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賭氣
“臣妾與楚姐姐共同侍奉皇上, 何來吃醋一說?”蘇南嫣有些着急地争辯着,後來又覺得不妥,心虛地垂下眼簾, 道:
“既然皇上看中楚姐姐,就要好好待她,莫要在臣妾這兒白費時間了。”
“阿煙又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閑話?”陸鶴川又好氣又好笑地擺正蘇南嫣的腦袋,輕輕敲了一下額頭,故意道:
“若是阿煙真這麽賢惠,那朕今晚就去長樂宮?”
蘇南嫣本就憋着一團火在心口, 此時當了真,更加氣惱萬分,凝視着陸鶴川放在她唇上的手指,毫不猶豫地狠狠咬了一口, 起身道:
“皇上要去就去,臣妾哪能做主呢?”
陸鶴川吃痛地将泛紅的手指縮回去, 渾然不在意地放在唇邊吹着氣, 帶着笑意凝視着蘇南嫣,挑了挑眉道:
“阿煙說的可是心裏話嗎?”
“臣妾怎敢欺瞞皇上?”蘇南嫣強忍着怒氣和憋屈,禮數周全道:
“今日臣妾身子不适, 恐怕不能侍奉皇上了,臣妾告退。”
說罷, 蘇南嫣也不想再聽到陸鶴川的任何花言巧語, 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禦書房, 帶着淨月回了忘憂宮。
“娘娘,既然您舍不得皇上, 為何又要将他推走呢?好好服個軟不行嗎?”淨月給蘇南嫣斟了一杯清茶降火, 試探着問道。
“人在心不在有什麽用, 能留得住一日,後面的日子又該如何?”蘇南嫣愁苦地将清茶一飲而盡,酸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直直地侵入心底。
“奴婢愚鈍,并沒想到以後的事情。”淨月知道說錯了話,連忙補充道:
“不過皇上心裏有娘娘,今晚一定還是會來的,娘娘放寬心就好。”
蘇南嫣心裏有了一絲安慰,正想着今晚陸鶴川會怎樣同她解釋,就看見思彤慌慌張張地外頭跑進來,氣喘籲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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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不......不好了......”
“能有什麽事兒啊?瞧把你着急的。”淨月給她遞了手帕,打趣道。
“方才安公公傳來的消息,皇上去......去了長樂宮!”思彤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着急地喊道。
蘇南嫣連嘴角最後一絲期待的笑容也凝住了,緩緩耷拉下來,“哐當”一聲将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檀木桌上,白淨的小臉瞬間陰雲密布。
“去就去了,嚷嚷什麽呀?”淨月草草打發了思彤,內疚地跪在蘇南嫣的身邊,欲哭無淚道:
“都怪奴婢這張烏鴉嘴,娘娘若是心裏難受就責罰奴婢吧,可別氣壞了身子......”
蘇南嫣攥緊了掌心的手帕,幾乎将其撕碎,深吸一口氣穩住氣息,瞥了淨月一眼,昂起頭道:
“本宮怪你做甚?皇上愛去哪兒去哪,同本宮有什麽關系?”
“娘娘,去長樂宮必定要經過忘憂宮,皇上現在應該還沒到呢。”淨月心疼地靠在蘇南嫣腿邊,小聲道:
“要不......奴婢待會兒在門口攔着皇上,說不準皇上就來咱們忘憂宮了......”
“不許去!”蘇南嫣氣呼呼地呵斥一聲,沉沉嘆了一口氣,賭氣道:
“不僅你不能去,還要讓人把忘憂宮的門鎖死了,皇上若是要來,就說本宮這兩日身子乏的很,已經歇下了。”
“萬一皇上生氣了怎麽辦?”淨月擔憂地問道。
“那就讓他氣着。”蘇南嫣毫不留情地回怼,憤懑道:“從前在儲秀宮的時候百般的好,這才進宮幾天,就已經這樣了......”
她越說越是難受,幹脆住了口,讓淨月服侍着卸了釵環,吹熄燭火躺在了床榻上,心煩意亂地睜着眼睛不能入眠。
不久後,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聽着陣仗還不小,應當是陸鶴川經過忘憂宮了。
蘇南嫣心中騰起星星點點的渴望,微微直起了身子,等待着陸鶴川進不了忘憂宮找人來傳話,可是過了許久,直到腳步聲漸行漸遠,也沒有任何動靜。
“娘娘,您早些休息吧,皇上方才并沒有停下來。”淨月猜到了蘇南嫣的心思,善解人意地提醒道。
“......知道了。”
蘇南嫣自嘲般地苦笑一聲,渾身像是脫了力氣一般跌在床上,眼眶裏含着的兩行淚順着清瘦的臉頰滑落,吸了吸發紅的鼻尖,将腦袋埋在被子裏,不再聽外面的聲響。
此時,陸鶴川的矯辇剛剛經過忘憂宮,安公公看着緊鎖的宮門,湊到陸鶴川身邊問道:
“皇上現在去長樂宮,怕是蘇貴人要傷心了吧?”
