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郁辭下樓的動靜引起了小黑的注意, 黑色的小貓蹲坐在樓梯口,乖巧安靜的樣子, 可人極了。
他彎腰揉了揉小黑的腦袋, 走進廚房。
廚房的飲水機還是滿的,郁辭裝了滿滿一杯涼水,身子往流理臺上一靠, 一邊喝水,視線一邊漫不經心的四處輕晃。
“嗯?”
借着外面微弱的燈光, 他看見了陽臺上的人影。
身姿欣長的青年站在黑暗裏,低眉垂眸, 專注的做着手上的事。
郁辭眯着眼打量半晌,突地挑了挑眉, 語氣有些古怪:“......大半夜的燈也不開,黑燈瞎火的曬衣服?”
将水杯裏的水喝完,他順手将杯子放在流理臺上, 向着陽臺走去。
随着距離的拉近, 青年手中的衣架也在微弱的月光下顯露出來。
郁辭視線微頓, 原本漫不經心的步子驟停。
陽臺上的青年似有所覺,側目向這邊看來。
客廳一片漆黑, 唯有沙發上的小黑貓甩了甩尾巴。
時矜頓了頓,回過頭去。
客廳的大型雕塑裝飾後, 郁辭松開屏住的呼吸, 眼底的驚色翻湧。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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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內衣?
——
“哥?”時間伸手在時矜眼前揮了揮:“你在想什麽呢?”
“嗯?”時矜回過神來:“沒什麽。”
他将買來的早餐放到桌上, 自己也拉開椅子坐下:“吃早餐吧。”
時間樂颠颠的在桌前坐下, 眼巴巴的等着哥哥給自己分早餐:“哪個是我的呀?”
時矜将早餐推到她面前, 看着她歡快的臉, 目光安靜。
直到時間面前的粥見了底,時矜才開口:“說說吧,昨晚什麽情況。”
時間扒拉碗底的動作一頓,她垂下眼,半晌才扯了扯嘴角:“沒啥,就是遇到了渣男而已。”
“哥你別擔心我,我沒事。”她擡起臉笑了笑,如果不看那泛紅的眼眶,确實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我自己能解決,你別擔心。”
時矜垂了垂眸子,半晌。
“對不起。”
他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
“你瞎說什麽呢哥。”時間眨巴兩下眼睛,笑開了:“這跟你有什麽關系呢?這是我自己眼瞎。”
“好了別說我的事了。”她左右看了看,有些好奇:“哥,你不是跟人合租的嗎?怎麽沒見到你室友?他出去了嗎?”
時矜看了眼玄關的位置,應聲:“嗯,應該是。”
“唉,可惜了。”時間砸吧兩下嘴,一臉遺憾:“我聽許潛說,你那室友是個大帥哥呢,原本還想在出國之前見上一面呢,看來是沒機會了。”
說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拿起一根油條:“哥你吃嗎?”
時矜搖頭,于是時間自己抱着油條開啃。
油炸的香味混合着粥軟糯的氣息萦繞在桌邊,一片安靜中,桌邊的手機震了起來。
時間将嗓子裏的油條咽了下去:“哥,你的電話。”
時矜從廚房走出,視線掃過屏幕上的備注,眉心微蹙。
他将水杯放到時間面前,頂着時間好奇的目光,伸手将手機靜音:“沒事。”
時間好奇的探探腦袋:“哥,你主編的電話哎,你怎麽不接?”
時矜坦然的回視:“沒什麽重要的事,晚些再回複也行。”
“哦。”時間啃完最後一口油條,喝了口水:“哥,你待會送我回一趟梨苑呗,我之前把東西落那兒了,我去拿一下,待會我要帶着出國。”
梨苑是時矜名下的一套房産,只是他買來以後因為靈感需要四處搬家,這房子就放在那了,只有時間會在周末偶爾回去住住。
“好。”時矜點了點頭,突然從時間的話裏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待會?”
