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琉璃進了書房,奇怪問道:“皇上為何讓我前來?”
“你不是想見一見孟将軍嗎?”皇上笑道。
琉璃撲閃着眼:“皇上聽到我和玉瑛姐姐說的話了?”
皇上嗯了一聲,琉璃笑着站到他身後,兩手搭上他肩,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多謝皇上。”
皇上扭臉看着她笑,琉璃忍不住親上他唇,二人你來我往,糾纏在一起。
突聽謹公公在外禀道:“皇上,孟将軍求見。”
二人忙忙分開,皇上一聲輕咳,吩咐道:“讓他進來。”
随着篤篤的腳步聲,一位青年将軍含笑走進,并不像琉璃想象中那般魁偉,他的身形适中舉止斯文,面貌親切笑容随和,透着一股子書卷氣。
仔細看去,他的面龐微黑手掌粗大,目光堅毅腳步輕捷,斯文下藏着英武,親切中透着果敢。
青年将軍看到皇上,搶步過來撲倒下拜,口稱:“末将孟少陵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了吧。”皇上擡手道,“起來坐着說話。”
孟将軍站起身,看着站在皇上身後的琉璃,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琉璃。”皇上微笑道,“是朕的身邊人,也是玉瑛的好友,你不必拘束,随意就好。”
孟将軍對琉璃颔首為禮,琉璃微笑示意,他這才坐下。
皇上和氣說道:“朕近日身子不大好,正在養病,就不與你談公務了,你有想說的,回頭上折子吧。”
孟将軍連忙稱是,皇上又道:“今日召你進宮,是為了讓你見一見玉瑛。”
孟将軍愣了愣,忙問道:“玉瑛她,竟然在宮中嗎?玉琨說她生末将的氣,躲到道觀裏去了,末将去往道觀,被道姑攔在門外,說是男客不得進入。”
“玉琨是玉瑛的弟弟,就是逮着他們二人私奔的那個孩子。”皇上對琉璃道。
琉璃忍着笑點了點頭,孟将軍臉一紅,讷讷低下頭去。
皇上又道:“年前的時候,朕病得有些重,除夕夜裏眼看就不行了,太醫院束手無策……”
“皇上病得這樣重?”孟将軍慌忙擡頭,出聲打斷了皇上的話。
“已經好多了。”皇上說道,“這不好端端的,在跟你說話嗎?”
“皇上病重,末将竟毫不知情,末将十分慚愧。”孟将軍起身跪下,惶恐說道。
“起來吧。”皇上說道,“琉璃悄悄請了玉瑛進來,是玉瑛救了朕一條命。”
“她有那麽厲害?太醫院都束手無策,她竟然有辦法?”孟将軍緊張中添了驚訝。
皇上點頭:“她在宮中幽居七年,苦修醫藥,你北境軍中的軍醫,沒有比得過她的。”
孟将軍起身坐下,依然是滿臉不敢相信。
琉璃笑着開口,問道:“孟将軍的腳可好了?”
“好了。”孟将軍忙道,“就因為我沒用她說的雨道土,她見了面就尋釁跟我吵架,吵到不肯見我,我為了哄她高興,就試着用了用,只用三日就好了。”
“朕沒話了。”皇上起身道,“你在這兒等着,等着玉瑛進來見你。”
二人出了書房,慧妃正立在門外。
“玉瑛姐姐快些進去吧。”琉璃笑道。
慧妃往裏指了指,想要說什麽,一咬牙,快步走了進去。
琉璃就笑,笑着小聲跟皇上說:“能不能偷聽偷看?”
“不能。”皇上輕彈一下她的額頭,“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琉璃靠進他懷中:“知道了,不偷聽就是。”
他摟着她笑:“走吧,陪朕出去走走。”
二人出了殿門,正是夕陽西下時候,雖有些冷,但難得清靜。
繞着大殿走了幾圈,謹公公小跑步來到跟前。
“可是案子有進展嗎?”琉璃忙問。
“姜家上下都問過了。”謹公公說道:“小有和小園常被老姜指派着去送東西,姜家老太太和姜公子待他們和善,但凡去了,總要招待膳食并給些碎銀,言談卻只是表面客套,少奶奶和姑娘在內宅,沒跟他們見過面,他們在姜家主人們面前很乖順,對姜家的仆人們則倨傲,以宮裏的中官自居,不怎麽搭理他們,是以姜家上下對他們知之甚少。”
琉璃凝神聽罷,問道:“也就是說,姜家沒問出什麽來,對吧?”
謹公公點頭:“宮裏的黃門也問過了,都說小有木讷,不善言辭,一心伺候老姜,跟別人來往甚少,小園倒是人緣好,有幾個黃門跟他相熟,幾個人常湊在一起玩鬧,有時候偷偷喝些酒,他們說有一回喝酒的時候,小園說很羨慕小有,宮裏有幹爹,宮外有幹娘,不像他,無依無靠的。”
“他特意說宮外有幹娘,看來這個幹娘,說的并非姜家老太太。”琉璃沉吟道。
“不錯。”謹公公道,“我也覺得這話透着古怪,不過黃門那兒問不出別的來了,這會兒也來不及出宮,還得明日再去姜家詢問。”
“如果小有在宮外有個幹娘,這個幹娘又不是姜家老太太,他去往姜家的時候,一定會去幹娘家探望,若是常去,姜家的仆人裏說不定有人見過。”琉璃有些興奮,“看來很快就會有新的線索。”
謹公公說是,琉璃又詢問起其他細節,謹公公認真作答。
皇上站得累了,慢慢挪步到石欄邊,靠着等琉璃。
琉璃與謹公公談得入神,待問得差不多了,一擡頭,驚問道:“皇上呢?皇上怎麽不見了?”
