣,詫異地望着陸鶴川,随後了過來,咬牙切齒地別過頭道:
“淨月都告訴你了?還是皇上逼着她說的?”
“這重要嗎?”陸鶴川擺正蘇南嫣的下巴,逼着她凝視着自己的眼睛,勾唇笑道:
“不過朕覺得,阿煙若不是在乎朕,想必也不會在意那些瘋話了,是嗎?”
蘇南嫣啞口無言,倔強地掙紮着,眸中盡是不甘和羞惱,還有幾分深藏不露的委屈和憤恨。
“朕永遠只有一個阿煙,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陸鶴川将蘇南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感受着溫熱的心跳,道:
“從前如此,現在如此,往後.......亦是如此。”
“皇上......”蘇南嫣張了張口卻不知說些什麽,輕輕顫動了幾下羽睫。
她沒想到陸鶴川會這麽直接地戳穿她的心思,這麽篤定地告訴她這一切,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雖然她不知這話是哄她的謊話還是真話,但是陸鶴川的眸光已經褪去了戲谑,帶着少有的認真和鄭重,蘇南嫣沒來由的跟着他堅定了不少。
“臣妾只不過區區卑微庶女,皇上到底喜歡臣妾哪裏?”蘇南嫣垂下眼簾,鼻尖一陣發酸,眼眶微微濕潤。
“阿煙,你還不明白嗎?”陸鶴川用雙手捧着蘇南嫣的臉頰,攏在一起,笑道:
“朕能走到今日,見過了太多的算計和陰謀。朕對妻子從無任何要求,但求一心人罷了。”
蘇南嫣心間一熱,半信半疑地望着陸鶴川,眸中似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哽咽道:
“皇上莫要騙臣妾.......不過,皇上就算是騙了臣妾,臣妾也是不知道的。”
“朕方才沒有說過半句假話。”陸鶴川捏了捏蘇南嫣的臉頰,苦惱道:
“阿煙要怎樣才願意相信朕?”
“那皇上就把心掏出來給阿煙看看吧。”蘇南嫣的熱淚奪眶而出,打濕了陸鶴川心口的一大片衣料。
“若是只有這個法子,也未嘗不可。”陸鶴川輕笑着,在蘇南嫣的耳垂上不客氣地咬了一口,低語道:
“不過阿煙真的如此狠心嗎?朕可是你唯一的夫君呀......”
蘇南嫣被他逗笑了,一拳捶在陸鶴川的手臂上,卻不忍心用多大的力氣,軟綿綿的倒像是撒嬌。
她凝視着陸鶴川眼睛裏許多處紅血絲,心疼地問道:
“皇上昨晚果真熬了一宿嗎?”
“朕若是不和阿煙說清楚,又如何能合眼呢?”陸鶴川淡淡笑着,聲音帶着一股醋味兒,道:
“倒是阿煙心大得很,昨日在偏殿裏睡得很好吧?你一直說景年乖巧,看來是很喜歡他吧?”
“皇上,你怎麽又來了!”蘇南嫣扶額推開陸鶴川,頭疼道:
“景年他......”
她剛想喝往常一樣解釋景年的天真和單純,但是電光火石之間,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昨日幫景年擦拭身體的模樣,心跳又是一陣錯亂。
“嗯?今日怎麽不繼續說了?”陸鶴川問道。
“臣妾說了這麽多遍,也該膩了。”蘇南嫣笑着掩飾心中的異樣,道:
“皇上也快去歇息吧,今日還有政務要處理。”
陸鶴川摟着蘇南嫣走到床邊,非要看着她躺下才肯放心地離去。
春日的清晨很是寂靜,除了偶爾的幾聲鳥鳴之外幾乎沒有聲響,蘇南嫣很快就再次陷入夢境——
金碧輝煌的宮殿內,之前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被人用繩索捆住手腳,被威嚴的侍衛為了一圈,押解着來到一個玄色衣衫的男子面前。
那男子面容平靜無波,但是指尖卻顫抖得厲害,挑起女子的下巴,絕望地問道:
“那些罪證......真的是你做的?”
女子纖弱的身形顯得更加不堪一擊,聲音像是被淚水沖洗過一般微弱又沙啞,卻清晰又堅定地回答道:
“臣妾......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