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季無憂已經把手伸過來,擡眼盯着林秋河看。
季無憂鳳目眸光流轉,格外吸睛。
林秋河被他盯得有點不好意思,好一會兒才試探性把手搭過去,點點季無憂的手背。對方立刻掌心向上,輕柔地握住林秋河的手,修長的指尖插進林秋河的指縫裏。兩人的雙手逐漸形成一個十指緊扣的姿勢。
季無憂手掌比他的大一點,掌心很熱,指骨很硬,握起來不是很舒服,但格外給人一種安全感,讓林秋河覺得很放心。
林秋河拿起手機,立刻給兩人十指相扣的雙手拍張照片,正準備發到微博時突然哎呦一聲:“這也沒戒指啊,跟離了婚似的。”
季無憂輕輕笑了下:“不是還沒結婚嗎,戴什麽戒指?”
林秋河搖搖頭:“光禿禿的不好看,總得戴點什麽,情侶戒指啊或者情侶手串,就算是訂婚,也該有戒指。”
季無憂深以為然:“本來是有戒指的,我媽那枚粉鑽不是讓你給吃了嗎?”
林秋河一愣,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舌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林秋河萬分後悔,正準備岔開話題,沒想到季無憂卻解圍道:“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我媽相中的是你這個人,你在我身邊就好,戒指不重要。”
林秋河的心情卻一點點低落下去,眼睛裏充滿了落寞。
季無憂的媽媽相中的是原身,根本不是他。雖然書裏原身不是好人,最終被季無憂活活關死,但他總覺得心裏別扭。
他想完完整整擁有季無憂對他的喜歡,他想跟季無憂有個完整的、屬于自己的開始。
林秋河猛然心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你怎麽了?”季無憂敏銳察覺到林秋河的不安,安撫地輕碰他的背。
林秋河漲紅臉,搖搖頭說:“沒事。老公,我跟你商量個事,如果我們真的結婚了,能重新訂做一對戒指嗎?”
“當然可以。”季無憂毫不在意,“難道你還真想讓我戴着林家那個五百克拉大鑽戒出席婚禮啊?等改天有空了,我去訂做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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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無憂說着摸摸林秋河的中指指骨,仿佛在丈量尺寸。
林秋河低聲道:“老公,阿姨喜歡的我,和現在的我,不是一個人。”
季無憂認真道:“沒關系,我喜歡現在的你。”
季無憂握着林秋河的手又攥緊了些,認真道:“這話能說嗎?”
“當然可以,我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人都是有進步的。”林秋河心情好了很多。
季無憂低低笑了下:“何止啊,簡直就像換了個人。”
季無憂話音一落,很快感覺到林秋河掌心細細密密地冒起了汗。
“怎麽出汗了?很熱嗎?我把空調調低點。”季無憂關心道。
林秋河吓到冒冷汗,嘴硬道:“沒事,先拍照吧。”
林秋河拿起手機,季無憂卻打斷他:“等一下。”
林秋河一臉懵:“怎麽了?”
季無憂認真道:“你說的對,光禿禿的拍起來太沒有情誼了,你不介意的話,我能親你一下嗎?”
林秋河立刻瞪大眼睛,挺直腰背。
“只是親手,我不會對你怎麽樣。”季無憂無奈笑道。
于是在林秋河的準許下,季無憂如一位虔誠的信徒,就着十指相扣的姿勢,握着林秋河的手,輕輕在林秋河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
林秋河打開相機,哆哆嗦嗦地拍下這情意綿綿的一幕,并成功把這個場景拍成了一團模糊的馬賽克。
季無憂倒吸一口涼氣,眉毛擰成一團麻花:“林秋河你能不能成功幹成一件事?”
拍個照片都能糊成這樣,真令人費解。
“我……”林秋河激動到語塞,現在心髒還在劇烈跳動。
“好了,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來吧。”季無憂拿過手機,調成自拍模式,卻怎麽看怎麽覺得吻手的時候看鏡頭很奇怪。
林秋河乖巧地任他牽手,一動不動。
季無憂心神恍惚了下,心念一動,突然蹭上前去,在林秋河反應過來前,親吻在他頸側。
林秋河頓時睜大眼睛。
“好了,”季無憂得意地把照片遞給林秋河看。
照片只能看到林秋河的後腦,季無憂輕吻他脖子,眼睛卻盯着鏡頭,露出幾分得意和炫耀,還有幾分威脅和不高興,仿佛在對鏡頭外的粉絲們說:這是我老婆,不許你們肖想!
