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姐姐,你願意嗎?”……
賀雲白原本想好的計劃又一次被打亂。
從王青青家裏出來的第二天,她剛回去見到楚雁,便被楚鋒叫去了軍隊中圍觀芯片測試。
賀雲白留在帝都,倒也沒有做無業游民。楚鋒扔給她了一個頭銜,讓她挂名在軍隊中。
本來這種挂名的職位,平時幹的都是些閑事,然而這次卻不一樣。
關乎到機甲的未來,以及楚雁的複健治療,賀雲白是必然要參與其中的。
畢竟,帝都軍隊中但凡是有名有姓的機甲駕駛員,基本上都已經是軍隊高層,平日裏除了開機甲就是開會,根本沒時間來幫他們這個新興項目的忙。
賀雲白簡直是撞槍口上了,負責研制芯片的科研人員都認識她,他們正愁沒有一個靠譜的機甲大佬能給他們解疑答惑。現在賀雲白來了,她平時工作也不忙,便被這些人逮住,進入實驗室輔助他們研究。
賀雲白:……沒想到過去這麽久了,還是避免不了被抓壯丁的命運。
然而這一忙,就是大半個月,這麽一來,她回首長府的時間就越來越少。等到芯片即将進行最後一輪測試時,她幾乎又像從前在帝都任職一般重新住在了軍隊裏。
楚鋒現在作為帝都首長,雖然平時公務繁忙,但為了這個項目,還是時時跑來軍隊。
“昨天我回家的時候,小雁對我的态度好像有點奇怪。”
某天中午,賀雲白在軍隊食堂吃飯時碰上楚鋒,他端着盤子,看起來很是煩惱。
賀雲白的筷子一頓,楚鋒又接着說道:“他問我,你是不是這幾天都一直在軍隊忙。”
“我說是,他又問我,我是不是這段時間也一直待在軍隊。”
“我也說是。”
“後來他看了我一眼,一句話沒說就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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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白:“……”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昏天黑地地忙下去了,不然後院都要起火了!
這個芯片的研制,對軍隊來說,肯定是為了機甲的未來發展普及。但對賀雲白來說,她的私心就是為了楚雁。
但如今,如果少年因為她不在而難過,那反倒是得不償失。
于是,在芯片最終測試成功,準備投入第一只機甲中使用後,賀雲白就直接打包行李從軍隊回首長府了。
上次從王青青那裏要回來的畫像寄到了軍隊,她剛好拿着一起回去。
首長府中一片寂靜,楚鋒常常不在,管家們為了不打擾楚雁休息永遠都是輕手輕腳的。
賀雲白開始覺得不太對勁,太安靜了,楚雁一個人在家裏,不與外人來往,這對他精神力的恢複絕對沒有好處。
其實是之前和楚鋒交流的時候,賀雲白才了解到,楚雁在從R星回來後,便幾乎不再出門,從前的朋友們也斷了來往,連他的表哥林修齊也常常被拒之門外。
他仿佛要将自己隔絕起來,厭世又頹廢。賀雲白慢慢發現,她回到帝都後看見的楚雁,與她回來之前可能并不相同。
現在的楚雁,會同她撒嬌,會抱住她的腰索吻,和他們最開始在一起時沒有什麽不一樣。
可時隔好幾年,他們之間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兩個人怎麽可能還會和之前一樣?
賀雲白往樓上走,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裏異常清晰。
她之前一直在忙碌,剛到帝都時忙着處理R星參加星系大會的事情,前段時間又忙于芯片的測試過程,現在靜下心來思考,其實有很多東西不太對勁。
重逢的那天,楚雁神情迷茫又痛苦,好幾次分不清與她的相遇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以及,持續性逃避的動作。
之前做親密事情的時候,他仿佛獻祭一般任她擺弄的姿态,她不小心用力過了勁,自己都驚得收回手要撫慰他,楚雁卻仿佛模糊了疼痛與快感的邊界,絲毫沒有感覺。
以及……那天晚上在浴室中匆匆瞥見的那些傷痕。
賀雲白的心越來越沉,她收拾好情緒,推門進房間。
楚雁卻不在。
“小雁?”她試探地喚他,接着便聽見了浴室中嘩嘩的水聲。
“我在這裏,姐姐,一會兒就出去。”
楚雁悶悶的聲音從浴室中傳出,門緊閉着,但賀雲白敏銳的嗅覺卻讓她感覺到不對勁。
有隐隐的血氣傳出。
楚雁還沒有出來。
賀雲白直接敲了敲浴室的門——“小雁?我可以進去嗎?”
