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猶未盡

第3章

紅樹飯店主打的是中餐，在雲城開了二十多年，味道一直都很好，知名度早早地就打出來了，而且一直也沒開分店，因此周末或者其他的節假日都得提前訂位置才行，否則要等上個兩三個小時才能吃到。

“你之前來過嗎？”梁俊聲站在和鏡的左手邊，他也沒等和鏡回答，又開始秀了起來，“老板的兒子是我朋友，你以後要是想來這裏吃飯招呼我就行，我給他打電話，怎麽着也不能讓和大美女你等啊是不是？”

和鏡禁不住擡手輕揉了一下眉心。

她實在是不喜歡“和大美女”這個稱呼，哪怕她覺得自己擔得起，但梁俊聲這樣一口一個只讓她覺得自己的美貌一點兒也不值錢。

甚至還有些掉價。

“嗯。”和鏡的面上不顯，依舊是冷淡地點了下腦袋。

以前跟梁俊聲的關系就一般，現在沒必要裝得很熱絡的樣子，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紅樹飯店的裝修比較複古，牆壁和天花板都認真裝飾過。

大堂內此刻鬧哄哄一片，每一桌都坐了人，有的剛碰了杯在回憶往事，有的剛夾了菜閑聊着未來。

和鏡掃了幾眼，收回了目光。

他們人也剛好到了同學聚會的包間門前。

梁俊聲清了下嗓子，轉頭望着和鏡：“和大美女，那我們這就進去？”

“那不然？”和鏡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樣，“不進去的話那我現在回去？”

梁俊聲被她給噎了一下，神情僵了僵，旋即恢複了正常，他笑着搖頭：“怎麽可能，不是這個意思。”

“我說的是你這是第一次來，會不會不習慣，我這是在關心老同學，你怎麽想岔了。”

和鏡：“……不會。”

但她倒是真的想回去了。

梁俊聲的笑容依舊挂在臉上，下一秒，他擰開了門把手，把門往前一推。

包間裏的全貌逐漸地進入了和鏡的眼裏。

這次同學聚會來的人不少，有三十個左右，分了兩個圓桌坐。

大部分面孔對于和鏡而言都有些陌生。

她眨了下眼，還沒走進去，旁邊就響起了梁俊聲的聲音和掌聲，他像個樂隊的指揮官：“讓我們熱烈歡迎和大美女！”

和鏡：“？”

沒搞錯吧？她參加的真的不是什麽表彰大會嗎？

包間裏的大學同學們全都跟着鼓起了掌，并且面上都帶着明朗的笑，跟梁俊聲的一模一樣。

這讓和鏡更無語了。

毫無疑問來參加這個同學聚會是她今年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沒有之一。

掌聲沒持續多久就停了下來，梁俊聲又再次開了口，他的音量比以前在教室發通知的時候還要亮：“這是她三年來第一次參加我們的同學聚會，我們是該鼓掌歡迎。”

和鏡的唇角扯了扯，知道他這是在為鼓掌這個迷惑行為做解釋，但實際上根據她的了解，就算是一輩子不參加同學聚會都不是什麽稀奇事。

不過現在這樣的情況，她還是沖着大家打了下招呼：“好久不見。”

“鏡子！”左邊的圓桌有個女生終于叫了個她能聽進去的稱呼，“坐這邊！”

這個女生是常樂，是以前和鏡的室友，兩人的關系算不得多好，但在這群同學裏可以排前面了，更何況對方還主動喊了自己，和鏡一點拒絕的想法都沒有，徑直走過去在常樂的身邊坐下。

常樂長了張圓臉，看起來很可愛，等和鏡坐下了，她看着和鏡摘下眼鏡，問了起來：“近視了？我記得你以前不戴眼鏡的。”

“以前戴的少。”和鏡微微一笑。

常樂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有些啞然：“我們太久沒見，這些我都忘記了。”

兩人的關系還不至于讓她記住和鏡的一切。

“是啊，和鏡。”在和鏡右邊坐着的另一個大波浪卷的女生也說話了，“我們同學聚會這都第三次了，你才來。”