時間跑到陽臺去收衣服,聽到時矜的問話,她點了點頭,聲音隔着陽臺的玻璃門遠遠傳來:“對,我昨晚改簽了機票,下午的機票出國。”
她将收下的衣服疊好塞進行李箱裏,又将杯子裏的水喝完,這才看向時矜,笑了笑:“本來之前是想多留一段時間陪陪你和王媽媽,但是國外我暫住的寄宿家庭那邊出了些狀況,我得提前過去聯系處理一下,所以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
時矜眉心微動,還沒開口,桌上的手機就又震了震,
這回不是電話,是微信。
【魏】:不接電話?
【魏】:《秘密推理》的錄制時間定下了,就在下周五。
【魏】:你什麽時候有空,出來吃頓飯?咱們聊一下這檔節目。
【魏】:別裝看不見,記得回複。
——
時間眼尖的看到了屏幕上的內容,有些驚訝:“哥,你要去錄綜藝呀?”
時矜将手機塞進口袋,嗯了一聲:“出版社那邊要求的。”
時間換好鞋在門口等他:“聽着似乎挺有意思,到時候開播了我可要守着節目看哈哈哈。”
時矜抿了抿唇:“沒什麽意思的。”
“那我可不管,這可是我哥第一次上電視呢。”
“對了,待會咱在外面一起吃個飯呗?正好當做給我送行吧。”
“我想吃那家蘇州菜,一直沒機會呢。”
——
時間的聲音在前方傳來,叽叽喳喳的,像只歡快的小鳥。
時矜勾了勾唇,眉心舒展開來。
路過玄關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偏頭看了眼樓梯。
二樓一片安靜。
漆黑的長睫垂下,時矜抿了抿唇,将門關上。
看來他的室友先生确實出門了。
……
而郁?室友先生?辭此刻正坐在一家裝飾精美的茶樓,享受着美人嬌聲軟語的......念叨。
“阿辭,你看看你顧伯伯都抱第二個孫子了,再看看.....阿辭?阿辭?”
鐘靈揚了揚眉,看着眼前走神的兒子,索性将杯子用力一放:“郁辭!”
瓷杯落在紅木桌上,發出響亮的聲響。
郁辭回過神來,目光看向自家母上大人:“嗯?怎麽了,媽?”
鐘靈垮了臉,一張保養得體的娃娃臉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此時這裝模作樣的皺了眉,倒還真顯露出幾分委屈的意味:“阿辭大了,連媽媽講話不耐煩聽了。”
郁辭可不吃她這一套:“您別擱這跟我唱戲了,我爸不在這兒,您這演的沒人看。”
鐘靈眨巴眨巴兩下眼睛,收了臉上的表情,又恢複成剛剛那副豪門貴婦的端莊模樣:“阿辭啊——”
郁辭冷漠臉:“在呢,您說。”
“你說說,媽媽這麽些年對你好不好?”
又開始了。
郁辭嘆了口氣,無奈的配合着自家母上:“好,好極了。”
鐘靈滿意了,她點點頭,繼續說:“那你覺得,你是不是得做點什麽報答你慈祥和藹,為你奉獻了美好青春的美麗母親?”
“好了。”郁辭這回是真的演不下去了,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您直接說目的吧,這回是想要什麽?珠寶還是首飾?又或者是您看上了什麽擺件?”
說着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眉梢一挑:“你不要告訴我你看上的是前段時間拍賣的那套茶具吧,那我可弄不來,這進了人家私人博物館的東西可不好出來。”
鐘靈板着張娃娃臉,故作嚴肅:“瞎說什麽呢,你媽我是這種人嗎?”
郁辭睨她一眼,沒接話。
鐘靈果然撐不下去了,她清了清嗓子:“咳,那個啥,我這也不算什麽要求吧,就是吃個飯的事......”
“你那顧伯伯前段時間不是抱了二孫子嗎,我前天去參加了他二孫子的滿月宴,就跟你顧阿姨聊了兩句,剛好聊到了她女兒輕怡剛從國外回來......”