“別!”楚雁慌亂的聲音傳出,水聲更急更倉促,半分鐘過後,他便打開了門。
少年像是剛爬上岸的水鬼一般,身上全濕了,金色的發絲被攏在腦後,他穿着一身灰色的絲綢睡衣,大片大片的水漬透出。
還好房間內的暖氣充足,他也不覺得冷,匆匆從衣櫃中拿了另一套睡衣,再次進了浴室換衣服。
再次出來的時候,楚雁身上已經幹燥了許多,他一言不發,一手用毛巾擦着頭發,一手拉着賀雲白将她擁進懷中。
“好久沒有見到姐姐了,我剛剛在洗澡來着。”他委屈地埋首在賀雲白肩頭,親吻她的頸側和耳尖。
楚雁又乖又黏人,完全看不出來什麽異常。他身上清新的水汽傳來,方才的那點血腥味好像是錯覺一般,完全消失不見。
房間裏很暖和,賀雲白被他親得有些意亂情迷,不禁摟住他的背脊。楚雁還沾着水的發絲卻在這時垂下一縷,濕答答地貼上賀雲白的臉頰。
那點冰冷的觸感讓她瞬間回過神來。
“小雁……”她捉住他亂竄的雙手,攤平來查看。
“這是怎麽回事?”賀雲白指着楚雁左手手心的淡淡疤痕問。
楚雁的神情變動了一瞬,随後又恢複了正常,笑嘻嘻地低頭望向賀雲白:
“姐姐是心疼我了嗎?”
“沒事的,只是之前訓練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
賀雲白才不信他,将楚雁推到床上,就開始扒他的衣服。
“……”楚雁一時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賀雲白的動作。直到她開始将他左臂上的袖子扯開,楚雁這才反應過來。
他眼眶通紅,神情可憐極了,握住賀雲白的手腕求她:“姐姐,我今天不舒服,不要了行嗎?”
賀雲白動作一頓,很快就反應過來,楚雁其實是在轉開話題。他明明知道自己想看什麽,這麽說,不過是想遮掩住什麽罷了。
她卻真的就此打住了,沒有再繼續下去。賀雲白在楚雁的身側躺下,捏住他的左手手掌輕輕摩挲那些凸起的傷疤。
“不要傷害自己,好不好?”半晌,她額頭貼着身邊少年的肩膀,慢慢地說。
“我會心疼。”
身旁人微微一顫,随即便傳來一陣低聲的啜泣,楚雁似乎要盡力遮掩住自己流淚的事實,可是房間裏太安靜了,他胸膛的震顫都被賀雲白感受得清清楚楚。
“姐姐,姐姐……”
“我不敢給你看。”他紅着眼抱住了她,“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難看,精神不正常?”
“可我太想你了……只有這樣才能緩解思念……”
他連上次兩個人在地毯上做的時候都不敢将上衣完全褪去,太害怕她會看見真正的那個他。
楚雁太怕她會嫌棄他的怪異,他努力做出從前的那副模樣,賀雲白喜歡的樣子。
可是真正的他,卻是蟄伏在陰暗中的一頭傷痕累累的醜陋怪獸,他嫉妒所有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賀雲白身邊的人,暗自幻想着想要将她據為己有,想要将她私藏,想要永遠永遠在她身邊。
這樣的欲.望深埋在他的心間,蠶食他的血肉,吸幹他的血液,逐漸長成繁密的大樹。
賀雲白在這時候回來了,願意留下來,願意陪他,重新對他笑,心疼他,親吻他。
這樣的事情太過美好,他在夢中都不敢渴望的,卻真真正正地在現實中發生了。
可是越是這樣,楚雁便越是害怕。
賀雲白并沒有說自己會在帝都待多久,只是模糊地說等他身體好了再說。楚雁知道現在已經不是從前,他根本不敢向賀雲白要什麽承諾,他哪裏還配呢?
