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禍起隐微
大太太不肯拿三房的産業給範景填債,于是二太太又将目光瞄向了宛蓉,惦記上了她家的錢財。
二太太心裏,多少沒關系,有就行了。反正是妾,也不拘多少東西。畢竟以後只要能帶來,就都是給她兒子的。如今範家日漸沒落,分家勢在必行,或早或晚,衆人心知肚明,當然要趁早替自己打算。
“母親還嫌兒子房裏不夠亂?”範景來回走動道。剛出去辦點事,回來就聽身邊的小厮說母親去了姑太太那裏提親。母親什麽心思範景再清楚不過,還不是為了人家的錢産。
“你不是喜歡那丫頭嗎?給你做妾有什麽不好?”
“難道母親忘了範家家訓,凡我範氏男兒不得納妾?”範氏祖上遺訓,安天下,先正自身。自祖上開始就是一夫一妻制,男子不許納妾。
範氏男兒須得博覽群書,涉獵廣博,百年前範家也是人才濟濟,聲名大噪一方,宰相,大司農,位居高官者數不勝數。就是當朝權貴,也畏懼百年世家名聲,不敢輕易發難。
“你倒是記得清楚,你父親也是範氏男兒,怎麽他不記得?”大哥和三弟都沒有納妾,三房之中只有二老爺納了妾。這麽多年過去,誰看見她不背後揶揄幾句?幾百年前的家訓,祖宗都不知道去哪了,還守着它幹什麽。
“還不是因為母親素日裏幹了那麽多不着調的事?”範景嗆道。
對于父親違背祖訓執意要納妾這件事,他作為兒子本不願意去評價上一代的事。小的時候也很心疼母親天天以淚洗面的樣子,所以從小就很聽母親的話,希望她老人家心情可以好一些。可是日子久了才發現,但凡母親靠點譜,也許他父親當初就不會那麽堅持弄個人回來了。
“你個渾小子,向着你父親是不是?”二老爺這麽多年跟她不是一條心就算了,現在連親兒子都這麽忤逆她,心裏也是十分惱火。
“甄氏那裏才剛好了一些,母親就不能消停消停嗎?”如果甄氏知道,兩人才成婚不久,自己婆婆就張羅着給兒子納妾,可能又是家宅不寧。母親平日給自己添堵也就算了,現下還要給甄氏添堵,做事從不考慮他人,也難怪自己父親都受不了。
“還不是看你素日喜歡那丫頭,才想着給你收了房。”二太太被兒子一通數落,心裏哪能舒服,淌着眼淚道。
“母親早幹嘛去了?當初無論如何也不同意,說兒子灌了迷魂湯,現如今又主動上門去提?何必說的冠冕堂皇,兒子喜歡的東西多了,母親都要給兒子弄來嗎?”他是喜歡宛蓉,可如今不一樣了,他已經和甄氏成親。心底即使再喜歡,也只能把她當妹妹看待了。別說姑太太不同意,就是他自己也斷斷不會委屈宛蓉。
母親平日裏糊塗慣了,正經事一件沒幹過,拖後腿的事倒是一樁接一樁。他剛成完親,就要去納妾,不是擺明讓甄氏難堪?
“也沒有說現在就要收房,再等個一兩年也是可以的,先定下來。”二太太倔強道。
範景嘆了口氣,也不想再理會他這個老娘,“以後兒子房裏的事,母親少管,有功夫多教導妹妹才是。”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範慧簡直就是二太太的翻版,平日裏嚣張跋扈,尖酸刻薄,讓人看了都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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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看着兒子的背影,只能咬牙道:“逆子!”
冬天的太陽,散發着柔和地光芒,即使就這樣看過去也沒有那麽刺眼,照在身上暖暖的。潔白的雲朵明明一塵不染,卻隐隐布了些灰暗。
大夫人詹氏從房裏走出來,剛出了院子,見一個小丫頭蹦蹦跳跳拿着帕子從眼前晃過去。這會看去,仿佛是三房的小丫頭玉兒。叫了聲:“玉兒,過來!”
玉兒聽見身後有人喊,回頭看了看,見是大夫人。跑過去道:“給大夫人請安!”她正準備回家去,見大夫人叫,便停下了腳步。
詹氏道:“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梅兒看着手上道:“雲帕!”
詹氏道:“拿來我看看。”
梅兒也不以為意,笑嘻嘻地遞了過去道:“給,大夫人!”
詹氏微微一笑,接過那帕子,仔細瞧着。上面繡着一朵金色的野菊,有些眼熟。“這帕子哪來的?”
玉兒不假思索道:“這是五小姐送我的!”今天五小姐說她,機靈可愛,做事仔細,便拿了兩條雲帕送給她。不得不說,五小姐的繡工真好,上面的金菊栩栩如生,這府中上下只有五小姐喜歡菊花。
詹氏頓了頓,又把手帕遞了過去,“去吧!”