郁辭眉心一跳,突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親愛的母親大人就開了口。
“我跟你顧阿姨聊的投機,就想着你們兩個小的應該年紀也差不多,一起約出來吃個飯也是好的。”
郁辭将杯子往桌上一丢,起身就要走人,未料剛一轉頭,目光就對上了卡座旁的站定的兩人。
他扯了扯嘴角,打了聲招呼:“顧阿姨。”
顧盼哎了一聲,一雙眸子在郁辭身上轉了一圈,滿意的點點頭:“幾年不見,郁小子你這長得可真是一表人才了啊,鐘靈,你這可真是有福氣了。”
“哪裏哪裏。”鐘靈笑眯眯的站起身:“喲,這是輕怡吧,真漂亮呀。”
顧盼捂着嘴笑:“對,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小女兒,顧輕怡。”
鐘靈笑眯眯的讓出自己的座位:“輕怡啊,我是你郁伯母,那個是你郁伯伯的兒子,叫郁辭。”
她親昵的拉着顧輕怡的手臂,将人送到卡坐上:“你們兩個年輕人年紀差不多,應該很有共同話題,我們兩個老的就不參合了,正好去逛逛街。”
顧盼也笑着點點頭。
于是兩個女人揮一揮衣袖,留下餐桌前面面相觑的兩個人。
——
郁辭無語了一瞬,他揉了揉緊繃的眉心,這才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表情。
桌子對面衣着素雅的美人笑容端莊,眉眼溫婉,細眉長眼,顯然是很傳統的江南美人。
可惜郁辭并沒有什麽欣賞美人的興趣。
他松開撫着眉心的手,開門見山:“顧小姐,我這次并不是......”
“我知道。”顧輕怡微笑着打斷他的話,細長的柳葉眉下,一雙溫和的眼看着他:“實不相瞞,我這次也是被騙來的。”
少女的嗓音輕柔,帶着清淺的笑意:“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我只是陪我媽出來逛街的。”
“不過我對你很感興趣。”顧輕怡笑了笑:“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嗎?”
郁辭喝了口水:“你随意。”
“郁辭,久聞大名。”顧輕怡勾了勾唇,笑意盈盈:“我回國前就聽到過你的名聲,當時想着有機會或許能見上一面,卻沒想到這機會來的這麽快。”
郁辭摸了摸鼻子,沒接話。
他能有什麽好的名聲,無非就是說他不務正業,放着家裏的公司不去,非要自己出來開什麽酒吧之類的。
這話他起初還會在意一下,想着要做出點成績給他們看看,後來聽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總歸他爸媽也支持,酒吧掙的錢也是進他的袋子,旁人說什麽就由他們去吧。
顧輕怡看出了他對這個話題的排斥,轉了話題:“我說的直接些吧,今天這算是一個相親吧。”
她端着咖啡喝了口,擡眸淺笑,語氣溫和:“郁辭,我看上你了。”
郁辭皺了皺眉,拒絕:“我近期沒有婚姻計劃。”
顧輕怡微楞:“我們可以先交往試試,我們兩家條件相當,如果最後成了,想必雙方父母都會很滿意,如果沒成,當朋友也是好的。”
郁辭挑了挑眉,并不買賬:“顧小姐,是這樣的,我這個人比較怕麻煩,對于愛情這種事,我個人更傾向于一步到位,也就是奔着婚姻去的,戀愛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所以,顧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嗎?”
顧輕怡思考片刻,點頭:“直接結婚也可以,但是婚禮酒席這些儀式必須得有。”
郁辭:......
得,這位比他還不靠譜。
他身子往後一靠,雙手環胸:“你看上我哪一點了?”
“有錢,長得好,家世知根知底,門當戶對。”顧輕怡微笑:“很完美的交往對象,不是嗎?”
“确實。”郁辭挑了挑眉,坐直身子:“只是很可惜,我不是顧小姐的良人。”
“我喜歡男人。”
——
“噗哈哈哈。”
網吧門口,許潛捧着肚子笑的人仰馬翻:“哈哈哈不是吧,辭哥,牛還是你牛哈哈哈。”
郁辭穿着他五顏六色的大花褲衩攤在椅子上,一張出色的臉被書擋在後面,任由許潛笑的天崩地裂,他也沒挪動一下屁股。
許潛笑夠了,一屁股坐到郁辭隔壁,揉了揉笑僵的腮幫子,問:“辭哥,你真是這樣說的嗎?”