他甚至隐隐約約地有一個念頭。
他的傷,他的身體,要是一輩子都不會好就好了。
就算他沒法出門,沒有氣力做很多事情,可是只要賀雲白會來看他,會同他在一起,那些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可是,就算是這樣,好像也不能每天都見到賀雲白。
她總是很忙,今天要去送趙子辰,明天要去見王青青,在帝都軍隊挂職後,又有許多事情找上她,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只有偶爾幾天會來看他一眼。
楚雁想,自己就像是一株被禁锢在籠中的植物,每天翹首以盼他的主人來為他澆水,陪伴他生長。
他太難過,也不願打擾賀雲白,她像是太陽,包容又燦爛,卻并不獨屬于他。她的光芒要灑向很多人,很多事情,楚雁暗暗地嫌棄自己的無能和卑微,沒有自信能讓她為他停留。
賀雲白随時會離開的可能讓他徹夜難眠。
他一個人待在首長府,有時看向窗外的大樹,覺得自己和它一樣,都被困在了原地。
無力和麻木席卷了楚雁的全身,于是,只有痛楚能讓他稍稍清醒。
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他還在等賀雲白回來。
剛剛在浴室中,他對着鏡子劃開了自己左臂上的肌膚,鮮血流出的片刻,他仿佛聽見了賀雲白的聲音。
結果那竟然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
賀雲白真的回來了。
楚雁便又開始厭棄自己,他好像真的成為了從前自己看不起的那種omega,幽怨地把自己困在家中,花全部的氣力去等一個人,等待對方偶爾的到來,用盡全力想要将那人留下,最終得到的卻只是下一輪的無盡等待。
他不敢開口說。
賀雲白那次在王青青家住下,他握着手機将那段語音自虐似地聽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問的,想問為什麽之前不回信息,想問她晚上都做了些什麽,想問她自己真的只是個“小情人”嗎?可最終,他卻只敢回複一句乖巧的,挑不出錯處的話。
此時此刻,他将賀雲白抱在懷裏,眼淚落在她的發頂,賀雲白一點不耐也沒有,她的手掌輕柔地撫着他的脊背,親吻他的喉結,試圖慢慢地讓他平靜下來。
“我喜歡你的,小雁,或者說……”
“我愛你。”
“以前總是說不出口,我以為你明白的,可現在我知道了,有些東西是要說出來的。”
“怎麽會覺得你難看呢?我的小雁是最好看的男孩子,是我喜歡的男孩子。”
她的告白太過熾烈。
楚雁這時候便明白了,賀雲白一直都是賀雲白,她從來沒有變過。
最開始的開始,她在夜裏的後花園,對着他眉眼一彎,笑道:“我會陪在你身邊。”
現在她也仍然會說,他是她喜歡的男孩子。
是他從前做錯了事情,将這樣的賀雲白弄丢了。
……
楚雁最後是靠在賀雲白的肩頭,哭着睡着的。
他只察覺到,後來他閉上眼睛,賀雲白還替他拭去眼角的淚痕,親吻他的眼睫。
第二天一早,賀雲白坐在他身邊等他醒來,楚雁看見房間裏的行李箱,差點還以為賀雲白要離開。
賀雲白卻同他說:“收拾東西,我帶你走。”
楚雁茫然地看着她:“去哪裏?”
