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虞之隙
藥房的事情本就是她所為,楚桓已經冷落王妃,這個時候落井下石也不會有人追究。她對楚桓又愛又怕,當初得知楚桓要娶別人,一氣之下回了洛陽,本以為有太後施壓楚桓會回心轉意,等她再來長安的時候人已經進府了。這一切原本都該屬于她的,只是如今來得晚了些,可終究還是她的。
太醫來的時候楚桓已經進宮了,那太醫神色恭敬,仔細把脈觀察了會才道:“王妃這是有喜脈了。”
宛蓉心中一驚,有些難以置信。“太醫可有把握?”
太醫點頭道:“王妃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只是脈象複雜,大約近來神思憂慮,五內不安所致,所以胎息有些不固。待臣為王妃開幾幅安胎的方子,按時服用,便可安胎定神。這些日子裏切不可勞心勞力,只能靜卧在床休養。”
宛蓉心底歡喜:“多謝太醫,如今太後鳳體抱恙,此事還望太醫不要聲張才是。”
太醫知曉輕重,點頭道:“是。”
待燕绡将太醫送出府後,興奮地朝她拜道:“恭喜王妃,賀喜王妃,這下你和王爺之間就是有天大的誤會也解開了,世子來得真及時。”
宛蓉微微一笑,這個孩子她的确期盼已久。“哪裏一定是世子呢,也許是位千金呢。”
燕绡俏皮道:“即使是位千金,也一定和她娘一樣貌美如花,王爺也會喜歡至極。”
宛蓉笑道:“就你貧。”
“要不要着人進宮給王爺傳個信,如果知道王妃有孕,王爺一定開心得不得了。”
如果是從前,宛蓉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想告訴楚桓,可是清醒後的她并不想用孩子換取楚桓任何好感。
她那一絲卑微的祈求,待完全清醒後便不會再有了。“再等等吧,此時太後抱恙,他萬不可分心才是,太後那邊要緊。”
燕绡道:“是,那其他人呢?”
宛蓉沉吟了會:“先不要聲張才是。”
因為這個生命的到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一種母親的使命感和責任,督促她堅強勇敢,血液将兩人緊密聯系在一起。宛蓉摸了摸肚子,盡管現在什麽也摸不到,但是那種期待已久的喜悅,占據了滿滿的身心,還記得楚桓讓她生個屬于他們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他都喜歡。
楚桓從宮中回來已經是七日後了,太後的病情也慢慢穩定了下來。
他穿着一身白色窄袖長袍,看上去有些疲憊。宛蓉倒了杯水盈盈放置在他面前,楚桓盯着水中的波紋瞧了會,目光便移到宛蓉身上:“可有好些?”
宛蓉心底一陣暖流而過:“臣妾好多了。”
楚桓見她狀态确實恢複了些,便不再多說什麽了,室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宛蓉望着他俊朗如斯的臉龐此刻隐隐有些憔悴,目光裏透着疲倦,這七日他一定是累壞了。“王爺要不要先休息?”
楚桓搖搖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宮中回來,便鬼使神差地來了這裏。也許他心底還是放不下,放不下自己捧在手心裏的人。可是一想起劉紹的那聲蓉兒妹妹,心底便怒火直升。
想到楚桓還不知道她已經有孕在身,如果知道了會不會高興些?宛蓉莫名有些期待楚桓知道後的反應。鼓起勇氣道:“王爺,我........。”
還沒等她說完,楚桓突然打斷:“好了,你什麽都不必說。我先走了,你保重。”說完,便轉身離去。他害怕聽到宛蓉說些他不想聽的話,他沒辦法接受那些話,不如不聽不看。
宛蓉站在那裏,瞧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黯然傷神。忽然說不出的心酸,她只是想告訴楚桓,她懷孕了。
燕绡扶着她道:“王妃為什麽不直接告訴王爺您有孕的消息呢?”
