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爺娶親
傍晚時分,夕陽在廊下的餘輝拉了好長。
燕绡從門外進來:“小姐,二公子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事?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宛蓉回眸道:“在哪裏?怎麽不請進來?”
“回廊那邊呢,請他進來也不過來,就說有幾句話想跟小姐說。”
宛蓉想了想放下筆墨,迎了出去。既然人都來了,也沒有不見的道理。只見範景正在回廊下,來回走動,神情焦慮。
“二哥站在這裏做什麽?”這裏離院子也沒有幾步路,有什麽話不能進屋說。
範景見她過來,眼睛裏透着欣喜。“蓉妹妹!”
宛蓉有些疑惑,“二哥有事嗎?”
範景順着回廊坐下,愁雲滿面道:“我要成親了!”
宛蓉笑道:“這是好事,二哥怎麽不開心呢?”
範景忽然站起身來,快到喉嚨裏的話又咽了回去。有些無奈抓了抓頭,“我是滿腔心事無處訴說呀?”
想他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兩年前家裏突然來了一個清水芙蓉的妹妹,讓人眼前一亮。這兩年也漸漸大了,心底的那股念想也越發強烈。他不是不想成親,只是不想跟一個不認識的人成親。
宛蓉看着他的眼神,恍惚了下,心底也隐約明白幾分。如今已經不是當初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知道人與人之間會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愫,可是範景純粹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有些尴尬道:“哥哥大了,成親是早晚的事,這是大喜的事。”
範景心裏滿是失落,“蓉妹妹真的這麽想?”
宛蓉點點頭,她打心底只把範景當哥哥看待。有時碰上範慧為難,範景也會跳出來替她解圍。自己從心底十分感激,也僅限于感激而已。他們之間絕無可能,半點也沒有。既然這樣,還不如早點絕了他的念想。
範景受挫道:“好吧!”盡管他一早就知道宛蓉會這麽說,心底還是存了一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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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宛蓉只是暫時寄居這裏,早晚有一天會離開範家,他們之間什麽也不會發生,這一切是他自己單相思而已。
可是聽到她這麽說,心底還是涼了一大截,那僅有的一絲期待此刻也煙消雲散了。少年的情愫百轉千回,他從來沒有這麽惦記過一個人,午夜夢回都在他腦海裏。
正說話間,範景身邊的小厮急急忙忙地過來:“二爺,狄公子正找你呢。”
範景聞言:“你去跟他說,我今天不過去了,改日再給他賠禮就是。”他這會哪裏還有心情去赴約,單相思落空,滿肚子的惆悵,素日裏同狄公子的那些胡鬧也毫無興致。
這幾日範府裏熱鬧非凡,各處張燈結彩,二房嫡子範景要迎娶甄家小姐。說起甄家門戶也不低,祖上也曾拜相入閣,只是兒孫皆是不思進取之人。延續至今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唯有一個兒子擔任實錄院編修官一職,這個甄家小姐便是這位老爺的嫡次女。
宛蓉得了老太太的允許,便也去前頭瞧瞧。二哥平日裏對她頗為照顧,去賀一賀他的新婚之喜,也是應當的。
遠遠就聽見吹吹打打的喜慶聲,二太太春風滿面,由衆人攙着往大廳走去,接受新人拜禮,臉上笑開了花。這是二房頭一次辦喜事,也是她兒子娶親,自然要大操大辦,事事親力而為。
府裏的男子們娶親,未出閣的姑娘是不能觀禮的。于是她和範雪結伴去了新屋等着,來到二爺的新房裏。
屋內紅櫻帳,櫥窗上火紅的喜字,看上去十分喜慶。沒多久就看見二爺範景一身大紅走在前頭,新娘蓋着紅蓋頭,手裏緊握着綢緞,由喜娘扶着跟在後頭。
身後還陸陸續續跟了一些人過來,估計都是想看看新娘子長什麽樣子,一時間本來寬敞的新房被堵得滿滿的。
“新郎挑起蓋頭,從此稱心如意。”喜娘在旁邊喊着。
早有丫頭手裏端着托盤,站在旁邊侍候,托盤上面放着一把精致小巧的稱。
範景輕輕挑起蓋頭,新娘滿面嬌羞地臉露了出來,光豔照人。“二兄弟好福氣,二夫人真是羞花閉月之容。”人群裏有人贊嘆道。
範景只是笑了笑,也不語。自古婚姻父母做主,娶誰不娶誰,也不是自己說了算。他想娶的,可能永遠也沒有機會了。
一般成親男女,當天才得見面,若是碰到個不齊整的,那也是自己的姻緣,像甄氏這般秀麗貌美的倒也讓人意外。人群中見宛蓉端莊地站在那,只微微注視一眼,便放下稱陀走出去了。
這時外面有人傳,“狄公子到。”廬陽的郡守大人姓狄,膝下有個兒子,今天也親自來了府上。
宛蓉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怎麽好像聽誰提到過一樣,不太記得了。
女眷們不方便見客,男客們都急忙趕至大堂去迎接。想這狄公子代表的就是郡守大人,所以怠慢不得。
範雪道:“新嫂子長得真好看!”