他剛剛睡醒的樣子實在可愛,頭發亂糟糟的,睡衣領滑到肩頭,露出光潔的鎖骨。
賀雲白忍不住上前揉揉他的腦袋。
“我們回帝都大學去。”
楚雁還是不明白賀雲白是什麽意思,但賀雲白去哪裏,他就去哪裏,于是立即起身收拾東西。
賀雲白顯然已經提前和首長府的管家打過招呼,他們很快派車,将他們送進了帝都大學。
大學中的風景一如往常,改變了的只有其中的學生們而已。賀雲白坐在飛行汽車中,望着窗外急速閃過的高大教學樓,還記得從前自己騎着她的小駕駛器穿梭在校園裏的時候。後來有一次擋風玻璃壞了,剛好那時候楚雁坐在她後座,兩個人的頭發都被吹散,在風裏糾纏成一團。
賀雲白和楚雁在一棟教職工宿舍樓住下。
他們收拾得很慢,但楚雁的體力卻顯然比從前好了許多。他和賀雲白一起将地掃幹淨,将家具都擺好,甚至去樓下買了瓶花。
楚雁今天沒有坐輪椅,卻走了很多路。
賀雲白從王青青那裏帶回來的那幅畫像被他們挂在了卧室一角,而床頭櫃上,擺着一個小小的相框。
那是兩個人第一次約會的時候,賀雲白送他的。當時他雖然嫌棄她畫得不好,卻還是用心地收起來,放在身邊,一放就是這麽多年。
直到晚上賀雲白點了外賣,擺上餐桌時,楚雁才終于有一種真實感——他和賀雲白,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了。
現在還同居了,只有他們兩個人。
賀雲白喊他來吃飯,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實嘗試做過,味道實在是沒法接受……只好點外賣啦。”
“以後,以後我做給姐姐吃。”
楚雁覺得,心中的那個空洞,好像在慢慢愈合,賀雲白在一點一點地将它填滿。
“那我等着”賀雲白還記得他的手藝有多好,“等你身體好了之後……不僅要做給我吃,還要教我做飯,你以前答應過的,還記得嗎?”
楚雁當然記得,他和賀雲白之間的點點滴滴全都儲存在他的腦海中,怎麽可能忘記呢?
他虔誠地答應下來,又好奇地問:“你之前的工作,不是在軍隊裏嗎?為什麽突然來了帝大?”
賀雲白戳他額頭,“你說是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之前太忙了,想來陪你嗎。
“我調職來帝大做講師啦,以後除了每周三節課,每天都陪着你,好不好?”
“以後你的傷好了……就來給我當助教,我們連上課的時候都在一起,這樣滿不滿意?”
賀雲白笑得像個狡黠的小狐貍,掰着手指一點一點地和他說,語氣簡直溫柔得不像話。
她将他所有的不安和恐懼都收入眼底。
可她卻沒有揭開那些傷口,而是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她會一直在他身邊。
楚雁想到賀雲白離開的那段時間裏,他曾經做過的一個再美麗不過的夢。他和賀雲白生活在一起,兩個人擠在一間小公寓中,做着很平凡卻有意義的工作,清晨依偎着醒來,夜晚擁抱着睡去。
在這一刻,竟然真的在眼前盡數實現。
……
不久後,第一批植入精神力芯片的機甲被投入生産,楚雁應邀成為了測試志願者。
他和賀雲白,又再一次地回到了帝都大學的訓練場。
楚雁在複健的過程中,又一次地投入了沒日沒夜的訓練。但這次,他為的卻不是和那些alpha一樣進入軍隊,掌控權力,成為家族的榮耀。
他只是為了賀雲白。
他想要兌現承諾,想要教會賀雲白做飯,想要跟着她去課堂,想要和她在周末時一起在街上散步,想要……更加長久地陪着她。
楚雁也是在新型機甲問世的時候,才知道賀雲白在當時那段日子裏一直在忙些什麽。
原來是為了他。
賀雲白總會在他生命的最低谷,拉他一把。能夠得到這樣的感情,楚雁覺得自己何其幸運。
……
