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放風筝
剛一回到院子裏,大雨就如柱而至。黑壓壓的烏雲随着傾盆大雨澆灌下來也慢慢消散不見,下下雨也好,終究是涼爽許多。
宛蓉坐在回廊,搖着手中的扇子。
羅伊卻是再也忍不住,“三小姐說話真是刻薄,雖然話是對着五小姐說,可是連着我們也捎帶着。”
“我們在府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的性子你也不是頭一天才知道,何必跟她置氣,好沒意思。”
“不說咱們,五小姐同她一樣的身份,都是範家的小姐,怎麽處處給人五小姐使絆子。”
宛蓉見燕绡手裏正拿着針線安靜在旁邊刺繡,一直無話,便問道:“燕绡覺得呢?”
燕绡看了看宛蓉,又看了看羅伊,“奴婢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府中和我們沒關系,我們只過好自己的就行。”
羅伊什麽都好,就是愛憤憤不平,這世人冷暖哪能由得自己。雖說同是小姐,有靠山和沒靠山終究是差遠了。範雪她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弟弟正在讀書,姐弟兩人背後沒有依靠,這就是二房肆無忌憚,随便拿捏的原因吧。
大太太膝下兒女皆已成家,對于三弟膝下遺孤,面子上過得去就行。當作親生的對待總不可能,但是給幾分薄面還是可以做到。日後若是姐弟二人好了,也會感念着。若是不好,也和她沒多大關系,畢竟這範府以後都是她孩子們的,自己能做到幾分人情就不錯。
宛蓉搖着扇子,眉目舒展了些。人情世态複雜,人心也是,複又看向遠方。也不知道父親那邊怎麽樣了,已經五個月沒有收到父親的書信。
這天二房範景,興沖沖地跑來,邀請宛蓉一同去郊外放風筝,同行的還有他三個妹妹和範雪。本來不想去,奈何陳老太太聽到後,說出去活動活動也好,不然在院子裏要悶壞了,是以讓宛蓉同他們一起去玩。
出發之前範慧見宛蓉也在場,嗔道:“怎麽她也來了,來一個範雪還不夠,又來一個。”她打心裏眼不喜歡這兩人。
“人多也有趣些。”
“有什麽趣,馬車裏坐得下嗎?”
“馬車這麽空曠,坐不下你呀。”
範慧哼了一聲:“我們這裏坐不下。”說完自顧自的上了馬車,将他們置之身後也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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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蓉看着場面有些尴尬,是祖母怕她悶得慌,才叫她一塊出去看看,不然還不如在院子裏安靜的待着哪也不去的好。
“蓉妹妹別理他,我們坐一輛車。”
宛蓉淡淡道:“好吧。”
只有天知道,範景這會心裏正高興呢,終于可以同宛蓉坐一輛馬車了,這樣兩個人挨得近些,也可以說說話。
範雪忽然過來:“我也跟你們一起!”她原本同其他人坐一輛馬車,見宛蓉落了單,有些于心不忍。這個三姐姐,時不時就要怼人幾句,也不知道哪來的天生優越感。
宛蓉笑道:“好啊,五姐姐快來。”
範景尴尬地笑了笑:“上車吧。”
三個人坐在一起,範雪剛好坐在中間。範景時而看看範雪時而看看宛蓉,他們兩人正興高采烈地說着話。倒顯得他有些多餘,只能無所事事地坐在一旁。他嘆了口氣,本想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可以同蓉妹妹單獨相處一會,沒想到還是落空了。
剛下馬車,宛蓉就被眼前的風景吸引住了,那延綿起伏的山丘,清澈見底的湖。還有湛藍的天,飄過的白雲,這會心情也跟着舒暢了些。據說眼前這西郊的幾千畝良田全是範家的,一眼望過去好大一片。
範景一路小跑來:“蓉妹妹,這是你的風筝。”
宛蓉看着那風筝,外形像是一條魚,上面還橫七豎八地畫了幾條彩繪,真是一條巨醜的魚。
“這是我做的風筝。”為了做這個風筝,範景可是費了好些的心思。本來筆墨功夫也不好的他,還學了畫畫,看着自己的成果,倒還蠻有成就感的。
宛蓉笑道:“謝謝二哥!”
範景跟着一臉憨笑:“我先把風筝飛起來,再給你拿着。”
這府裏要說還有誰在宛蓉,大概除了三房範雪,就是二房的範景了。不過也知道他的那點心思,但他倆之間沒戲,是以也只能盡量避開他。
範景拿着風筝跑了很久,才飛起來,最後氣喘籲籲地遞到婉蓉手裏,“妹妹,給!”
“謝謝二哥。”
範慧正因為風筝怎麽也飛不起來,心底正焦急上火,轉頭一看自己的哥哥正在給別人鞍前馬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哥哥再過不久也是要成親的人了,該自重些才是。”
範景臉上竄起一團火焰:“胡說八道什麽,和你有什麽關系?”
“你是我哥,當然和我有關系,我們這麽多人,就單給她放,不給我們放,哥哥把我們都當空氣?”