陸鶴川緩緩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眉心微微皺起,沉吟道:
“阿煙并非善妒之人,從前受了什麽委屈很少和朕說,今日這般反常,定是出了什麽事兒了,朕要讓楚落雲說個明白。”
“皇上明鑒,奴才聽說蘇貴人從禦花園出來就一直悶悶不樂的,興許是聽見了什麽不幹淨的話。”安公公道。
正說着,就遠遠地看見楚落雲提着宮燈守在長樂宮門口,不住地張望着,一看見陸鶴川就笑意盈盈地跟在他身邊,細聲軟語道:
“皇上都有好些時日沒來臣妾宮中了,臣妾日日都盼着,可算是把皇上盼來了。”
楚落雲主動挽住陸鶴川的手臂,嬌笑着想要往上蹭,可是還沒碰到分毫就被陸鶴川扒拉下來,冷漠的目光中帶着警告。
“皇上怎麽和臣妾這麽生分呢?”楚落雲尴尬地笑了笑,打發了一衆宮人,殷勤地奉上一盤糕點道:
“之前皇上說喜歡吃桂花栗子糕,臣妾特意向禦膳房的廚子讨教,方才親手做了這一盤,現在還是熱的呢,皇上快嘗嘗吧。”
陸鶴川不接下也不說話,低着頭一圈又一圈地把玩着玉扳指,仿佛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上面似的。
過了一會兒,楚落雲舉得手臂發酸,面子上也實在挂不住,才陪着笑将盤子放在一邊,中規中矩地站在陸鶴川的身側,心慌地問道:
“皇上,臣妾是做錯什麽了嗎?為何您這般對臣妾呀......”
“明明心裏明鏡兒似的,又何必問朕呢?”陸鶴川頭也不擡地盯着袖口的刺繡,平淡的聲音中帶着威壓。
“臣妾聽不懂皇上在說什麽,還請皇上明示。”楚落雲懵懂地躬身,眨巴着無辜的眸子望着陸鶴川。
“朕不喜歡拐彎抹角。”陸鶴川不耐煩地擡起頭,陰鸷的目光直刺楚落雲一觸即潰的防備,道:
“你對阿煙說了什麽?”
“原來是蘇妹妹的事兒呀......”楚落雲目光有些躲閃,幹笑幾聲道:
“沒什麽,只不過是她剛剛入宮,臣妾與她多說了幾句閑話罷了。誰知蘇妹妹心細入微,把這些都放在了心上。”
“還不肯說?”陸鶴川的耐心消磨殆盡,站起身走到門口,悠悠道:
“近日有人彈劾你爹,朕本不想深究,如今看來你們都不識相,只能讓他替你去蠻荒之地吃些苦頭了......”
“皇上且慢!”楚落雲急了眼,慌張地攔住陸鶴川,跪在地上掙紮了片刻,最終指着角落裏的兩個宮女道:
“臣妾管教不嚴,今日親耳聽見她們在禦花園非議蘇妹妹,可她們畢竟是臣妾宮裏的人,所以臣妾不忍心多加責罰......”
“那就各自杖責四十,罰入辛者庫吧。”陸鶴川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揮了揮手就讓人拖下去。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頓時打破了黑夜的寂靜,一個宮女沖上來拽住楚落雲的衣角乞求道:
“娘娘救命啊!娘娘......”
“說錯了話怎能饒恕?你求本宮也無用!”楚落雲瞪了宮女一眼,無情地将衣角扯回來,轉頭朝陸鶴川笑道:
“皇上教訓的是,臣妾以後定會好好管教的。”
宮女見楚落雲翻臉不認人,愣怔了一下,幹脆破罐子破摔道:
“這些話分明是娘娘教奴婢的,娘娘您不記得了嗎?快救救奴婢呀......”
“你......”楚落雲倒吸一口涼氣,一腳踹在宮女的身上,慌亂道:
“你個糊塗東西!淨說些胡話!皇上你別聽她瞎說......”
“讓她說。”陸鶴川朝安公公使了個眼色,沉聲命令道。
“皇上饒命,今日是娘娘讓奴婢這麽說的,不然奴婢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诋毀蘇貴人呀!”宮女哭的梨花帶雨,委屈巴巴地跪在地上磕頭。
陸鶴川冷冷地勾起嘴角,刀鋒般的目光剜了楚落雲一眼,道:
“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楚落雲渾身癱軟地扶着桌角,最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甘心地狡辯道:
“皇上,臣妾只是想給蘇貴人一些教訓罷了,只不過有些話當面不好說,所以臣妾才出此下策。再者,臣妾身居嫔位,訓誡蘇妹妹也是分內之事......”
“嫔位?”陸鶴川聽後笑出了聲,居高臨下道:
“朕最不應該的就是封你為嫔。”
楚落雲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地搖着頭,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傳朕旨意,降楚嫔為答應,幽居長樂宮,無召不得踏出半步。”
“皇上?臣妾真的知錯了皇上!臣妾知錯了......”
陸鶴川吩咐着,說罷就負手離開了長樂宮,連多餘的一眼都不想施舍給楚落雲,亦像是全然聽不見痛徹心扉的哭喊和忏悔之聲。
黑夜中,矯辇在緩慢行進着。
行至忘憂宮時,陸鶴川遠遠就下了轎子,親自走到宮門口,輕輕叩響了宮門。
良久,宮內沒有任何回應,只剩下叩門的聲音在長夜中回響。
“皇上,現在是回養心殿還是......”安公公問道。
“她還是在氣朕......”陸鶴川嘆了一口氣,丹鳳眼中閃過幾分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