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殼沒了的第二十八天
木蘭難得自己開車,她把車停到樓下,推開車門走出來,又調轉過身,去給自己老板開車門。車門打開了一會兒,玄天策端着手機,頭也不擡:“等會兒……”
“老板,”木蘭覺得自己那麽暴躁的脾氣能夠在玄天策面前如此心平氣和,完全是被這段時間的摧殘給磨砺了的,她覺得她已經完全練出來了,臉上甚至還帶着笑:“張雲華那老王八蛋等着呢,你就不怕他不出這個錢了?”
玄天策這才慢騰騰的把手機關屏,插進口袋裏,關屏前,木蘭看了一眼,發現是妖精消消樂。
木蘭:“……”
玄天策從她愣住的身體和車門的縫隙之中穿過來,整了整衣領,才緩緩道:“他不敢。”
是啊,木蘭至今想不明白,為什麽張雲華那樣死要錢的蠢蛋,會這麽怕玄天策。她帶着玄天策往大樓裏走去,心裏面還惦記着裏面的圭毳,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景,她倒是想把那孩子弄出來,可是一時之間找不到由頭,圭毳又不像王鳴那樣混不吝,張雲華他掌握不住,這才對她松了手,圭毳那麽乖的一個孩子……她要真在張雲華面前露出了什麽苗頭了,還不知道要被張雲華怎麽給逮着褥羊毛。
她如今反倒不能輕舉妄動了,否則反倒會給圭毳帶去更大的傷害。
因為心事重重,木蘭擡頭的時候才發現玄天策一直在望她。
玄天策:“想什麽?”
木蘭猶豫要不要把圭毳的事說出來的時候。
“要是公司的事,”玄天策說話永遠不疾不徐,你不知道他是不是永遠都是這副樣子,好像對什麽都不太看重:“就不用跟我說了。”
木蘭:“……”
她一時心情有些難以言喻,玄天策把事情交給她,是真的全部都放手了,一點都不過問,雖然被這樣信任,她曾經有那麽一刻很受感動,但是現在她已經明白,這不過是因為玄天策怕麻煩而已。
所以木蘭就幹脆什麽都沒有說。他們走進大樓沒多久,張雲華就嗅着味兒迎了上來,他仍舊挂着他的招牌笑容,人未至,聲先到:“哈哈哈哈貴客!玄總您怎麽親自來了……讓小木幫你跑一趟就是了。”
被稱作小木的木蘭僵着臉。
玄天策看也未看張雲華一眼,徑直往前走去,他認為自己沒必要在大廳裏面跟張雲華廢話,在上到二樓的時候,轉角處有兩個休息椅,他徑直一轉身,走過去坐了下來。像這種多功用大樓都會在轉角處擺置很多這樣的休息椅,貼着二樓的欄杆放置,視野極好,可以遠眺一樓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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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樓中央的舞臺被燈光打滿,工作人員在黑幕中行走,繁忙一片,正是全偶的錄制現場。玄天策往下看了一眼,又側過頭對着張雲華說:“就這了。”
張雲華:“……”他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後再次親切道:“玄總,您看……我專門準備了貴賓室,這裏人來人往……有些太過吵鬧了……”
玄天策哦了一聲,擡頭看向張雲華,沒有動作。
張雲華只能厚着臉皮坐了下來,他身邊帶着個助理,要拿手帕給他擦椅子,被張雲華給阻止了,他平複了一下自己被玄天策帶得有些浮躁的心态,此時他确實有些焦躁不安:“玄總,您跟我說得那事……我事先并不知道王承他曾經找您……”
玄天策擡了擡手,他這個動作讓張雲華的話語一頓,可是玄天策目光卻落在一樓的舞臺上面,他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噓了一聲。
張雲華:“……”
……
圭毳想要扮演小醜,但是節目組的化妝間卻并不對他這麽個快要被淘汰了的選手開放,馬上就要上場了,他除了從道具堆裏面撿到幾個小球什麽都沒找到。最後還是胡磊從自己的那堆瓶瓶罐罐裏揀出來幾樣,自己親手給圭毳上妝,講真胡磊确實有化這種異化妝的天賦,他把自己就化得像個鬼似的。
他用口紅把圭毳的鼻頭塗紅,臉上還有些不太滿意:“我覺得你的眼線應該再塗黑一點。”
圭毳看了看鏡子,說道:“可以了。”
他上臺得很匆忙,胡磊看着他的背影充滿擔憂,他一邊也不知道圭毳這次能不能行,一邊又想節目組也太不做人了。最後把自己也給埋怨上了……他又能為圭毳做什麽呢?……他怎麽這麽沒用啊。
胡磊已經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次,他蹲在舞臺側旁的一個角落裏,那裏放着攝影架,他抱着膝蓋,沒有人發現他,靜靜的看着舞臺上,化着小醜妝容的圭毳邁着滑稽的步伐走來。
他一出場,就有人發出笑聲,那些笑聲或多或少帶着些許的嘲意,怎麽圭毳你徹底自暴自棄,現在承認自己是個小醜了,幹脆就做出這副搞笑的裝扮上臺?
圭毳是一名小醜,一名即将表演的小醜。此時,他聽到了笑聲,不大,但是此起彼伏。那是他的觀衆,他心想。
他們在為他歡笑……但是這還不夠,他需要更多的笑聲,不僅僅是笑聲,他還要掌聲。他要人們為他歡呼,為他雀躍,為他激情澎湃。
圭毳站着不動了,做出側耳傾聽的姿勢,那些笑聲也停了下來。
他臉上露出疑惑地神情,又往側邊走了幾步,再次停了下來,又做出側耳傾聽的姿勢。
這下四周都安靜下來。
“圭毳在搞什麽鬼?”張胡波坐在選手席上嘀咕,但是臺上的圭毳好像聽到似的,竟是朝他的方向走過來,再次做出跟剛剛一樣的姿勢。張胡波吓得不敢動了。
圭毳攤了攤手,一副很茫然地模樣,好像再說:聲音呢?為什麽沒有聲音?
