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憶過往欲回鄉
林曦年是誰?
謝桓修在麓山書院的唯一“勁敵”。
在謝桓修來麓山出院之前,林曦年一直是書院內成績最好的,也是最用功的學子。謝桓修超過了人家,人家還沒表示什麽,他到厭惡起人家來,也是有原因的。
謝桓修第一次被李饒他們氣哭,賴在書院不肯走的時候。林曦年在書院外遇到了當時急得跟轉陀螺似的書硯,并且主動上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那時,林曦年對書硯來說真是有如神兵天降,解了他燃眉之急。
待林曦年詢問清楚書硯的身份、來意,便帶他進去找謝桓修。
謝桓修見了書硯,正要訴苦呢,卻見到了林曦年,忙得憋了回去,起身,正衣,行揖禮,“有勞林兄了。”
林曦年回禮。
就這麽會功夫,謝桓修就眼見着書硯看了人家兩眼。心生不悅,倒也沒說什麽。
回到家後,謝桓修又是哭,又是發脾氣的,在書硯面前數落一堆李饒他們的不是。
李饒為首的這幾個年紀尚幼,卻已成小魔頭的纨绔,不僅喜歡捉弄謝桓修,也對“狗蛋兒”這個名字也多番嘲弄,書硯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們呢。
哎,書硯嘆了口氣,摸了摸謝桓修的頭,一不小心就說出了心底的話,“天官,不要哭了。你将來是要做大老爺的,老是哭不好的。你看看林公子……”
“林公子?林曦年!看他做什麽?”謝桓修被書硯這一句話惹炸了毛。
“你是不是喜歡他,我看到了,今天你偷偷看了他好幾眼!”
書硯點頭,“是呀,你看林公子就很好,知道我叫狗蛋,都沒有取笑我……”
溫潤有禮的林曦年留給了書硯特別深刻的印象。他在看林曦年的時候,一直在想謝桓修像他那樣大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會不會也如他一般,而不是這麽孩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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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硯只比謝桓修大了兩歲,但是在心智上,則比謝桓修大了太多。謝桓修在書硯看來不僅僅是弟弟,有時候更像是兒子,總是盼着他能快點成熟起來。
九歲的謝桓修,似乎越活越越小了,以前的懂事,乖巧全都不見了,看的書硯特別憂愁。
“狗蛋”這個名字一直被李饒他們取笑,謝桓修不是沒弄動過給書硯換個名字的念頭,但也只是想想。在他看來狗蛋哥,就是狗蛋哥啊,為什麽要因為別人的三言兩句,就換掉他自己的名字。
謝桓修是個見不得別人對書硯好的人。包括謝父謝母在內,哪怕是他們給書硯夾口菜,謝桓修也必會揪着眉頭,一言不發的夾半盤菜給書硯,以此表示我才是對你最好的。
這要是換了別人謝桓修,謝桓修哪還能忍。
“哼!”謝桓修氣大了,特別想扯着書硯耳朵大吼一頓。但他心裏門清着呢,現在吼書硯純粹是犯傻,那顯得他多無理取鬧啊,這不是把人往林曦年身邊推嘛。他也沒多說什麽,重重哼了一聲,打斷了書硯接下來的話,背過身去,表示自己很不高興。
書硯拿他也沒辦法,便不再提林曦年的事。
過了幾天,謝桓修在練字的時候,突然叫書硯過來。指着桌案上,剛剛寫好的兩個大字,一字一頓,并用手指着給書硯看,“書、硯、謝書硯。”
謝桓修那雙雪亮雪亮的大眼睛,看着書硯,“好聽麽,從此以後李饒他們再也不會笑你的名字了。”
看着他語氣堅定的模樣,書硯笑了,心裏默默念着“謝——書——硯,謝……有姓了呢。”
“書硯,你還沒回答我呢!”謝桓修滿臉寫着,快誇我啊,快誇我啊。
“嗯!天官取的都好聽。”
謝桓修頭仰的高高的,心想這下他的狗蛋哥對林曦年也不會有什麽特別的印象了吧,畢竟謝書硯這個名字,又不會有人去嘲笑。
就這樣,書硯正式改了名字。
別看就這一件小事,謝桓修記了林曦年四年,誰讓他是書硯陪他來麓山書院以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誇了的外人呢。