照片一發到微博上,立刻引起不少關注度,cp粉們紛紛表示磕到了,磕瘋了,只有林秋河捂着脖子半天沒反應過來,表情呆呆的。還是季無憂含着笑意把他摁到被窩裏。
“趕緊睡吧,馬上就要天亮了,多睡兩個小時也是好的,睡吧,上午還要拍戲。”
聽季無憂提到拍戲,林秋河這才回過神來,閉眼睡覺,為上午拍戲養精蓄銳。
時間很快來到兩天後,季無憂的生日。
季無憂一大清早換上一身黑的衣服,神色泠然,低垂着眉眼出門。
林秋河心知肚明,從起床到現在,一句話都不敢跟季無憂說,更不敢調笑,只在季無憂出門時給他遞了一把黑傘。
“天氣預報說今天可能下雨,把傘帶上。”
季無憂垂眸看一眼,接過林秋河的傘,突然欺身上前,下巴輕輕靠在林秋河肩上,然後迅速撤開,神色好了一點。
“走了。”季無憂低聲道,接着轉身走人。
今天是季無憂的生日,但同樣,也是他父母的忌日。
自從父母去世後,季無憂從來不過生日,就連盛月華那樣的工作狂也會在這一天特意給季無憂放一天假。
林秋河不由地想,季無憂這麽讨厭姜瓊宇,或許就因為姜瓊宇沒有腦子不做調查,居然給季無憂送手套玩偶給他慶生,結果就這樣踩到季無憂的逆鱗上。
林秋河想了想,下單買了兩瓶紅酒。
拍戲回來後,季無憂掃墓還沒回來,林秋河自己打開紅酒倒了一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
他酒量不好,只能小口嘗嘗,喝多了容易耍酒瘋。
門外傳來“叮”一聲房卡開門聲,季無憂推門而入,裹挾着屋外雨水的潮濕感,徑直向林秋河走來。
季無憂頭發還有些潮濕,帶着一身的潮氣,坐到林秋河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林秋河拿來一個大毛巾,披在季無憂身上,然後坐到旁邊,默默喝自己的酒。
窗外雨聲淅瀝,兩人就這樣并排坐着,安靜喝酒。
不知怎的,明明今天是季無憂父母忌日,心情不好的是季無憂,可林秋河卻也覺得萬分失落,他總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安慰季無憂。
懷揣着這種失落複雜的心情,林秋河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
幾分鐘後……
“老公,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啊,明明知道你很危險,我不能對你動心,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安慰你,想讓你心裏舒服點。老公,你頭發好濕啊,你應該先去洗個澡,洗完澡再來喝酒,我會陪着你,會一直陪着你。”林秋河臉頰發紅,大着舌頭,扯住季無憂身上的白毛巾,給季無憂擦擦頭上臉上不小心沾到的雨水。
“老公,我好想抱抱你,我真的好心疼你啊,我心裏好難受。我一難受我就想喝酒,但我一喝酒就容易發酒瘋,我一發酒瘋就容易露餡……我好難啊。”林秋河哼哼唧唧,看起來委屈極了。
季無憂看一眼林秋河的酒杯,這才第三杯吧,三杯就醉成這樣?