“嗯……精神力指數還沒達标。不過今天的複健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下來吧?”賀雲白盯着光屏上的顯示數據,在耳麥中通知楚雁。
駕駛艙的門打開,滿頭大汗的楚雁摘下頭盔,脫下機甲服,從梯子上爬下來。
“其實我還能再練一會兒……”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賀雲白還要去給學生上課,他佯裝嫌棄地扯了扯他的襯衫,“別廢話,你別忘了上次在機甲裏虛脫暈倒的事情,快回家去洗澡,我上完課就回去。”
“好。”楚雁渾身酸痛,一身的衣物都髒兮兮的,但眼神卻亮晶晶的。
“姐姐,上完課記得快點回家呀。”他鑽進訓練室的洗漱間前還不忘提醒。
賀雲白看着他的神情就覺得他有事情瞞着她。
果然,等她下課回家後,家裏一片黑漆漆的,餐桌上燃着暖黃色的蠟燭,一個小巧的蛋糕擺在桌上,蛋糕上的奶油抹得有些笨拙,卻可愛極了。
“姐姐大笨蛋,連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都忘記了。”
楚雁打開燈,蹦出來吓了賀雲白一大跳。
賀雲白以前的确不記自己的生日,常常忘記過。只有偶爾幾次,李藍或者王青青剛好記得,于是會給她送上生日祝福。
但大多數時候,賀雲白都是不知不覺地将生日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這是第一次,有人親手為她做了蛋糕,準備了驚喜。
楚雁從賀雲白後背處抱住她。他這段時間以來的複健進行得很順利,逐漸恢複了從前挺拔的身軀,賀雲白被籠罩在溫暖的懷抱中,吹滅了蠟燭。
“謝謝小雁。”她擡起頭吻他。
一吻上便難以分離。
蛋糕被吃得亂七八糟,餐桌上沾滿了奶油,賀雲白扯着楚雁的襯衫領子,咬了他的下巴一口。
最後一地狼藉,兩個人不得不先去浴室把自己洗幹淨。
這一次,賀雲白清楚地看見了楚雁左手手臂上斑駁的傷痕。
她靠在他的懷裏,撫摸着那些傷疤,罵他:“傻子,大傻子。”
每一道都訴諸着他對她濃重的思念。那是在暗無天日的歲月裏,他通過痛楚得到的慰藉。
現在疤痕逐漸消退,再沒有新傷添上,是因為賀雲白已經在他身邊。
楚雁別無所求。
兩個人簡直難舍難分,平時就已經天天都在一起,這種時候竟然也一點兒也不會膩歪,就像是得了肌膚饑渴症一般。
楚雁只知道,他在漫長的複健過程中,支撐他堅持下來的理由之一,就是為了今晚。
房間裏沒有開燈,楚雁在一片灰暗中撞上賀雲白的眼神。他看見了其中的溫柔和愛意。她的手掌觸碰上他肌膚的那一刻,楚雁甚至能清晰地聽見心髒“砰砰”跳動的聲音。
他順從地躺下,眼前的賀雲白美麗得如同天上的神仙。楚雁幾乎是下意識地摟住她的腰,他輕輕吻她,帶着本能的沖動,仿佛這是世上最理所應當的事情。他眸中的迷戀太過熱烈,賀雲白幾乎要被他晃了眼,于是沉溺于他的親吻與觸碰。
她的黑發在他眼前規律地晃動,一雙淺綠色的眼眸中像是隐藏着外表平靜,內裏卻波濤洶湧的湖泊。他的瞳孔中倒映着賀雲白的目光,她就這樣完完全全地進入他的世界。
楚雁頸後的牛奶甜香散落在卧室的每一個角落,他身前的女子嗅到,于是稍稍變得強硬,但他配合地任她擺弄,親吻着她的側臉,淚水與汗水混雜着滴落在枕巾上,帶着完全地深情與臣服。賀雲白纖細的腰肢被楚雁握住,從前他摟着她時,只覺得像是握住了一縷随時會離開的風,悲傷又壓抑。他輕輕撫摸賀雲白的鎖骨,而她用手臂柔柔地環着他的脖頸。
外面的天色深沉,而卧室內,挂在床頭的一盞小燈随着搖晃輕輕敲擊着牆壁,發出細微的聲響。
那聲音仿佛敲擊在楚雁的心頭,攥住了他的身體,他不得喘息。
楚雁不小心撞到了床頭,茫然無措地嗚咽了一聲。賀雲白這才忽然清醒了些,摸了摸他的額頭,又附上一個親吻。楚雁想,他還能多撞幾次。兩個人的呼吸糾纏,仿佛再也不會分開。