此時天近黃昏,周遭朦胧,皇上的月白大氅與漢白玉石欄幾乎融為一體,琉璃問着話四顧,一時沒有看到皇上,又問一聲皇上呢?聲音裏已帶了惶恐。
“在這兒呢。”皇上答應着,聲音有些嘶啞。
謹公公循聲疾步過去,琉璃比他更快,跑過去一把扶住了,就發覺皇上的身子在微微打顫,忙問道:“怎麽了?哪兒不舒服了?”
“站得久了,腿有些發軟。”皇上輕聲說道。
“怎麽辦?”琉璃急道,“要不我背着皇上吧?”
說着話彎下腰去,皇上搖頭:“王謹,你去喊人吧,喊人來擡着朕回去。”
謹公公沒說話,蹲下身背起皇上,快步回了殿中。
琉璃跟着跑進去時,謹公公已将皇上放在榻上,彎着腰喘着粗氣。
看到皇上滿頭的冷汗,琉璃忙過去為他擦汗,又拿過迎枕讓他靠着,捂着他的冰涼的手,看向謹公公,愧疚說道:“都怪我。”
“不怪你,怪我年紀大了,老不中用。”謹公公慢慢直起腰,“皇上十幾歲的時候,很輕松就能背起皇上,如今不行了。”
皇上擺擺手:“誰也不怪,怪朕的身子骨太差。”
“謹公公以前經常背皇上嗎?”琉璃奇怪問道。
謹公公愣了愣,忙道:“老奴失言了,老奴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
“讓琉璃知道也沒什麽。”皇上說道,“父王就是看王謹身強力壯,才挑他到雲樓的,朕卧病在床的時候,他背過朕,也抱過朕。在朕心裏,他比父王還要親近。”
謹公公眼圈一紅,忙掩飾着轉身向外,嘴裏說着:“老奴給皇上換一壺熱茶去。”
琉璃為皇上脫去大氅,将他捂在被子裏,跪坐在羊毛氈上為他按壓着雙腿,輕聲說道:“皇上累了,就喊我一聲,進來說就是了,何必硬撐着站了那麽久?”
“查案子的時候,有一些想法稍縱即逝,朕一出聲,會打斷你。”皇上道。
“等我回過神,一看皇上不在身邊,都快要吓死了。”琉璃抱住他的雙腿,臉埋在他膝頭。
“只要你不離開朕,朕就不會離開你。”皇上扶着她的頭發。
她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她知道,他在等她一句承諾。
他對自己千般縱容萬般小心,應該給他一句承諾的。
可是,我心中另有牽挂,暫時還不能給你。
她沉默着,更緊得抱住他。
皇上撫在她發間的手微微一滞,随即說道:“朕這會兒緩過來了,覺得有些餓。”
琉璃一聽,忙松開他,跳起來出去張羅晚膳。
晚膳時,皇上特意招來慧妃,三人圍坐着,皇上問道:“玉瑛和孟将軍,如何了?”
“他說成親後,會在北境設一座醫館,既給官兵看病,也被百姓醫治,醫館由我來掌管”慧妃興奮說道。
“甚好。”皇上道,“草原上牧民居多,缺醫少藥,孟将軍此舉于民有利,朕會加撥銀兩過去,以促成此事。”
“多謝皇上。”慧妃笑道,“我一定傾盡所學,治病救人。”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皇上道,“治病救人之外,在牧民中挑選幾名弟子,将醫術傳授給他們。”
“可以挑女弟子嗎?”慧妃忙問。
“男女皆可,你看着辦。”皇上說道。
慧妃更加興奮:“如此一來,我對于去往北境,再沒有絲毫猶豫。”
皇上點頭:“待到夏日,朕會再次北上,考察你的醫館。”
“會帶着琉璃嗎?”慧妃忙問。
“自然要帶着,帶着她到草原上看看。”皇上道。
慧妃沖琉璃做個鬼臉,琉璃低頭不語。
“師兄可知道,少陵為何每日去往太師府嗎?”慧妃問道。
皇上問:“秦隋不是說,去讨好師母與玉琨嗎?”
“才不是呢。”慧妃哼了一聲:“玉琨不喜讀書,專愛習武,父親這些年連打帶罵都不管用,眼看着十五了,文不成武不就,父親被逼無奈,給他請來一位武學師父,少陵和那武學師父一見投緣,每日過去切磋武藝,喝酒閑談,好不快活呢。”
“玉琨打小靈慧狡黠,竟不喜讀書嗎?”皇上問道。
“不喜歡,只愛舞槍弄棒。”慧妃搖頭。
“這位師父既能得孟将軍看重,想來本領了得。”皇上道,“你回去告訴玉琨,跟着師父用心習武,過幾年參加武舉,一樣報效國家。太師那兒,朕見了面跟他細說。”
慧妃點頭:“希望父親聽了師兄的話,能想開一些。”
皇上嗯了一聲:“用飯吧,有話飯後再說。”
說着話為琉璃夾幾筷子她愛吃的,看她呆愣出神,伸手握一下她手,輕聲說道:“別胡思亂想了,專心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