郁辭舉着書不作聲,許潛于是逮着他一個勁的追着問:“再說說呗,後面怎麽了?您被咱太後娘娘急召回宮待了大半天,應該不止就發生了這一件事吧?”
郁辭被他煩的緊了,索性将書一放,雙手環胸,眉梢一挑:“來,你問,我給你一次性解答了。”
“咳咳。”許潛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那麽第一個問題,辭哥,你真的喜歡男人嗎?”
郁辭睨他一眼:“你小子欠扁是不?”
許潛笑嘻嘻的,絲毫不懼:“您還真別說,這個問題我之前也懷疑過。”
頂着郁辭驟然變得危險的視線,許潛咧了咧嘴:“我認識你這麽多年,就沒見你紅鸾星動過,你說你這周邊也不缺女人啊,怎麽就沒點心動的,這不是不正常嗎?”
郁辭勾了勾唇,反問道:“怎麽?就不許我清心寡欲?”
“哪能啊。”許潛笑的一臉不懷好意:“就您這血氣方剛的,不是偷偷藏了人就是對女人壓根不感興趣,就這兩,您選一個吧。”
郁辭揚眉:“那你就當做我藏了人吧。”
“當做?那就是沒有呗。”許潛抓住了他話裏的字眼,一錘定音。
他瞄了郁辭兩眼,突然神秘兮兮的探過頭來:“辭哥,要不您還是直接說吧,您要是真的不喜歡女人也沒事,咱幫你找小鮮肉。”
“滾。”郁辭順手抄起桌上的書丢進許潛懷裏:“小鮮肉,我還老臘肉呢。”
許潛一把接住抛來的書,笑的賤兮兮的:“喲,原來辭哥您好這一口呀,喜歡老臘肉,口味挺重的嘛。”
郁辭挑了挑眉,幹脆順着他的話:“行,那找老臘肉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找不到滿意的你就別回來了。”
許潛的眉毛飛的老高,擠眉弄眼的:“所以辭哥你真的是......?”
一道黑色的身影莫名出現在了腦海。
郁辭擰了擰眉,撇開那道身影,幹脆的否認:“不是。”
只是這話一落,他略微頓了頓,莫名的補上了一句:“至少目前為止不是。”
許潛一臉的将信将疑。
郁辭睨他一眼,眉尾上揚:“怎麽?不信?”
“所謂的情情愛愛糾糾纏纏。”他将雙手交叉置于腦後,幹脆的往躺椅上一靠,語氣懶散:“聽着就無趣。”
許潛不贊同的搖了搖頭:“那是你還沒遇到你想要的那個人。”
郁辭眉梢一挑:“聽你這話,你小子春心萌動了?”
許潛鬧了個大紅臉,他撓了撓頭,扭捏兩下,最後還是大方的說了出來:“對,就是你那室友的妹妹。”
郁辭敲着椅子把手的指尖微頓:“妹妹?”
昨天夜裏在陽臺見到的畫面在腦海裏一閃而過,一直被壓制在腦海深處的某個念頭突然如雨後春筍般瘋狂暴漲。
他啧了一聲,垂下眼睑,掩下了眼底湧現的煩躁:“那天夜裏酒吧門口見到的那個?”
“啊?”許潛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連忙否認:“不,不是,你應該沒見過,她跟時矜長得不怎麽像,除了都有顆痣,單看外貌倒還真看不出是兄妹。”
“不過說來也神奇,明明都是一家子,酒吧的妹妹長得跟時矜那簡直一模一樣,要不是知道他有倆妹妹,我非得把時矜認成她。”
郁辭摩挲了下耳垂,若有所思:“兩個妹妹......”
許潛眨巴兩下眼睛,沒打擾他辭哥的思考。
他在桌上翻了翻,又打開抽屜瞅瞅,試圖找出點吃的,正翻找着呢,就聽見他辭哥有些遲疑的聲音。
“你說......”
這話說了個開頭就沒聲了,許潛哎了一下,将腦袋從抽屜裏□□:“您說,我聽着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郁辭摸了摸鼻子:“你發現一個男人半夜偷偷摸摸的晾衣服,還是晾的女士內衣......”
“他一個人住?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嗎?”
