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市井長巷
從劉紹手裏取過長笛,她打量了下:“可惜我府上沒有通音律的師傅,我又不懂音律,不然倒真想聽一聽這長笛的曼妙之處。”
劉紹想了想一拍大腿,“這個容易,妹妹交給我就是。在長安城東邊有個廟街,廟街中間有個暢音閣,那裏有個姓何的館主是個有名的樂師,最擅古筝和長笛。這兩日也可帶妹妹去瞧一瞧,說不定有緣還可學上一學呢!”
“真的嗎?我可以去嗎?”宛蓉聞言按捺不住內心的欣喜追問道。她從小在江南長大,平日裏除了跟着母親出門會友,還從來沒有去過什麽樂館。
劉紹嘿嘿一笑,“有何不可,有我在,妹妹放心!”
次日傍晚時分,得了母親的允許,宛蓉便坐着馬車出門了。來到與劉紹約好的地方,城安廟街!
雨後的天氣分外清涼,大街小巷的人來來往往,販賣之聲跟着此起彼伏,這裏好不熱鬧。
燕绡打開車簾對宛蓉說劉紹過來了,她這才下了馬車。
只見劉紹穿了件月白長袍,腰間墜着一塊如意玉佩,倒還真有些世家公子風範。
他的笑容明朗幹淨,總能讓人覺得如清風般舒适自在,宛蓉也是愛玩愛鬧的人,跟他在一起倒挺輕松,也不拘謹。
劉紹臉上挂着笑容,慢慢走過來。“蓉兒妹妹。”
忽然一輛馬車疾馳而過,街邊的人也跟着驚了一跳,大家只得匆匆忙忙避開。
宛蓉一個不穩差點就要跌倒,還好劉紹眼疾手快扶了下。“妹妹沒事吧。”
望着那一路飛奔的馬車,已經絕塵而去。她搖搖頭,“沒事,這誰家的馬車,肆意穿梭在市井中,也不怕沖撞了人。”
“還能是誰,這是橫海節度使程權的家眷,平日裏張狂慣了。”
“天子腳下,怎麽也敢這麽放肆。”
“如今節度使勢力之大,就是朝廷也忌憚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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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乎朝堂之上的事,宛蓉也不大感興趣。“咱們走吧。”
兩人并肩穿梭在市井長巷裏,火紅的雲霞也慢慢聚攏了起來,照耀在大地上。眼前這繁華錦繡,還真是同江南不太一樣。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卻依舊沒有看見劉紹說的樂坊。
她心裏有些疑惑,邊走邊道:“是什麽地方,為何還沒到?”
劉紹瞧了瞧她,嘿嘿一笑。“其實早就到了,只是我想和妹妹多走一走,故而多繞了這麽一大圈。”
宛蓉嗔了他一眼道:“再欺負我,我可要回去了。”
劉紹忙拉住她衣袖,“好妹妹,我下次不敢了。”
又指了指高處,“已經到了。”
她昂起頭瞧過去,雲霞的餘輝有些耀眼,她只得用手擋了擋。只見這間樂坊藏在廟街深處,從外面看上去并無任何奇特的地方。
都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與野,想來是這個道理。
有位小門童引他二人進去,點了檀香,倒了兩杯茶便退出去了。
宛蓉悄悄環視着這裏的環境,布局上倒是少有的清新與雅致,牆角擺着數枝白玉蘭花更是清靜得很。她聞了聞茶水,這是雨前龍井,一股淡淡的清香混着絲絲檀香的氣味頓時使人心曠神怡了不少。
不知從哪裏飄來一陣清脆的銀鈴聲,順着清風越來越近。玉石珠簾跟着晃了晃,一位淡衣女子手捧一本雜書緩緩而來。容貌清明,眉眼含笑。
“有貴客到訪,恕我有失遠迎了。”
她的聲音清甜美妙,如山間的潺潺流水般好聽。
見是位十五六歲的年輕姐姐,宛蓉心裏忍不住贊嘆,真是一位清新脫俗的美女子!
劉紹并未起身,只品着茶,“何老板這裏有好茶,我來吃一盞!”
那姓何的女子嫣然一笑:“劉大人府上什麽茶沒有,公子倒來我這裏讨茶吃了?”
劉紹擺了擺手,“許久不見何老板小氣了不成,一碗茶倒要計較了起來。”
那何姓女子抿嘴一笑,“別說是一盞茶,只要公子喜歡的,我都可叫人打包好了送到您府上。”
說話間,那女子才注意到宛蓉,“這位是哪家的小姐,眼生的很!”
