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姹紫嫣紅
【二】
看着他那憨态可掬的樣子,宛蓉噗嗤笑出了聲,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兩個人借着詩詞一時間打開了話題,你來我往,竟是誰也不輸誰。又對了幾句後,劉紹卻漸漸落了下風。
等到燕绡來找宛蓉的時候,太陽已經到了正中午,她該回家去了。
此時劉紹還意猶未盡,“時間過得也太快了些,不知不覺都這個時辰了。”
“看不出來,你詩書倒是挺通。”
“跟妹妹比起來,還是差了些。”
“剛才你是有意讓着我,若是拿出真本事未必會輸給我。”
劉紹只是笑笑,也不答話。
臨走的時候,宛蓉回頭朝他揮了揮手,“劉紹哥哥,回見啦。”
他怔了怔,大約是一時間不習慣宛蓉這麽稱呼他。只是沒多久,便露出溫暖的笑容,一口潔白的牙齒整齊幹淨,明朗的面容上滿是欣喜,也沖宛蓉揮了揮手。
“回見,蓉兒妹妹!”
回去的路上,她思索着剛才的情景,劉紹雖說看起來有些玩世不恭不着調的樣子,內裏卻不是個草包,墨水也喝了不少。性情開朗,心思細膩,也懂得謙讓,心下對他先時的誤會也消除了大半,仿佛也沒有那麽讨厭他了。
五月十一是嘉禾公主定親的日子,薛崇原為戶部郎中,忠義候又是勳貴世家,再門當戶對不過。
如今兩人正式定了親,薛崇便不能在朝中擔任要職,如今只是在部裏挂個名,大多數時間賦閑在家中。
皇上可謂是極為疼惜這個女兒,為彰顯恩寵下旨大赦長安三天三夜,禦賜了北郊行宮作為驸馬府,那裏是個難得的清涼居所,緊挨着便是柳家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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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親當天,整個長安街道上被裝點得琳琅滿目,喜氣洋洋,百姓們也沉醉于公主定親的喜悅中。
為着這個,陳懷泫一行原定五月初十回江南的計劃便推遲了幾天。宛蓉跟随父親母親前去祝賀,宛儀則被邀請去了嘉禾公主那裏。
這驸馬府原本就是皇親們納涼所在地,所以看上去自有一股皇家威嚴。朱紅的金漆大門前人來人往,送出迎進,好不熱鬧。驸馬公主定親,前來祝賀的人自然不在少數,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在大門口迎接往來的女眷。
佟氏低聲道:“這是忠義侯的夫人,切不可失了禮儀。”
原來這就是薛崇的母親,宛蓉上前見禮,“給薛夫人請安!”
薛夫人忙上前迎道:“原來是陳夫人,有失遠迎!”
說話間又拉着宛蓉瞧,“這是宛容吧,早就聽說陳大人夫婦帶着孩子們來了長安,奈何今日才相見。”
“是,這孩子一到長安就生了病,最近才好些。”
“南北有些差異,怕是一時間無法适應,如今可好些了?”
“多謝薛夫人關心,好多了。”
“如今陳大人仕途正好,膝下女兒又這麽乖巧,真是令人羨慕。”
寒暄一陣後,便由着管事的婢女領至女眷大廳,陳懷泫則被男賓迎着往別處走了。
院落裏亭臺樓閣到大廳的一應擺設皆是富麗堂皇,前來祝賀的人衆多,夫人,公主,縣郡,王妃,多的數都數不清。
宛蓉照着佟氏的吩咐,一路上遇到的都按照禮儀叩拜。只是來來往往的士族貴人實在太多了,只覺得那姹紫嫣紅,插滿珠釵的腦袋晃得眼睛疼。
她摸着酸軟的膝蓋,恨不得找個無人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終于等到宴席開始,她趁佟氏跟人寒暄之際,悄悄溜了出去。
雖說是夜晚時分,驸馬府裝扮得燈火通明,仿如白晝一般。宛蓉順着廊下坐着,繳着手中的帕子。五月的天色清涼如水,這裏沒有了前頭的吹吹打打和嘈雜,一下子安靜不少。
盛夏将至,此刻這廊下難得的夜幕就像冬季的寒溫還沒有盡數褪去一樣,徒留幾分清涼。
天上繁星點點,月光如塵,偶爾飄散着幾縷薄薄的雲霧。她仰着頭,捏着手中的帕子,欣賞着令人如癡如醉的月光,美輪美奂的和牡丹花一樣好看。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大約歇了有一會,心中記挂着母親找她,于是匆匆起身穿過走廊朝裏間走去,絲毫沒注意到身後何時多了兩個身影。
身穿淺藍色華服的男子眉頭舒展,朝旁邊的侍衛道:“前頭匆匆走過的綠衣女子是哪家的閨女?”