他演得太真,太自然,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記了舞臺上的這個人是圭毳,他好像真的就是一個小醜,一個正在表演的小醜。
圭毳又攤了攤手,滿臉皺成一團,左右望了望,接着整個人肩膀都耷拉了下來,一副非常沮喪的模樣。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裏面掏出來了一顆球。
他把球放到嘴邊吹了吹,又拍了拍,然後小心翼翼的擡眸望了‘觀衆’們一眼,那做賊似的表情太靈性了,有人忍不住發出零星的笑聲。
這點笑聲讓滿臉沮喪的圭毳突然整個人都提起了精神,他兩眼閃亮,咧開嘴笑了笑,接着又拿出了兩個球,然後微微側頭,勾起嘴角,一副你們等着瞧我好戲的模樣。
有工作人員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但很快又安靜下來。
圭毳笑容更大了,他先小心翼翼的扔出一顆球,大概是想要接住,結果球竟然從他的手中掉了出來。圭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個突然不聽話的球越滾越遠,他臉上的表情太有靈性,又有幾人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笑聲變得大了一些。
圭毳摸了摸鼻子,伸出手指放到嘴邊做了噓的手勢,然後拘偻着腰,撚手撚腳的,小心翼翼的把球給撿了回來。
他手捏成拳頭放在嘴邊,一副剛剛一切都是不小心的,現在他要認真的模樣。
他一下子掏出了兩個球,拿手指往‘觀衆’席上點了點,好似再說,都睜大你們的眼睛看好了,他要拿出真本事了!
然後他滿懷壯志的把兩個球扔出去,手疾眼快的抓住了一個,另一個卻怎麽都抓不住,像是燙手一樣,他把那個球抛起要抓住,接着又抛起又要抓住,就這麽圍着舞臺跑了一圈,然後吧唧一聲摔倒在舞臺上,連先前抓住的那個球也被他給抛了出去,砸到了自己的腦袋上,還咯噔了一下。
一下子,剛剛還壓抑住的笑聲紛紛揚了起來,口哨聲與歡呼聲彙聚在一起,甚至還有人鼓起了掌聲。
有人吆喝:“好活——再來一個!——”
一副被自己兩個球搞懵了的圭毳又在衆人的掌聲當中爬了起來,他不經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但是這個笑容在面對球的時候又變成了怒火,他抓住一個球,對他指指點點,好似在教訓似的,那嘴臉就像是在說,你怎麽這麽不争氣,又讓我丢臉的樣子。
他訓完球後,又對着觀衆笑,一副很羞澀的模樣,掌聲越烈,他越羞澀。
于是掌聲越來越猛烈了,圭毳一副小媳婦模樣,扭扭捏捏的又走回舞臺中心,接着……掏出了三個球!
‘觀衆’的笑聲更加劇烈起來,好像是在等着看他的好戲。
你看,你兩個球都拿不穩,更何況三個球?
圭毳伸手指做了個噓聲的手勢,他這下左手捏拳放嘴邊清嗓子咳嗽,右邊又清了一遍嗓子,然後兩只手一起拍了拍,還把球拿出來指點了一番,最後露出和藹的微笑,像老父親對兒一般拍了拍。
然後他擡起頭,所有人已經跟他一樣,忘記了這裏是哪裏,忘記了他是誰。
他是一名小醜,這裏是他的舞臺。
三顆球依次被抛起,接着又被圭毳接住,再抛起,他抛得越來越快,觀衆的掌聲也越來越猛烈。
歡呼聲像雷鳴一般響徹天花板,所有人都在為他激情澎湃,圭毳又露出了那種耍小機靈似的做賊表情,于是觀衆已經忍不住開始提前笑了。
他倒着手開始抛球,這次竟然也接住了,他往裆下扔球,回彈過去用後手把球接住,他又把球頂在手指上,讓它肆意的旋轉……那三顆球好像真的在他的手中活了似的,已經有人忍不住尖叫起來。
可沒想到圭毳竟然也是一副驚訝地表情,他停了下來,抓着球,一副看妖怪似的表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球,然後攤了攤手,一副很茫然的模樣,接着又望着球,做出一副尋思的模樣。
最後好像得出主意,他點了點頭,先扔一顆球上去,接住了……圭毳停頓了一下,然後再扔了一顆球上去,現在已經兩顆球了……他也都接住了。
然後他欣喜的笑了起來,先指了指球,接着小手拍着手腕鼓起了掌(手指夾着球),好像再說,小樣兒你總算是被我給降伏了。
然後他再次滿臉自信的把三只球都往上抛了上去,接住了一只……第二只……第二只……他越慌越是抓不住,那球被他迅速的抛棄,他不得不左右跑動,手忙腳亂的開始追着球跑,眼看第二只被他接住了,第三只又抓不住了,第一只又要抛起來。
他越急越亂,越慌越是抓不住,最後左腳扮右腳竟是又摔了一跤……三只小球嘲諷似的一個接一個的落在他的頭頂上,彈了彈再往下落。
這一跤,真正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他們瘋狂的給他鼓掌。
圭毳捂着臉,跪坐在地上痛哭。
衆人哈哈大笑,反倒送上更加劇烈的掌聲。
在所有人都為圭毳的表演送去掌聲的時候,只有躲在攝影架下的胡磊情不自禁的淚流了滿面。
圭毳,你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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