這會被林曦年說教,無論他說的有無道理,是否為他好,謝桓修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只覺得林曦年在嘲笑他成績退步。談夫子最近隐隐說了謝桓修幾次,在學業上遠不如林曦年用功,早晚是要被他甩在後面的。
謝桓修當時還不服氣,這次考試,果真是應了談夫子的話,“新仇加舊恨”的謝桓修如何能聽得進去。
“多謝林兄指教,桓修不敢當。”謝桓修落下這句話,轉身就走了。
留下林曦年原地苦笑,他早知謝桓修似乎并不怎麽喜歡他,今日來找他說這番話也猶豫了很久,只是實在看不下去謝桓修消頹的模樣。生怕他從此一蹶不振,那未免太過可惜了。
雖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謝桓修學聖人言,行聖人舉,萬不該在人後議論人家,但跟書硯哪裏還用講這些,若林曦年跟李饒他們似的,謝桓修巴不得天天在書硯面前,說八百次林曦年的不是呢。
“你說,林曦年氣不氣人,不就是這次比我考得好麽,就跑過來教訓我來了,我什麽時候對他指手畫腳了。”
書硯看着一邊大口吃飯,一邊控訴林曦年的謝桓修,選擇了沉默。
這是謝桓修成績出來後,吃飯吃的最多的一次,書硯怕自己這一張嘴,他又要不吃了。
但謝桓修還等着書硯認同自己的話呢,哪能放過他,“你別光顧着吃呀,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快說嘛。”
“說完再吃,我又不跟你搶。”
書硯見謝桓修也不吃飯了,就等着自己贊同他的話,默默咽下了口中的飯菜,看了眼謝桓修。雖然接觸不多,但他實在是不相信,林曦年會是這種人,最終看着碗裏的白飯,小聲說:“林公子,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盡管書硯聲音越來越小,耳聰目明的謝桓修還是聽了個清楚。
“我就知道,在你眼裏林曦年什麽都比我好,你寧可信他都不信我!”謝桓修吼完這一句,碗筷重重一撂,跑了出去。
書硯緊忙追了出去,謝桓修就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頭都回,大聲說:“不要跟着我,煩着呢。”
書硯腳步一頓,“哦”了一聲。
聲音雖不大,但謝桓修聽見了,知道他果然跟在身後,心情略好了些,步伐未慢,繼續大步往前走。
書硯也不知跟是不跟,看方向謝桓修是朝着書院去的,但還是不放心,遠遠跟着,目送着他進了書院大門,遲遲不肯離去,唯恐又生變故。
謝桓修這邊進書院後,沒去學堂,而是去找了談夫子。
書院的大部分學子對談夫子都是有些懼怕的。談夫子看似風輕雲淡似谪仙,又有時神神道道言談怪異,反倒讓人覺得他深不可測,令人敬而生畏。
而謝桓修正相反,書院裏的夫子他最喜歡的就是談夫子,原因無他,談夫子有時離經叛道的舉動讓他有種熟悉感,特別像是他的啓蒙恩師季夫子,季轅。
所以有事情,他最先選擇的也是找談夫子。
“夫子,我想請假回家幾天……”
談夫子眯眼笑問,“因為謊話被戳破的事?”
謝桓修謊話被戳破的那天,談夫子其實早就在學堂門外,他沒急着進去,就是想看看謝桓修到底會如何應對。
“修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來麓山書院求學的,哪個又不是為了這個目的。但在雲波詭谲的朝堂之上,老實人注定是無立錐之地的。
謝桓修少年英才,一路順風順水,和某人何其相像。他可不願見謝桓修重蹈覆轍,走上那人的老路。
年少時多遇到些磨難,更易磨砺心性。
謝桓修的考試成績也是談夫子特意給評定的,不然以他的才智,哪怕是閉眼答也不會淪落到,跟李饒那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前後的地步。
看着這幾天謝桓修萎靡不振的模樣,罪魁禍首談夫子可是毫無愧意。在他看來,若遭遇這點事都過不來,從此意志消沉,那幹脆就這樣好了。
何必再用心調-教,反正注定終難成器,不如早點回家種田算了,還走什麽仕途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