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入長安
【二】
宛蓉和宛儀兩姐妹迎上前去,神色恭敬,屈膝朝劉夫人施了大禮。“給劉伯母請安。”
薛氏面容溫和,眉眼裏皆是笑意,聽見二人問安,即時伸出手心将她二人扶起。
“好孩子,都快起來。這原是我們頭一次見面,不必行如此大禮。你劉世伯和你父親,我與你母親都是舊識了。今日燕王府的王妃請我過府一敘,正好路過你們府上,就順道過來看看。”
宛儀微微屈膝,“給伯母請安是應該的,還請伯母原諒我們姊妹禮數不周之處。原該我們陪着母親去府上拜訪的,奈何舍妹剛到長安就生了病,如今還倒要勞煩伯母親來,實是過意不去。”
薛氏拍了拍長姐的手,目光在她身上都逗留了會。
“宛儀我是見過的,陳大人夫婦教導有方,女兒們個個這麽出色,別人家的孩子竟是一個也比不得。”
宛蓉聽罷心裏暖暖的,方覺得劉家伯母除了脾性溫和以外,又添了幾分平易近人,不覺間對這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多了幾分好感。
宛儀微微一笑,謙卑道:“伯母謬贊了。我們姐妹能得夫人垂青,也是三生有幸。”
薛氏轉頭上下打量着宛蓉,面容依舊十分和悅,關切道:“如今身子好些了嗎?”
宛蓉輕輕點頭,“好多了,多謝伯母挂懷。”
薛氏嘆息一聲,“我膝下沒有女兒,只有兩個孽障。今日見你們姐妹十分投緣,病好了以後要常來我府上坐坐,與我說說話才好。”
宛儀又微微屈膝,應承道:“伯母只要不嫌棄我們姐妹愚笨吵鬧,我們求之不得呢。”
薛氏笑容越發明朗,仿佛這春天到了,心情也跟着舒暢起來。
忽然想起了什麽,驀然轉身朝身後瞧了瞧,“紹兒呢?”
話音剛落,便見一紅衣少年從人群中蹿了出來,笑了笑:“母親,我在這呢。”
Advertisement
薛氏嗔了他一聲,一把抓過他的手。“在家中瘋玩就算了,怎麽到了外面還要胡鬧,還不過來見你姐姐和妹妹?”
紅衣少年目光如炬,撇過來的同時,宛蓉正好也在瞧着他,不正是剛才桃花林裏站着的那個少年嗎,果真是外客到訪。母親曾隐隐提到和劉家的親事,如今她已經八歲,雖說依舊頑劣,卻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也曉得結親是什麽意思。據說眼前的少年比她大五歲,在國子監讀書,如今在學子中也是數一數二的翹楚。
卻不曾想過竟是這般眉清目秀,豐神炯意,宛蓉心中暗暗贊道,靜山漢王後世子孫果然風姿卓越,到底是出身名門世家。
劉紹雙手抱拳,半彎着腰,又悄悄擡頭瞧了宛蓉一眼,“容兒妹妹。”
宛蓉心中暗暗笑他木讷,怎麽堂堂的尚書府公子連問禮也不會了。只顧叫妹妹,這裏還有姐姐呢。再說誰是他妹妹,她上無兄長,只有一個姐姐,下只有一個幼弟,還沒有人這麽稱呼過她。忽然記起在湖邊盯着她瞧的情形,和現在呆頭呆腦的樣子倒有些像,故而覺得他可能天生有些呆滞。先前外人傳說尚書府家的小公子聰明伶俐,外貌英俊,依她看除了相貌英俊頗為符合傳聞,聰明嘛還不如延朗弟弟。可見傳聞不能盡信,她又何必跟一個呆子計較。心裏的不悅便減了大半,于是微微欠身還上一禮,作罷。
正說話間,屋外來人提醒薛氏,說該啓程去往燕王府了。薛氏只得攜劉紹先行告辭,臨走時送了姐妹二人兩串香珠,兩對玉镯,和兩副金項圈,說是見面禮。
給佟氏過目後,佟氏讓他們自行收起來。這些年,凡是姐妹兩人接收的贈禮,佟氏總是讓她們自行保管。說是以後于料理家事上有助益,宛蓉讓燕绡将東西收了起來。
鬧了這麽會,肚子已經十分饑餓了,于是午飯時分宛蓉多吃了碗粥。佟氏見她胃口不錯,也終于安定下心來。
劉家,尚書府。
緋色的錦榻合着柔和的光線,泛着淩波點點,照耀着室內一片祥和。
薛氏剛從燕王府回到家中,劉紹正坐在榻上陪劉大人夫婦用些點心。劉承錫今日部裏比較空閑,便早早地回來了。一家人坐在室內,說着家常話。
劉尚書問道:“今日見過蓉兒了?”