他還沒來得及深思,林秋河已經撲到他身上,小聲道:“我不說話,我不吵你,我不可以醉,你需要安靜。”
季無憂攬住林秋河搖搖欲墜的腰,無奈道:“你已經醉了,我扶你去床上休息。”
經過林秋河這一番折騰,季無憂心裏的難過的确消散許多。
以前他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默默承擔,可現在卻有人陪着他。原先的房子死氣沉沉,晦暗得讓他自己都難以接受,卻只能跟自虐似的強迫自己接受,逼迫自己強大,可今天掃墓回來,房間燈亮着,有人守着他,陪着他,一切都這麽溫馨,除了……這人酒量不太好。
季無憂啞然失笑,把林秋河放在床上,後者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不讓他走。
林秋河低聲道:“我也從來不過生日,我能夠對你感同身受。”
季無憂停下腳步,眸光中露出幾分詫異。
林秋河看向天花板,緩緩道:“我媽走的那天,也是我生日……”
在林秋河的故事裏,他曾經也是一個豪門富豪的兒子。他媽媽是知名女星,嫁入豪門後生下他。林秋河從小學習鋼琴畫畫架子鼓,從小就表現出驚人的表演天賦,跟着母親出演過許多經典影視劇作品,童星出道的林秋河以百變小童星的稱號火遍娛樂圈。後來父親出軌,包養了一個娛樂圈假清純小白花,這兩人狼狽為奸,不僅想逼迫林秋河的媽媽淨身出戶,甚至還利用豪門資源往他媽身上潑髒水,誣陷他媽作風有問題,直接在圈內封殺林秋河的媽媽。
“我媽心高氣傲,知道渣男出軌後,我媽直接收集證據,打臉渣男,不僅成功跟渣男離婚,得到我的撫養權,還得到了不少補償。可是渣男家大業大,勢力非常廣,直接在網上造謠我媽,還聯合圈內封殺我媽。我媽想找人曝光奸夫小三的無恥行徑,都沒有媒體敢接受我媽的采訪。接着我媽開始掉資源掉代言,完全被娛樂圈封殺。”
“那段時間,被蒙在鼓裏的網友被營銷號瘋狂帶節奏,唾棄我媽婚內出軌,言行不端,耍大牌,雖然我媽走法律途徑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肯追完反轉後續的網友又有幾個?他們只會在當時在網上發洩自己的怒火,接着又被其他新奇的事物吸引目光,根本不在乎事情真相。就算有反轉,沒人轉發沒有媒體播報,他們也看不到。所以,我一開始根本不想進娛樂圈……我讨厭這種不會獨立思考,只會跟風黑的娛樂圈氛圍。”林秋河逐漸紅了眼眶。
季無憂坐到床邊,安撫道:“你應該更讨厭那些昧着良心造謠的營銷號,他們才是罪魁禍首,那個渣男才是罪魁禍首。而且我相信,就算當初你媽媽被黑成這樣,仍舊會有很多理性的網友支持你媽媽,會有很多理性的粉絲等你媽媽回來。”
“我知道,但是心裏仍然很生氣,所以從那以後,我下定決心再也不進入娛樂圈,報高考志願的時候,毅然決然地把我心水好久的表演專業換成了另一所高校的計算機,然後就成為了一名住着出租屋,每天勤勤懇懇上班的普通碼農。”
季無憂幫林秋河把垂到眼角的幾根碎發往旁邊拂,安慰道:“你過得開心就好。”
林秋河聲音哽咽:“我媽也是這麽跟我說的。我媽走時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秋河,好好活着,媽媽想看你開心’。可惜我沒有做到。我媽去世後,我又重返那個惡心的家庭,對那個渣男和小三假裝客氣,用了幾年時間,坐到企業高管的位置,搜集公司偷稅漏稅、財務作假、生産的食品衛生不達标,濫用防腐劑等證據,直接來了招大義滅親,把企業搞垮,把渣男和小三送進監獄。”
“我改過四次姓,原先跟渣男姓俞,我媽跟他離婚後,我跟我媽姓林,後來我媽去世,為了回去報複他們,我又改回姓俞,報複成功後,再次把姓改回林。林秋河跟他們俞家沒有一點關系。報複成功後,我才按照我媽想的那樣,不再被仇恨折磨,重新過回我林秋河自己的生活。報複成功的那年我十七歲,以林秋河的身份又安心讀了一年書,最後報考了計算機專業,與過往一切徹底劃清界限。”
“我媽出車禍那天,也是我的生日。她接到那個渣男的電話才出去,如果沒有那個電話,我媽根本不會死,我恨他們,所以才違背我媽的遺願過了三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報複成功後才重新回歸正常生活。”
所以他能夠對季無憂感同身受,甚至,如果沒有他媽臨終時跟他說的那句話,也許他會在他那個時空,變成另一個殘忍無情的季無憂。
果然,季無憂也想到這層,目光無比落寞:“我爸媽離開得突然,我都沒有見他們最後一面,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跟我說這些。”
林秋河堅定道:“他們一定也跟我媽一樣,希望你能開心,不要折磨自己。”
季無憂自嘲般笑了下:“我不信這個,人死了就不在了,我過得怎麽樣,他們也不知道,更不會因此而難過。我就喜歡這樣的生活,我就喜歡折磨我自己……”
“我不喜歡。”林秋河坐直身體,臉頰雖然還紅着,眼神卻格外堅定澄澈,“我不喜歡你這樣痛苦難過。季無憂,你可以為了我,活得開心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