宛蓉也覺得甄氏是少有的貌美,大紅鳳冠霞帔穿在身上光豔照人,讓人眼前一亮。二哥相貌也不錯,雖不是溫文爾雅的類型,也算得上是風流倜傥了,兩人在相貌上倒是十分匹配。
八月的天,範雪走在回去的路上,只覺得人都快冒煙了,熱得不行。剛行至園內,忽見有生人迎面走過來。
只見是個二十左右的華服男子,正盯着她瞧,她并不認識。今天二房辦喜事,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大約是二房的賓客吧。
閨中女兒不宜見外男,于是範雪轉身準備往回走。後面聲音道:“姑娘,我是二爺的朋友,在院子裏迷了路,姑娘是否幫忙指引一下?”
範雪也不理會那人,腳下生風,匆匆往別處去了。直到走遠才松了口氣,那人的眼神明顯不懷好意,哪有那麽看人的。回到房裏用涼水洗了洗臉,才舒服許多。
與範雪分開後,宛蓉也準備回去了,剛走到穿堂,就聽前頭兩個嬷嬷嘆道:“這新夫人模樣俊俏,二爺也是有福之人,只可惜咱們二爺什麽都好,就是一樣不好,喜歡賭。平日裏做的那些都是悄悄摸的,別人也不知,二太太心裏可是明鏡似的,只一味地給二爺收拾爛攤子。前些日子聽說和郡守家的公子在一起賭馬,拿了西郊八百畝上好良田做押注,今日那郡守公子上門,大家原以為是來賀喜的,沒想到竟是來催債的,二爺當場下不來臺,還不知道新夫人那邊怎麽鬧呢。”
走過去的兩位嬷嬷都是二房屋裏的人,剛從前院鬧哄哄地回來,這會奔着新夫人房裏去了。
宛蓉吓了一跳,範景好賭?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倒是這位狄公子,她忽然想起來,曾聽二哥身邊的小厮提起過,應該是他沒錯。
新夫人何曾經歷過這樣的事,新婚大喜之日,便有人上門催債,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沒多久就聽二房屋裏鬧哄哄起來。
扯了蓋頭,砸了秤砣,此刻哭得妝也花了,頭發也散了。想她父親當初說廬陽範家,天下名門,禮儀之家,又通鴻儒之道,族中子弟也都是勤奮好學之人,嫁過來準沒錯的。
哪知是這樣的,新婚當天就有人上門要債,自己嫁的丈夫竟然還是個賭鬼,一時間也亂了方寸,只道:“将我的東西打包好,我要回家去。”這樣的人家若是待下去,豈不是下半輩子都毀了。
她帶來的丫鬟聽後,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大喜的日子,自家小姐千裏迢迢地從長安嫁過來,竟然新婚當天就碰見這種事,擱誰也受不了,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過畢竟她們是甄家過來的人,小姐讓做什麽就做什麽,當下就要去收拾東西。
一旁的喜娘見狀,“新夫人,說句您不愛聽的話,如今這禮也行過了,堂也拜過了,蓋頭也揭了,已成定局,您已經是範家的人了。”
若是還在半道上,打道回府,誰也沒見過誰,突然悔婚,又事出有因,倒是可以說得過去。如今門也進了,大禮也成了,哪裏還能說走就走,就算此刻走出去,她也還是範家的人。
新夫人聽後,更是傷心,只哭鬧着不肯。想她清貴之家也本想圖個名聲,嫁個士族子弟,原來是浪得虛名,心裏又氣又悔,一時沒了主意。
二太太本來喜氣洋洋,心裏正得意呢,自己的好大兒也終于成親了。這會看着新媳婦在房裏鬧,前廳後院一團亂,也是腦殼疼死。
素日知道兒子好賭,小打小鬧她便也不放在心上,膝下只有這一個兒子,由着他去。解決不了的,鬧到她這邊,她自是想方設法去擺平。倒不成想,這二爺越賭越大,這次輸了八百畝良田。好好的一場婚事卻被催債鬧得沸沸揚揚,也不知道怎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