那侍衛手握長劍,面容冷峻,順着華服男子視線瞧了眼。只是那綠色身影走得太急太快,根本來不及觀察就不見了蹤影。
況且今日薛府人員衆多,光是穿綠色衣服的都數不勝數,現下只憑一個背影更是無從認起。拱手道;“屬下這就去查。”
那淺藍男子揮手,“不必了。”
今日他是前來賀喜的,這訂婚宴自然不是他的主場,如若大肆宣揚,也不合時宜,日後慢慢尋吧,只是那一抹倩影當真是如月光般清靜,實是佳人難得。
等宛蓉回到宴席上時,佟氏大約沒有注意到她的離開,正聚精會神和一位姓甄的夫人深聊,她悄悄松了口氣放松不少,繳着手裏的帕子也聽聽她們閑聊些什麽。
兩人談論的是禦史臺鐘正大人府裏的事情,那鐘正是京官,為人正直,在長安上下口碑不錯,只偏偏趕上家裏有個不着調的老母親和夫人,二人鬥得水深火熱。
老母親天天張羅着給兒子納妾,凡是能氣着媳婦的事也不管合不合适都做。
媳婦呢天天琢磨着送老太太回西北老家,眼不見心不煩。
二人你來我往,婆媳大戰好不熱鬧,最後誰也沒占着便宜,倒是有人借機參了鐘正一本,說鐘正罔顧人倫,不孝不仁。
好在平日裏和他關系好的人衆多,在一衆大臣的力挺下,聖上斥責了幾句倒沒有降罪。
家中二人這才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悔不當初。
佟氏聽見好玩的地方忍不住笑笑,宛蓉也只得跟着衆人傻笑,雖然也不知道笑什麽。
人群裏忽然安靜下來,只見一個身軀高大,相貌不錯的人走進來。有人壓低聲音道:“這就是驸馬薛崇。”宛蓉順着衆人目光看過去,大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煥發,春風滿面,喝了兩杯酒便退出去了。
宴會上臻王妃的妹妹葉氏也在,因上次荷包的恩情在裏頭。宛蓉左不好越過她去,于是上前問安。
葉氏見是宛蓉,面上露出幾分欣喜,拉着她寒暄幾句,宛蓉都畢恭畢敬一一對答。末了,宴會結束後才跟着佟氏回府。
她坐在馬車中,回頭看了眼燈火輝煌的驸馬府,這訂婚宴都如此氣派,更不要說大婚時的情景了,也不知道将來又是什麽境遇。
天空陰雨延綿,一連下了數日的暴雨,回江南的日子也跟着又推遲了些。
劉紹說看,就連老天爺也知道我的心思,幫我留着你呢。
見他又說傻話,宛蓉也不搭理他,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練字。
近日陳懷泫不知道從哪尋回一位才高八鬥的先生,學問高深不說,更是寫得一手好字,下筆如行雲流水一般輕快。寫出來的字氣魄恢宏,凜然大氣,就是千萬個人中也怕難以找出一個。
宛蓉央求父親将他聘作府裏的老師教她寫字,那先生也不推遲便留了下來。
張先生說她的字缺乏韌性,看上去秀麗有餘,筆勁不足。先前別人都是誇她寫得不錯,連她自己也沾沾自喜了。如今看完先生寫的字,這才恍然大悟明白差在哪了。
張先生叮囑她臨摹王羲之的帖,他讓宛蓉描五百篇,實際上她已經悄悄臨摹了一千篇,這幾日吃飯手都不好使了,劉紹知道後特地送了一瓶活絡筋骨油來。
被宛蓉打趣道:“難道只有你家才有不成?我們雖是江南小戶人家,疏通筋骨的藥膏還是有的。”
劉紹笑道:“妹妹家自然是有的,也都是好的。只不過我這瓶妹妹是沒有得的,東西一樣,心意哪能一樣呢?”
宛蓉見他呆呆地,竟說些傻裏傻氣的話,忍不住捏着毛筆莞爾一笑。
“你這十日有八日都來我家,不用去國子監嗎?”
劉紹慵懶地面上挂在一抹明亮的笑容,像是得了什麽便宜一樣。摸着後腦勺轉了個圈坐到椅子上,“國子監的師傅們忙着編年史,自然顧不上功課了,我們得了這機會也落得輕松自在。”
她放下筆墨,捏了捏已經泛酸的手臂。“這就成了脫缰的野馬,改明兒劉世伯要是問起你功課,難道你也要似這般懶散不成?”
劉紹拿起桌上的金絲玉笛把玩着,左右瞧着。“父親那我自然有應對的方法,只不過妹妹這只玉笛難得,一般玉笛都是十二孔,這把九孔倒是稀罕。”
宛蓉繞過寬大的書桌,行至他身側,順着邊上的椅子坐下,又喝了口茶。“你倒是識貨,這是嘉禾公主送個大姐姐的,大姐姐又送給了我。”
劉紹點點頭,是了,這把九孔長笛像是藩邦貢品,一般這樣的稀罕物只有皇親國戚才會有。
作者有話要說:
詩詞多少有點費頭發,收藏嘿,謝謝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