玉兒兒也不以為意,只當沒事了,轉身就回家去了。
待她走遠後,詹氏卻陰沉着臉,面色飄忽不定,心裏想着原來那日是她。
衆人都在大太太房裏坐着說話,甄氏也在。剛巧看見宛蓉在,便道:“妹妹前些日子送的衣料我收着了。聽說妹妹詩文作得極好,字也寫得好,改日到我那裏,也替我寫幾個字好不好?”
宛蓉笑了笑,“二嫂子喜歡就好,祖母說沒什麽好送給新嫂子的,那是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我哪裏會寫什麽詩文,只識得幾個字而已,嫂子讓我寫,真要辱沒了嫂子的眼睛才是。”那些東西是父親吩咐人送來的,為的就是打點用。甄氏明理,收了別人的東西,也懂得客套一下。
甄氏聽後,掩嘴笑了笑。“聽說姑太太一直在養病,所以也未敢過去打擾,妹妹替我謝謝姑太太,讓她老人家費心了。”除了宛蓉派人送過去的衣料,還有一千兩銀子的事情,甄氏也聽說了,心底亦十分感激。有道是錦上添花何其多,雪中送炭有幾人。
“二嫂子的話,我一定帶給祖母。”
甄氏原本鬧了些時日,也知道回天乏術,無計可施,只能這樣過了。便沒有先前那般鬧騰,自己也想開了,好也過,歹也過,不如踏踏實實過。
日子久了也深覺二爺不是一個壞了良心的人,只是嬌縱壞了,無人管束,自己現在時時規勸些,耳提面命,倒也有效。
範慧嘲諷道:“蓉妹妹除了寫,還會說,我們這裏哪有人比得上蓉妹妹。”她本就不喜歡婉蓉,平日裏仗着自己讀了幾本書,賣弄顯擺。明明自己才是嫂子口中的正經妹妹,二爺是她親哥,她宛蓉是哪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無論是自己的哥哥還是嫂子,總是對着外人一頓誇怎麽回事,倒顯得她宛蓉才像親妹妹。
範景見狀,“蓉妹妹也是妹妹,你還要大上幾歲,怎麽話也不會說了。”範慧動不動就吃醋撒潑,跟宛蓉比,實在沒有可以拿得出手的地方。
範慧惱道:“如今哥哥和嫂子都偏幫着外人欺負我,我才是你們親妹妹。”
甄氏也是瞠目結舌,明明只是一句話客套話而已,難道她聽不明白?
宛蓉見他兄妹二人起了争執,衆人又都在。“二哥哥和嫂子大約怕我不自在才這樣說,三姐姐自然是二哥哥的親妹妹呢,血濃于水。我出來也有一會了,怕祖母牽挂,先回去了。”出了大太太房,這才松口氣。範慧動不動就小性的脾氣,也讓人如坐針氈。
才走到不遠處,就聽見院子裏一陣嘈雜,仿佛是大夫人那邊傳出來的,一行人蜂擁而至的往那邊趕。
“那不是大嫂子詹氏的屋裏嗎,出什麽事了?”她攔下一個小丫鬟問道。
“不知道,就是聽見很大聲。”小丫鬟道。
于是宛蓉也跟着衆人一塊去瞧了瞧,此時院子裏裏外外圍得水洩不通。
透過人群,只見甄氏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頭發散亂,似乎三魂丢了兩魂半。地上躺着一巨僵直的身體,鮮血流了一地。大爺範瑞站在邊上手裏拿了把長劍,面如死灰,!劍頭上還在滴着血。
宛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似一道晴天霹靂,此刻只能像個木頭一樣站在那裏,兩眼發癡地看着面前的情景。
“大爺殺人了!”人群中有人驚呼道。
範瑞神色閃了閃,似乎才回過神來。手裏的長劍,也掉在了地上。看着地上的屍體,一動不動,已經一點氣息也沒有了。
他真的是氣瘋了,眼看着自己素日裏的好朋友,府衙同窗,正要對他的夫人圖謀不軌。有哪個男人能容忍,是以按捺不住內心深處的怒火,一腳踹開門,拔出長劍,将他當場捅死了。
詹氏還在地上坐在,渾身發抖,她只是正在房間裏躺着。不曾想今日丈夫約了同僚進府,還趁丈夫不注意,直接進了閨房,看着她正在塌上養神,就要上來非禮她。自己也是吓得不輕,喊來了丈夫,就變成了眼前的場景。
躺在地上的人是城中蘇員外的兒子,廬陽城有名的大戶人家,家底豐厚。用銀子替兒子在衙門裏謀了一官半職。平日裏和範家大爺往來密切,二人常在一起把酒言歡。恰逢今日又被大爺帶回府中,沒想到多喝了幾杯酒,鬼使神差地去了詹氏的閨房,歹心驟起。
一時間範家大爺殺人的消息,傳遍了廬陽城。蘇員外知道自己兒子活活被人捅死,還是在天下名門的範家。無論如何都要替兒子讨回公道,直接告到了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