薛氏往兒子身上瞧了瞧笑道:“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雖說才八歲,模樣已是十分難得。況且知書達理,聰明伶俐,十分讨人喜歡呢。”
劉尚書點點頭,“懷泫兄為人正直,才華橫溢。他的女兒必定是好的。”
“陳大人教女有方,尤其他家大閨女,更是出類拔萃,十分的會說話,若不是指給了太子,與咱家紹兒倒是更匹配些,年數也相當。”
“儀兒那孩子從小跟在公主身邊一起學習,教養姑姑皆是出自宮中,品性自是難得。蓉兒才八歲,聽說來到長安又大病一場,往後日子還長着呢。”
“若是咱們膝下也有這樣一雙乖巧女兒,也不至于日日鬧心了。”
劉紹吃得差不多了,聽着母親的話忙道:“如今還沒進門呢,母親就如此偏袒別人,嫌棄孩兒了。要是進門了,母親心中還有兒子嗎?”
薛氏呵呵一笑,打趣問道:“怎麽,不喜歡你容兒妹妹。要是你不喜歡,便讓你父親回了這門親事就好。”
哪知劉紹立刻跳起來,“誰說兒子不喜歡了。”
劉大夫夫婦聽罷相視一笑,這個十三歲的兒子再等等也該議親了。
又将養了幾日,宛蓉身上終于大好了。陳老太太說長安的牡丹花會将要結束了,也不枉長途跋涉來長安一趟。這些日子裏精神煥發,時常笑得合不攏嘴,她老人家最是愛花之人,一生之中最開心的事莫過于看花了。和長安的貴老太太們敘舊拉家常看花展,忙得不亦樂乎。每次回來都要滔滔不絕地談論那花如何的鮮豔嬌美,偶爾宛儀還會跟着附和兩聲。聽得宛蓉心裏癢癢的,只央求母親帶她去瞧瞧那美輪美奂的牡丹是何等風采。
陳老太太說那花都快謝了,不如正嬌豔時好看,還是別去了,免得又吹了風,倘若得了寒疾又該難受了。
宛蓉放下筷子道:“花謝有花謝的美,況且牡丹是花中之王,難得來一次長安,又遭了罪,不去看看孫女這病豈不是害得太冤枉了?”
佟氏見她執意要去,也無可奈何,便答應了帶她去看看。
這天天一亮,她便在燕绡的呼叫中起來梳洗,羅伊給拿了件紅色服飾出來。宛蓉搖搖頭,只吩咐拿件素點的。
“小姐穿紅的好看,還是穿紅的吧。”
宛蓉一邊挑選着玉佩一邊淡淡道:“不過年不過節穿這麽紅幹什麽。”
“上次劉家小公子不就是穿了一身紅嗎,看起來挺精神的。”
經她這麽一說,宛蓉倒是想起劉紹穿紅衣的模樣,身姿挺拔,精神煥發,确實好看,彰顯的一表人才。只是她自己更喜歡素雅的服飾,奈何老太天總說小孩子家家要穿紅着綠的才好,這才做了幾套顏色鮮豔的衣服放在櫃子裏,也只是偶爾才穿上一回。她挑了一塊雙魚佩,系在腰間上,和着一身青色水雲長裙相得益彰。
用過早膳後,車馬已經停在門外。給陳老太太請過安,佟氏才帶着她們姐弟出門。病着的這些日子連門也不曾出過,每日待在後宅裏和江南也無甚區別。仿佛是關久了的小麻雀,終于被放了出來,宛蓉這會心中歡喜異常。
也不知是走到了哪裏,聽見馬車外面紛紛擾擾十分嘈雜的聲音,于是悄悄掀起車簾打量起外面的景象。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不少馬車穿梭在路中央。街邊販賣的商品琳琅滿目,吆喝聲此起彼伏。
天子腳下果然繁華,這裏熱鬧不說,許多玩的用的她都沒有見過,心裏悄悄思量着下次經過這裏必須采買些帶回江南玩才是。頭頂一陣燕雀飛過,蒼茫的天空上劃出一道細細的痕跡,很快又歸于平寂。
雙目不經意間瞧見遠處有座大宅,那外牆巍峨連綿,門前兩頭石獅子十分的氣派,更有重重官兵把守,這陣勢倒像是哪個皇親國戚的府邸。車馬經過門前時,金漆牌匾上赫然鑲嵌着“柳府”二字。宛蓉心中一驚,原來是他們家,果真是氣派到極致。放下簾子,正經威坐,車馬行至半個時辰左右終于停下了。
燕绡打開車簾,扶着佟氏先下去,接着又來扶她。宛蓉左右瞧了瞧,見也沒有旁人,于是玩心大起,彈開燕绡的手,縱身一躍便跳到地面上了。
佟氏見狀斥道:“四兒,太沒規矩了。”
宛蓉嘿嘿兩聲,嬌笑道:“又沒人瞧見,母親不必擔心。”這裏哪有什麽人,她左右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