“這裏屬你事多,誰能當你是空氣。”他這個妹妹平日裏就愛拈酸吃醋,嘴巴又毒,只可惜又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就是庶妹雲兒,也比她乖巧懂事得多。
于是只拉着宛蓉去了旁邊,“她就那樣,你別理她。”
宛蓉抽開手,“二哥還是過去看看吧,畢竟這風筝也确實不容易起飛,可能三姐姐心裏也是着急的。”
範景想了想,“好吧!”于是大步流星地朝那邊過去了。
範雪見狀過來道:“她就那樣小性,妹妹別放在心裏。”
“怎麽會!” 在這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什麽人什麽脾性,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她們兩人正說着話,也不知道手裏的風筝什麽時候和範慧的繞在一起去了。“哎呀,我的風筝。”
宛蓉這才注意到,原來是兩只風筝綁在一起了,這會怎麽也繞不開。
範慧着急道:“這風筝我做了三天的,要是壞了可怎麽好?”想她辛辛苦苦做了三天,現在才剛飛起來,還沒一會功夫。
範景頗有些不耐煩,“壞了就壞了,壞了再換一個不就是了。”
“不行,我花了三天才做好的。”這蝴蝶風筝,可是她花了幾天功夫照着市井上的花樣描好的。鬼知道多費神,趴在地上手腳都麻了。好不容易做個自己心儀的風筝,怎麽能剛飛起來,就壞了呢。
正當沒有主意的時候,她眼睛轉了轉,跑過來沖宛蓉道:“把你這風筝線給剪了,我的風筝就不會壞了。”說話間手上也不耽誤,直接把宛蓉的風筝線給裁了。
看着那斷了線越飄越遠的風筝,範景這會面色十分難堪:“你的風筝是風筝,蓉妹妹的風筝就不是風筝了?”這個風筝還是他做的呢,自己費盡心機讨宛蓉歡心。他的親妹妹只一個勁地擱那拆臺,真是家門不幸。
“這都是我家的風筝,讓她随便再挑一個不就行了。”
“你。”範景正要上前争辯,宛蓉攔道,“沒關系的二哥,剪了就剪了。”一個風筝而已,她真的沒有很在意,反而範景每每為了她和範慧起沖突,多少讓她有些難堪。
範雪見狀也收了風筝過來,“蓉妹妹,別理她,我們去那邊玩!”
兩個人走到湖邊柳樹下,看着眼前的風景,只覺得那風吹來格外舒服。青青草地,楊柳依依,也是久違的惬意。沒有範慧咋咋乎乎在跟前,世界都清淨了。
範雪拿出一包酥紙包裹的東西,“桂花糕,我知道你喜歡吃,我也喜歡吃。”
“五姐姐好細心。”
“出來玩也太無聊了,還是帶點吃的好。”說完打開袋裏,她一塊,宛蓉一塊,坐在湖邊吃了起來。
“這桂花糕真好吃!”宛蓉從小就喜歡吃,只可惜江南的桂花糕,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心裏好想念那個味道。
“我也喜歡吃,她們玩她們的,我們吃我們的。”這樣也很好呀,反正也不是一類人,又玩不到一塊去。
過了會,她嘆了口氣,“其實我跟你一樣,差不多的處境,雖然我是範家的人,終究像個外人罷了。”寄人籬下,無依無靠,看人臉色的又何止宛蓉,她自己還不是一樣。
宛蓉頓了頓,見旁邊沒有人。“姐姐這話還是少說,這桂花糕真好吃,你再吃一塊。”這樣的話若是被旁人聽去,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
範雪吐了吐舌頭,仰起頭顱,還是吃桂花糕吧。過一天是一天,誰也不知道明天是什麽樣。
等他們一行從郊外回來時,天已經黑透了,一點星光也沒有。宛蓉和祖母住的有些偏僻,通往院子裏的這條路,一到晚上黑漆漆地,所以平日裏也不大出去。
走在半路中,只見角門那裏隐約有些微弱的燈光。那裏是偏門,平日裏少有人走動,哪來的燈光,難道是遭了賊?自從先前午夜十分有黑衣人的經歷,宛蓉便十分謹慎了起來。
于是壯着膽子,悄悄上前看了看,腳底十分輕盈。牆角那裏有扇小窗戶,隐約聽見裏面有說話聲。仿佛是個女子的聲音,也不知道在說什麽。宛蓉微微松了一口氣,不是賊人就好,也許是哪房的丫鬟在裏面也說不定。
正準備走,又有一陣男子的笑聲傳來。她心裏奇怪,這大晚上角房裏怎麽又有女子又有男子的說話聲,于是透着窗戶略瞧了兩眼。
那屋子裏的燈光十分昏暗,隐約看見一個明豔的女子,正衣衫不整地坐在男子的懷裏,二人說說笑笑,小聲地嘀咕着什麽。
那女子的臉?宛蓉吓得一驚,差點尖叫出來。趕忙用帕子捂住嘴,蹲在牆角下。一顆心快要從嗓子裏跳出來,久久無法平靜。
燕绡見她急匆匆地跑回來,臉色煞白。跟着看了看身後,什麽也沒有。“小姐怎麽了?”
宛蓉目光閃了閃,喝了一大杯水下去。“沒事!”
夜晚,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腦海裏全是剛才那一幕,那人的臉也不斷浮現在眼前。她看上去明明是一個端莊大方,處處周到的人,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宛蓉搖搖頭,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錯了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