她走到門前,瞧着外面的天空道:“再說吧。”
外面的天氣真好啊,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照射到地面上,重重疊疊的影子晃來晃去。
燕绡道:“王爺遲早會知道的。”
她嘆了口氣:“算了,也許現在還不是時候。”楚桓連話都不願意聽她說完,只能說明心底對她還有怨言。她不想這個時候用孩子捆綁楚桓,更不想楚桓是因為孩子妥協,那樣他們之間仍舊是無法跨越的鴻溝,再也走不到彼此的心裏去。
劉紹在西域打了勝仗,奉召回長安慶功。皇上借機宴請文武百官并着帶上家眷,無奈之下宛蓉只好跟着楚桓一起進宮赴宴去了。
不過好在人多,即便用膳過後她也仍未和劉紹照過面,一直提着的心不知不覺放下了幾分。
原本這樣的場合她是不該來的,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畢竟和楚桓之間還系着心結。只是皇上有旨,不敢不從。
所以用膳過後宛蓉正準備去看看瑾嫔娘娘,重華殿裏歌舞升平,大概這時候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悄悄離席的一人吧。
來了幾趟皇宮,對瑾嫔娘娘的住處也頗為熟悉,便一個人朝着興樂宮方向走去。
入冬的夜晚十分冰冷,寒風瑟瑟。都說無巧不成書,有時候不能不信,正當宛蓉走到禦花園深處,劉紹忽然迎面而來。
兩人彼此都怔了怔,大概誰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裏碰見對方。終究是劉紹先反應過來,拱手道:“給楚王妃請安。”
“将軍不必多禮,我正要去看看瑾嫔娘娘。”
“我也剛巧從瑞平太妃那出來,正準備前往重華殿。”
宛蓉點點頭,瑞平太妃是他的姑母,去看看也合情合理。想起這樣跟他獨處已是十分不妥,寒暄幾句便準備道別離開才好。“将軍請!”
劉紹欲言又止:“你,最近可還好?”
宛蓉微微頓了頓,颔首道:“一切都好,将軍有心了。”
劉紹穿着便服,雙手背在身後上前一步,因是天黑看不清楚臉上的神情,只聽他聲音關切道:“我聽說你和楚王之間有了嫌隙,是怎麽回事?”
宛蓉提着琉璃燈,手心轉了轉,後退一步,刻意拉開與他之前的距離。“将軍也道是聽說,聽說的話未必可信,我們很好。”
她和楚桓之間的境遇如何,終究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份複雜,況且劉紹和這件事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系。如果知道了,不過是多增加一些說不清理不明的情愫罷了,何必多增加一個人的憂愁呢。
“你,真的好嗎?”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聲音:“劉将軍應該把精力放在邊疆政務上,本王的家務事就不勞大将軍挂懷了。”
那聲音由遠及近,透着濃濃的火藥味,就連空氣也不知何時彌漫着劍拔弩張的氣氛。
宛蓉吐了口氣,這樣尴尬的局面到底還是發生了,在這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半點星光也沒有。
她轉身朝楚桓微微屈膝:“王爺!”試圖這樣轉移他的注意力,也希望劉紹能明白,能乘機離開才是。
沒想到楚桓掠過她身邊,徑直朝劉紹而去,嘴角帶着淡淡的嘲諷:“劉将軍似乎對本王的家事格外關注?不知是令夫人的意思還是将軍自己的心思呢?”
兩人距離如此之近,他饒有興致地注視着劉紹的表情,帶着滿身怒氣。
劉紹面容微怔,雙手拱道:“王爺多慮了,楚王妃乃舍妻之妹,微臣代妻關切幾句乃合情理。臣還要面聖,就不叨擾王爺王妃了,先行告退一步。”
待劉紹走後,禦花園卻起風了,琉璃盞的燈火四散,折射的光芒照耀在楚桓的臉上。只見他鐵青着臉,雙手背在身後,冷漠道:“你就這麽想見他?”
宛蓉心口一沉,“我沒有,只是剛好碰見,絕不是臣妾有意為之。”
楚桓怒火中燒道:“剛巧?那你又為什麽要來這裏?”
宛蓉眉頭輕擰:“臣妾只是怕王爺誤會,所以才想着離開重華殿去見見瑾嫔娘娘,這樣應該就不會和劉将軍碰面。”
“誤會?什麽是誤會?那個錦盒還是九孔長笛?你要是心裏沒什麽,又怎麽會害怕在重華殿見到他?”
宛蓉吐了口氣,還要她說多少遍楚桓才會信。“我和劉将軍之間真的沒什麽,不是王爺想的那樣子。”
楚桓一動不動道:“那是什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嗎?”
明明兩個人距離很近,卻好像隔着千山萬水。宛蓉望着他的臉:“臣妾要怎麽解釋,王爺才會信,剛剛只是意外。”
楚桓輕呵一聲:“是本王來的不巧,打擾你們敘舊了。”
宛蓉迎上他的目光:“王爺,劉将軍只是代家姐關切幾句,并沒有別的。”
“是真的代替家姐關心,還是他自己關心,你心裏清楚。”
宛蓉眉目微垂,只覺得心口悶得喘不過氣來。“要怎麽說,王爺才肯相信?”
楚桓轉過身背對着她,往前走了兩步。“什麽都不必說了。”
看着他離開的方向,宛蓉眼角微潤,她和楚桓之間的這個結,只怕越來越深了。琉璃燈盞裏波光四散,此刻随風飄飄搖搖。
自從上次犯了頭疼症後,楚桓便免了她的禁足。在楚王府裏她依舊可以四處走動,只是如今卻懶得出門了,只管待在長信閣哪裏也不去。自從那晚從宮中回來,她再也沒有見過楚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