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郁辭努力從本就不多的記憶裏扒拉出一些碎片。
他依稀記得,當初那個額心有紅痣的人貌似是被稱為班花?
這當班花的能不是女孩子嗎?
也許是巧合吧。
郁辭木着臉移開視線。
三秒後,他猛地将視線移了回來。
放屁吧,哪有這麽巧的巧合,一顆紅痣還都長到了額心。
這要是真的是巧合,這概率都能去買彩票了。
郁辭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有哪裏對不上,偏生此刻的大腦就跟生鏽的齒輪似的,半天都不帶轉動一下。
不遠處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聲笑語,郁辭有些煩躁的将視線轉了過去,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據說是漫畫家的女人。
傅煙雨的外貌條件顯然是很不錯的,白皙秀氣的五官,小巧的瓜子臉,容貌的可塑性極強,就是現在流行的那種純豔臉,濃妝豔麗,淡妝清純。
此時她往人群中一站,俏生生的,談笑間不知勾了多少在場男人的魂。
郁辭的視線突然頓住了。
漫畫家......漫畫......
對了,漫畫。
郁辭眼睛猛地一亮,他扭過頭打量着身旁的時矜,越看越覺得自己的猜想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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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這段時間他見了時矜幾次,次次他都穿的嚴嚴實實,長袖長褲包裹着,連一丁點皮膚也不露。
幾次在外面遇見也是,整日撐着把傘,像是生怕自己被曬黑了似的。
還有那次在網吧,遞身份證的時候,他第一次遞來的身份證上的性別。
都說人在潛意識下做出的反應才是最真實的,所以當時時矜下意識遞出來的第一張身份證,就很有可能是他真正的身份證了?
想到這裏,郁辭啧了一聲。
他當初就該仔細看看那身份證上的照片。
可惜他自幼秉承着他那位對身份證上的醜照耿耿于懷的母上大人的良好教育,在看別人身份證的時候幾乎都會下意識錯開身份證上的照片,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平日裏幾乎也不去網吧坐鎮。
結果就因為這個習慣讓他錯失了一個探知真相的機會。
郁辭悔的腸子都靑了。
眼看着這人在短短的幾分鐘內上演了川劇變臉,此刻又突然垂頭喪氣,像極了一只無精打采的豹子,時矜整理袖口的動作一頓。
他擡起臉,在腦海裏找出郁辭的上一句話,目光認真的回答:“我不怕。”
郁辭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時矜這是在回答他剛剛那句「大家都是男人,怕什麽」。
只是剛剛他問出這話的時候,腦海裏并沒有其他想法,只是循着本性随意出口的調笑罷了。
但此刻......
郁辭默默的盯着時矜,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想法盤旋着着在腦海裏打架,最後獲勝的一方得意洋洋的叉腰嘚瑟一陣,最後刷的一下拉開了一條橫幅:
他這個室友,到底是不是女扮男裝?
郁辭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視線不要往不該看的地方飄去。
他端坐着,腰板挺直,目光鎮定的鎖在時矜脖子以上的部位,一臉嚴肅的開始思考。
這領子這麽高,啥都給擋住了,這也看不見有沒有喉結。
還有這衣服,剛剛看的時候也不覺得大,怎麽現在就顯得這麽寬松,這完全看不出身形啊。
嗯......似乎沒有起伏?
所以或許還是他想多了?
郁辭頂着一張正經的臉,大腦卻在滿腦子跑火車,什麽稀奇古怪的想法似乎都蹦了出來。
“啪啪啪——”
一陣清脆的拍掌聲從包房中央傳了過來。
陳啓山舉着手裏的酒杯,笑的一臉春風得意:“各位,今天我心情好,大家随便吃随便喝,包廂裏的服務我都包了,大家盡管随意。”
傅煙雨站在一旁,臉上也露出了點笑意,她端了杯酒,對着衆人舉了舉:“大家盡管随意,不用跟他客氣。”
許如在旁邊帶着人群起哄:“那可不,陳少今天抱得美人歸,那不出一筆血怎麽行呢,大家說是吧。”
“對,陳少,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人群中傳來一聲不知誰的聲音。
“這會兒氣氛這麽好,大家碰一個吧。”
陳啓山笑了笑,端着酒杯:“那大家夥就一起碰一個吧。”
“來來來,大家一起。”
“哎哎,等我一下,我去拿個酒杯。”
說着那人就往酒桌前走,從酒桌旁拿了酒杯就腳步匆匆的往回趕。
郁辭也聽見了那邊的動靜,但他對于這種場合沒什麽興趣,與其跟那一堆不認識的人湊在一塊,倒不如跟他這個室友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至少清靜不是?
若不是許潛神秘兮兮的說有什麽驚喜,他還真不會來。
結果這驚喜就是那個看起來像蓮花成精似的女漫畫家。
一副自視甚高的傲氣樣看的倒着實讓人不太有胃口。
郁辭百無聊賴的想着。
看來回去就可以把那本漫畫給丢了。
這樣想着,他有些無聊的啧了一聲,對着時矜:“室友,我打算走了,你還要繼續坐嗎?”
時矜其實已經有點坐不住了。
包廂裏的人太鬧騰了,坐了這麽一會兒,他覺得他的耳朵似乎都開始有些嗡鳴了。
于是他點點頭:“我也打算走了。”
郁辭起身,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小山似的,他将外套搭在手肘處,站在沙發旁等他:“行,一起?”