郁辭移開視線,下意識否認了這個問題:“沒吧。”
應該是......沒有吧?
“害,那簡單。”許潛蹬着腿,屁股一擡就坐上了桌子:“一個人住,沒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大半夜偷偷摸摸的晾女士內衣,這種情況......”
簡單的做了個總結,許潛笑:“要麽是女裝大佬,要麽是男裝大佬,就這兩種可能。”
郁辭眉心微皺,他啧了一聲,對許潛這明顯是賣關子的行為異常不爽:“展開說。”
“女裝大佬就是男生喜歡穿女裝,男裝大佬就是女生喜歡穿男裝。”
許潛飛快的用最簡單粗暴的語言概括了一下二者的區別,然後開始發問:“他長得好看嗎?”
“好看。”
“平時穿過女裝嗎?”
“......不知道”
“職業呢?”
“......”似乎是小說作家?
但是如果說了,那許潛就應該能猜到他問的是時矜。
所以郁辭果斷的開口:“不清楚。”
許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在某個瞬間忽然恍然大悟:“辭哥,你說的該不會是時矜吧?你懷疑他是女的?”
郁辭否認的飛快:“不是。”
許潛壓根沒在意他的回答,反而一臉嚴肅的摸起了下巴:“你還別說,你這個懷疑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他是女生的話,那就能解釋兩個妹妹為什麽一個長得一點也不像,另一個卻幾乎一模一樣,感情酒吧門口的那個美女就是本人吧!?”
“不,不對。”說着說着他又甩了甩頭:“也有可能他是喜歡女裝,其實是個女裝大佬呢?”
自己叽裏咕嚕嘀咕了一大堆,許潛混亂了,他擡頭盯着郁辭,征求認同:“辭哥,你覺得呢?”
郁辭面無表情的斜他一眼:“我說了不是他。”
許潛張了張嘴,還要再說,就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
他撓了撓腦袋,伸手從抽屜裏撈出一部手機,看清屏幕的片刻,他眨了眨眼,看向郁辭:“辭哥,太後娘娘的電話。”
郁辭眉心一跳:“別接。”
條件反射快過大腦的許潛舉着顯示通話中的手機,一臉無措的看着他:“辭哥......這,我不是故意的。”
郁辭按住自己抽疼的太陽穴,閉了閉眼。
深呼吸兩秒,他睜開眼,接過電話:“喂,媽。”
鐘靈聲音從話筒對面傳來,分明是甜蜜的嗓音,在郁辭耳朵裏卻不亞于催命的死神:“阿辭啊,你去機場了嗎?”
“機場?”
鐘靈顯然十分了解自家兒子的性格,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早上壓根沒聽她講話。
但是沒關系,作為一個溫柔貼心的母親,她有義務提醒自家健忘的兒子。
“你思思妹妹下午的飛機,你早上答應了我要去接機。”鐘靈笑的溫柔:“下午兩點,你記得去啊。”
“哎,等等。”
“嘟嘟嘟——”
電話被挂斷,郁辭擰着眉梢将手機丢回桌面,身子一靠,雙目一閉,顯然是一副就要這樣睡過去的模樣。
剛剛默默在旁邊偷聽的許潛探出個腦袋:“辭哥,現在一點二十分了。”
這兒到機場開車大概需要半個小時,再算上一些路上可能會耽誤的時間......
他撓了撓頭,小心翼翼的問了句:“您不打算去嗎?”
前臺有人敲了敲桌子。
“老板,開臺機子。”
“來了。”
許潛應了一聲,熟練地操作電腦給顧客開機:“開多久?”
“前面直走右拐26號機,有額外需要在平臺上下單就成。”
等忙完這一陣,許潛扯了扯領口,轉身。
“這大中午的人怎麽突然......”出口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許潛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躺椅,默默閉上了嘴。
得,看來這是去了。
——
“哥,等你這本書出來了,你可一定要告訴我。”時間興致勃勃的看着時矜,臉上的興奮溢于言表:“我太好奇了,到底是什麽題材的小說值得你穿兩次女裝。”
時矜伸手扯了扯帽檐:“沒有下次了。”
劇情的設定裏,這是林一最後一次利用女裝完成任務。
大毒枭已經懷疑他了,為了更好的迷惑大毒枭,林一決定以退為進,在大毒枭交易的緊要關頭,借着與大毒枭鬧矛盾的由頭,提出要離開大毒枭身邊去散心。
他這種主動避開信息獲取點的行為果然打散了大毒枭的些許懷疑,為了表示彌補,大毒枭特意親自前往機場送機。
但是在機場的時候,穿着女裝跟在大毒枭身邊的林一卻在機場遇到了他執行秘密任務之前認識的一位戰友......