賀雲白的信息素開始慢慢釋放,清冽的苦咖啡味像是他的救命稻草,少年像小動物一般在她頸間輕蹭,“姐姐,姐姐……”
“标記我,姐姐。”
“想要,想要永遠屬于你。”
賀雲白沒有任何猶豫,俯下身吻他,帶着急切和不可控制的熱度。
她就這樣吻着他,他的雙唇,他的身體,他的靈魂。
楚雁擁着她,另一只手穿過她順滑的發絲,捧住賀雲白的臉龐回吻她,溫柔又細致。
他身體在顫抖,可是心靈卻仿佛飛升到了無邊的高空。
現實和幻夢在那一刻交融,楚雁在一瞬間經歷了無數個讓他曾經痛苦萬分的夢境。楚雁曾無數次在夢中迷失,醒來時卻再也感受不到賀雲白的呼吸。他習慣于在蘇醒之時,臉頰貼着被汗水與淚水浸濕的枕頭,本能地持續着夢中的啜泣。
他曾和賀雲白無數次擦肩而過,無數次對面不識,無數次停留在那夜的監獄中,讓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
在有的夢境中,他看見自己真的兌現了曾經陰暗無比的想法,将賀雲白留在自己身邊,讓她只能看見自己一個人……可那樣的結果,是她在離開自己後,再也沒有回來。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自己鄙夷的蝼蟻。
可是,可是,他不是那樣的,他怎麽舍得?如今知道了錯誤,他一直在努力悔過。
他願意為了賀雲白,付出他的一切。
好在,賀雲白願意垂憐他。
窗外帝都的夜空明淨,不知道今天是什麽特別的日子,竟然燃起了煙花,一簇又一簇地在夜空綻放,而楚雁腦中也同樣有煙花炸開——溫熱又輕柔的觸感覆上他的心口,賀雲白眼中的情緒濕漉漉的,像是剛下了一場雨,雨水擊打着楚雁的身軀,一切都變得模糊,只剩下那點淺淺綠意,襯着賀雲白雪白柔膩的肌膚。楚雁兩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揉在懷裏。
一切都在慢慢停止,賀雲白将頭垂在了楚雁堅實的肩頭,兩個人一同找到了庇護自己的一方世界。
賀雲白發絲蓬亂,起身去接了杯水喝。她的幾縷體溫還留存在他身上,楚雁在枕頭下摸索着,等賀雲白回來後,兩個人這時候都有點懶,誰都不願意先去洗澡,只好相擁着緩緩阖上眼睛,一起消磨時間。
“姐姐……”楚雁在黑暗中捉住了賀雲白的手指,他手臂環繞着她,緊緊地将她護在懷裏。
“姐姐,我想要給你做一輩子的飯。”
“想要每天都在你身邊醒來,在陽光落下時親吻你的嘴角。”
“想要把以前的遺憾全都彌補,想要和你吵吵鬧鬧,被你教訓,一起生活到頭發變白的那一刻。”
“我以前做錯了好多事情,連我也不喜歡以前的自己……我有在改正,我知道你還願意在我身邊,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可是……”
“我總是會更貪心地想要更多。”
“我愛你,姐姐,你是我這輩子遇上的最好的事情。”
“姐姐,你願意嗎?”
輕微的一個響聲,一個小環落在了賀雲白的手心。
她迷茫地攥着,很快便認出了這枚戒指。
這枚命運多舛的戒指,曾在那天的尴尬之後被她丢在床底。後來又被少年撿回,帶着它去了R星,讓它再一次地出現在她的床底。
如今,不知道楚雁是從哪裏找到了這枚被她放好的戒指,又一次地将它拿了出來。
而求婚的對象,也從她變成了他。
賀雲白握着那枚戒指,上面還沾染了楚雁的體溫,少年顯然是握着它緊張了很久,才敢将交到她的手上。
她一瞬間放空了自己,盯着這枚戒指發呆,卻最終展顏: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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