何姓女子在長安也算有名的人物了,雖說年紀不大,但是極擅音律,古筝,琵琶樣樣精通,尤其是長笛更為一絕。故而許多世家宴會都會花大價錢請她前去助興,因此也認識結交不少世家子弟。
宛蓉是第一次來長安,自然不認識。沖她點了點頭,“家父江南東道陳懷泫,久居江南,小女因仰慕何小姐的才藝,特來拜訪。”
何姓女子替她添茶水的手頓了頓,只輕輕一笑。“小姐遠道而來客氣了,我擔的不過是虛名罷了,左不過是別人胡謅的,哪裏來的才藝,要辱沒了小姐的耳朵。”
“何老板謙虛了,您的一首漢宮秋月可謂繞梁三日尚有餘音呢。”
“也就是劉公子願意捧場罷了。”
“怎麽會,這長安顯貴哪個不買何老板的面子。”
“劉公子又在取笑我了。”
宛蓉取下身上帶着的長笛勞煩旁邊侍女遞過去,“今日慕名前來也是有一事相求,這把九孔長笛懂得人甚少,想請何老板指教一二。”
何姓女子接過長笛,仔細瞧了瞧。“這不像咱們中原的長笛,倒像是西域那邊的。”
宛蓉和劉紹對視一眼,知道找對人了。
她接着道:“這笛子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金絲玉笛時間久了顏色會發生變化,笛身也會有些細碎的裂紋,而這把玉笛保存完好無痕,做工考究精致,絕非凡品。”
劉紹道:“自然是非凡品,才來找何老板的,我和蓉兒妹妹也想聽一聽這笛子的絕妙之處。”
那女子撫過長笛,“這笛子太珍貴了,整個長安也找不出第二把。幼年時曾經遇到過一位師傅見多識廣,倒是聽他說過一些九孔長笛的曲目,既然劉公子和這位小姐有如此雅興,我姑且試試看。”
宛蓉和劉紹相視一笑,知道這趟沒白來,心裏也隐隐有些期待。
那女子順勢把笛子放在唇邊,十指纖纖,緩了緩。過了會,缥缈的音律透過她的指縫慢慢傳遞開來,聲音若幽若揚,靜聽之下仿若來自塞外的天籁,引人入勝。
聽着笛子,品着茶,在這樣一個明媚的晌午,劉紹側着身子,夕陽的餘光透過薄紗灑在他的身上,略有些懶洋洋的閉目聆聽,嘴角挂着絲絲惬意。
曼妙的笛聲在暢音閣悠揚飄蕩、聽起來就像浩瀚無垠的星河與月亮,在黑暗中照耀着彼此,溫暖着彼此,相輔相成,最後化作一聲聲清新脫俗的玄妙天音四散開來。
直到笛聲停止,宛蓉和劉紹仍舊意猶未盡,只一個勁的嘆道:“太妙了。”何老板的技藝果真一絕,吹出的音律清新淡雅,又不矯作。
“今日也是托小姐的福,我也有幸見識到傳聞中九孔金絲玉笛。”
“聽着笛聲,仿若來自塞外,莫非何老板的師傅是塞外人士?”這曲塞外的笛聲在她吹奏下竟無一絲違和感。
她笑道:“我師傅雲游四方,平日裏行蹤飄忽不定,許是這樣才見多識廣。我受教于師傅,也是三生有幸學得一二。若是小姐喜歡,經常過來就是。”
音律坊不同于別處,在長安不止世家男子有雅興,更有不少世家女子也是愛音律之人,常常往來暢音閣之間。
“哎,過幾日就要随家父回江南了,也許再也聽不着何老板這麽美妙的笛聲了。”
若是還在長安,倒是可能有些機會,回到江南以後山高水遠,再想聽這妙音只怕遙遙無期。
那何姓女子笑了笑。“我這裏倒有一本關于長笛的曲譜,小姐既有興趣,那就送給小姐,也不枉小姐千裏迢迢來一遭。”
宛蓉忍不住內心的欣喜,“真的可以送給我嗎?”
那何姓女子嫣然道:“小姐收下就好,也是我的一點心意,不枉小姐特意來一趟!”
宛蓉望着劉紹,只見他也點了點頭,示意她收下。替她道:“既如此,那就多謝何老板了。”
“兩位客氣了,小姐要是不嫌棄,可以叫我玉萦就好。”
“玉萦姐姐剛才吹的這首曲子叫什麽?”
她平靜道:“今惜!”
宛蓉點點頭,笑道:“多謝玉萦姐姐。”
從樂坊回去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一望無際的恒河裏挂滿了星辰,她腦海裏還回蕩着暢音閣裏天籁之音。
不知道為何,她總感覺還會與那何姓女子再次見面。這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而那本曲譜便叫燕绡先收了起來。
兩個人漫無目的的走着,天階夜色涼如水,她擡頭望着夜空。“滿天繁星點點,真是好看吶。”
劉紹也擡頭看道:“這裏的星星哪叫好看,漠北的星星才好看。那裏的星星看上去又大又圓,以後我帶你去漠北看星星。”
宛蓉知道他見多識廣,倒不知還去過漠北。只曾在書上看過一些關于漠北的記載,心裏有些疑惑。“聽說漠北異常寒冷,滴水成冰,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