時矜點頭,正要起身,就看見郁辭身後一道身影急急撞來。
他張了張嘴,提醒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出口,就看到剛剛面前的那座小山,倒了下來。
眼看着自己躲閃不及,時矜偏了偏頭,雙手撐在身前借以卸力,同時也做好了被重壓的準備。
預想之中的重量沒有到來。
時矜只覺得一陣熱氣在耳側拂過。
他的睫毛顫了顫,半晌,偏過頭來。
男人英俊的臉此刻近在咫尺,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的,随着他轉頭的動作,兩人間本就近的距離被拉的更近了,恍惚間有種呼吸交融的感覺。
男人身上的氣息緩緩将他包圍,熾熱的氣息帶着淡淡的煙草味,不濃,卻如煙霧般缭繞。
這是完全陌生的體驗。
時矜有些失神。
而在郁辭眼裏,則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白雪映紅梅,梅落雪間,殷色入眼。
他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動作驚飛了那易碎的梅瓣。
鼻端清冷的氣息像極了它的主人,微涼,微甜。
郁辭情不自禁的想要再湊近些。
他抿了抿唇,支撐着沙發的手臂微松。
“抱歉抱歉。”身後那端着酒杯莽莽撞撞将人撞倒的馬大哈連連道歉,說着就上前抓住郁辭的手臂,要将人給扶起來:“實在是抱歉,我剛沒看着。”
郁辭避開他的手,直起身子,将人打發走。
他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垂,對着時矜伸出右手:“起來吧。”
時矜抿了抿唇,垂下眼,将手搭在郁辭的掌心,借着他的力起身:“謝謝。”
“客氣什麽。”郁辭不自在的撇開頭,掌心微涼而柔軟的觸感讓他不自覺的用了些力,反應過來後,他松開手:“走吧。”
出去的路照舊要路過前方的吧臺。
郁辭雙手插兜,姿态随意的在前方走着,有種閑庭漫步般的悠閑。
偶爾經過的幾個服務員端着托盤從一旁走過,見到他便停下腳步:“辭哥。”
郁辭随意的點點頭,目光随意掃過不遠處的吧臺,眼底微微一亮。
他偏過頭對着時矜揚了揚下巴:“室友,一起喝一杯?”
時矜擡起眼,沒等他開口,就看到郁辭大步邁開,直直的去了吧臺。
他站在原地片刻,還是擡腳跟了上去。
時矜在吧臺前剛坐下,一杯顏色鮮亮的雞尾酒就被推了過來。
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了點桌面:“嘗嘗?”
時矜目光在那杯顏色靓麗的雞尾酒上停留兩秒,又将視線放到手指的主人身上,表情是淡淡的,拒絕卻是堅定的:“謝謝,但我不喝酒。”
郁辭聞言,眉梢微挑,語氣調侃:“一杯倒?”
時矜看他一眼,沒應聲,算是默認了。
這沒什麽不好承認的,他的酒量确實不好。
說一杯倒都算是擡舉他了,要是準确來說的話,一口倒更适合他。
郁辭看出了時矜的潛臺詞,他彎了彎唇,沒說什麽,只是重新給時矜叫了杯喝的。
他将剛剛推過去的雞尾酒又挪了回來,語氣有些可惜:“這可是這家店的招牌,可惜你不能喝。”
“辭哥。”服務員很快就端着杯子回來了,他将杯子放到郁辭面前:“您點的雪山。”
郁辭點了點頭:“謝了。”
他将那剛送上來的杯子推到時矜面前:“諾,喝這個吧。”
雪白的液體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搖晃,絲絲縷縷的細煙在杯口緩緩上升,杯口還貼心的配了根吸管,正随着剛剛的動作輕微晃動。
“不是酒,是牛奶。”見時矜盯着杯口的輕煙,郁辭唇角微勾,輕笑着出聲:“熱的。”
他笑的懶散:“怎樣,這名字取得是不是很合适。”
時矜伸手握住那杯牛奶,溫熱的液體熨燙着掌心,讓他被空調吹的有些發冷的身體逐漸回暖。
時矜抿了口牛奶:“謝謝。”
郁辭端着酒杯晃了晃,笑:“室友,你是不是只會說謝謝這兩個字啊。”
時矜動作一頓。
他跟人相處的時間不多,因而他不太能判斷郁辭這話是否有什麽別的意思。
時矜垂下眼,濃黑的長睫在眼下打下一層陰影:“抱歉。”
“噗——”郁辭沒忍住,他笑着放下酒杯,眉眼帶笑:“行了,不逗你了,你喜歡怎樣就怎樣。”
“嗯......”
于是兩人之間便陷入了安靜。
時矜低着眉,目光盯着手裏的牛奶,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他似乎總是會把事情弄成這樣一副尴尬的場面。
也許他還是适合一個人。
時矜垂着眼皮,剛剛顯露出的些許柔軟像是幻覺,只一瞬,便又恢複了那副生人莫近的模樣。
纖細的長褶如柳枝鋪在眼上,蒼白色的皮膚在冷光下顯得更加冰涼,正如他這個人。
冰琢玉骨。
郁辭莫名就想到了這個詞。
作者有話說:
寫的時候覺得冰肌玉骨用在這裏似乎稍微有點不符合人物,稍微改了個字,大概是像是用冰雕琢用玉鑄造的意思,如果覺得出戲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