時矜對這段劇情久久沒下筆,就是沒辦法正确把握林一在當時的情緒。
因此,出門前,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拿出了被放在櫃子深處的黑色長裙。
“別呀,多穿幾次也沒什麽關系啊。”時間拖着行李箱一臉興奮:“你這樣穿多好看啊,你看看大家都在看你呢。”
時矜不自在的将寬大的帽檐往下又扯了點,壓低聲音:“時間,我是男人。”
上次是晚上,燈光昏暗,多少能掩飾些許尴尬,但現在是大白天的......
他抿了抿唇,睫毛垂下,掩下了眼底的窘迫。
“我知道呀,你是我哥。”時間眨巴眨巴兩下眼睛,試圖賣萌:“但這不妨礙我喜歡看你穿裙子嘛。”
“哎我看見取票臺了。”時間将行李箱往旁邊一放,人就沖了出去:“哎,哥你在這裏等等我,我去取個登機牌哈。”
時矜抿了抿唇,将還沒出口的話咽回喉間。
他撿起被時間随意丢在地上的行李箱,坐到一旁的空位上,垂眼構思着腦海的劇情。
某個片刻,身前籠下一片陰影。
時矜擡頭。
站在身前的男人毫不掩飾眼底的驚豔,他清了清嗓子,又理了理領帶,将手機遞到時矜面前,嗓音低沉:“小姐,加個微信?”
時矜:......
那男人只當他沒聽見,于是又走前兩步,濃黑的兩條眉毛朝着他揚了揚,加大聲音:“小姐?”
此時正值中午,偌大的休息區旅客不多,大多都在安靜的休息。
因而,男人加大的嗓門就顯得格外響亮,幾乎瞬間就将周圍的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郁辭被耳邊的動靜吵醒,他胡亂的捋了把散亂的碎發,擡手看了看時間。
兩點二十。
郁辭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目光漫不經心的掃過剛剛動靜傳來的方向。
唔,看起來是個求偶現場。
他挑了挑眉,視線慢悠悠的略過。
兩秒後,他将目光移了回來。
黑發纖瘦的黑裙美人坐在角落,寬大的禮帽帽檐遮住了她的眉眼,只露出一瓣淡色的唇。
似乎是面前的人說了些什麽,她微微擡着頭,露出冷白的半張側臉,淺色的唇瓣微張,說話間,隐約能看見齒關開合間不經意露出的緋色舌尖。
柔軟的長發蜿蜒着貼在他的脖頸處,發絲間隐約露出幾縷冷白,呼吸間,黑色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角鎖骨的輪廓。
毫無疑問,這是個美人。
就是這美人......
似乎跟他那室友很像啊。
郁辭擰了擰眉,正欲上前。
“郁辭!”
身後女聲響起的同時,一只手精準無比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攔截了他前進的步伐。
郁辭啧了一聲,回頭掙開臂上的手,再轉頭時,剛剛長椅上的黑裙美人卻已不見蹤影。
他皺了皺眉,壓下心底的情緒,轉身訓斥來人:“說話就說話,動什麽手。”
“喂喂,航班延誤也不能怪我,你這可不能把脾氣發我身上。”
鐘思思撇了撇嘴,不太高興:“你親愛的表妹好不容易回國,你第一句話不是歡迎而是教訓,你說說這合适嗎?”
郁辭斜她一眼,接過她的行李箱:“你這次回來幹嘛?”
鐘思思吭哧吭哧的跟在後面,聞言頭也不擡:“錄節目啊。”
“我最近新創辦了一檔綜藝節目,砸了一大筆錢進去,現在節目差不多要開始錄制了,我可不得到現場去盯着?”
郁辭收回在休息室梭巡的目光,随口問道:“什麽節目?”
“《秘密推理》,一檔真人秀類的推理節目。”
鐘思思突然眨了眨眼,一臉讨好:“表哥,我這還差一個嘉賓,要不你抽抽空,來幫我串個場呗?”
郁辭毫不留情的拒絕:“不去。”
鐘思思了解自家表哥的性子,他說了不去,那她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本身就沒報什麽希望的鐘思思聳了聳肩,從善如流的轉了話題:“我聽說你那酒吧街現在可繁華了,什麽時候帶我去玩一玩?”
這話沒得到回應,鐘思思撇了撇嘴,只以為郁辭這是不樂意帶她玩。
她擡起頭,正想說話,就看見自家表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某個方向。
鐘思思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就看到了......
嗯?女廁所?
她的嘴角抽搐一下,不淡定了:“郁辭,你想幹什麽?”
莫非在她出國的這些日子,她英俊潇灑的表哥已經被社會毒打,成功進化成了一個變态?
不合适吧?
正胡亂猜測着,鐘思思就看見她英俊潇灑的表哥轉過身來,那張帥的出衆的俊臉怼到她面前,劍眉一揚——
“思思。”
果然,帥哥叫出來的名字就是好聽。
哪怕這帥哥是她表哥,也不耽誤她花癡一會。
鐘思思美滋滋的應了一聲:“在呢,叫我幹啥?”
“你幫我進女廁所看一眼。”
嘩啦——
這是鐘思思臉上表情破碎的聲音。
她伸手掏了掏耳朵,提高聲音:“你叫我去幹什麽來着?我沒聽清?”
“幫我進女廁所看一眼。”
頂着鐘思思一臉看變态的眼神,郁辭的反應很是坦然:“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想讓你幫我确認一下。”
“噢?”鐘思思來了興致:“心上人?”
郁辭微頓:“不是。”
遲疑了,有戲!
鐘思思眼珠子轉了一圈:“那她是你什麽人?”
“......”
沉默是個什麽意思?
鐘思思眨了眨眼,正想開口,就聽到她表哥似乎有些惱羞成怒的聲音:“鐘思思,你就說幫不幫我吧。”
“幫!怎麽不幫!”鐘思思應得坦然:“不過咱們坐在外面等就行了,倒也不需要闖進廁所裏面去吧?”
她指了指廁所不遠處的一排長椅:“我們坐在那邊等你朋友出來就好。”
“哥,他們在外面坐下了。”
時間探出頭看了眼,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人:“那個男的就是你的室友嗎?”
時矜關上水龍頭,從牆上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水,簡單應了聲:“嗯。”
“許潛說的果然沒錯,你這室友确實是個大帥哥啊。”時間感慨一聲,将腦袋縮了回來,看向自家哥哥:“那我們怎麽辦,就在這邊等他走嗎?”
她撓了撓頭,有些苦惱:“不過這裏不太安全,他一過來就能看見我們。”
他們現在正站在男女廁之間的洗手臺前,借着洗手臺前的牆壁遮掩着身影,一旦有人要去廁所,就能看見站在中間的他們。
“或者哥你把衣服換了吧?”時間拍了拍行李箱:“出門的時候咱不是準備了一套替換的衣服嗎?”
時矜掃了眼一旁的行李箱,垂下眼。
出門的時候他準備了一套自己平時穿的衣服以備回程時替換,如果沒有發生剛剛的事,他原本就打算現在換掉衣服的。
只是......
他抿了抿唇,偏了偏頭,似乎透過牆壁看到了外面坐着的郁辭。
剛剛郁辭看到了他,而且從他現在的舉動來看,應該是對他産生了懷疑。
加上之前酒吧那次的偶遇,如果不解決這件事,想必郁辭之後會一直有所懷疑。
只是酒吧那次他用妹妹的借口蒙混過去,那這次呢?
是直截了當的攤牌自己是為了靈感而穿上女裝,還是将錯就錯坐實妹妹的這個身份?
他垂着眼思考兩秒,做了決定。
“不換了。”時矜擡眼,目光平淡的轉身:“待會記得叫我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