和鏡轉頭看着她，一時間想不起來她的名字，但她在外拍攝那麽多次早就練就了臉皮，因此也沒表現出來，順着女生的話接了下去：“那我自罰一杯？”

“行啊。”

和鏡拿過擺在前面的橙汁：“飲料代酒。”她問着常樂，“樂樂，你要不要？”

“不了。”常樂搖頭，“我喝啤酒，盛如珊你喝什麽？”

和鏡這才想起來。

坐在自己右邊的女生是班上當初的一個不怎麽起眼的同學，以致于她實在是沒什麽印象，但不得不說盛如珊的差別比梁俊聲還要大。

她細細回想了一下，只記得盛如珊在大學時額前厚重的劉海和常年垂直的頭發，還有四年基本上沒變過的穿搭。

而現在在自己旁邊坐着的盛如珊看起來就時尚了很多，人也自信了很多。

“我喝紅酒吧。”盛如珊回答，“喝慣了。”

常樂笑了笑，非常自然地道：“搞忘你在紅酒相關的公司上班，肯定喝不慣別的酒了。”她說着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随後問起了和鏡，“鏡子，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對啊，一點你的消息都沒有。”盛如珊打趣道，“我連想給你賣紅酒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

和鏡畢業以後消息就跟斷了一樣，她也沒加群，有時候群裏有人問起她來，大家都說不知道。

“自由職業混混日子。”和鏡覺得自己的回答沒什麽問題，“就那樣吧。”

那樣是哪樣？好還是不好？

好在大家也只是表面問一下，沒有想深入問的想法。

這個話題剛聊到底，包間的門又開了，和鏡本來還以為是服務員又進來添菜，沒想到出現在視野裏的是比起這些人來講較為熟悉的面孔。

是賀修文。

也是她今天跟段錦薇說的她想要來看看對方是不是變醜了的那位男生。

現在看來，那些“聽說”還真是謠言，賀修文看上去比大學時更帥氣了一些，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工作打磨了三年，他的氣質也沉穩了不少。

“修文。”

“你最後一個到的，這不得自罰三杯嗎？”

梁俊聲的聲音還是很大。

有其他的同學開始跟腔：“是啊。”

“我覺得三杯太少了。”

“一瓶吧！”

賀修文的唇角往上揚，他一臉的歉意：“我今晚不能喝酒，我要保持清醒。”他有意無意地看了和鏡一眼，又補充道，“因為我開車來的。”

和鏡很不湊巧地跟他對視了一眼，她的眉頭一挑，渾不在意的模樣，自己拿起筷子開始夾菜。

說實話真的餓了。

桌上的菜已經上了不少，快布滿了桌子，而且每一道都看着讓人胃口大開。

和鏡一周會放肆吃的次數不多，畢竟是一個不露臉的穿搭博主，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身材了。

她要當的是人間衣架子。

今天就是她能放肆吃的日子。

這場同學聚會因為賀修文的到來才正式開始，梁俊聲又站了起來，發表着這次聚會的致辭，他這三年比以前自信了太多，講話是一套一套的，還活躍了氣氛，随後又是掌聲一片。

和鏡也跟着合了合掌心。

算了，看着飯菜可口的面子上，她不計較這個同學聚會的奇怪了。

席間大家都聊得很熱絡，也有同學回憶起以前上學的日子，并且表示非常懷念。

“鏡子，你懷念嗎？”常樂在對方講完以後問起了和鏡。

和鏡給了答案：“不懷念。”她說着理由，“讨厭考試，也沒現在自由。”

更沒現在有錢。

不過這話和鏡是不會說的。

凡爾賽的人有梁俊聲就夠了。

盛如珊聽了這回答表示贊同：“我也不懷念。”她笑了下，“那時候也沒人喜歡我，現在喜歡我的人能從這裏拍到城南。”

常樂八卦之心燃了起來：“那你談戀愛了嗎？”

“還沒，在糾結選哪個。”盛如珊仰頭喝了口紅酒。

常樂：“喔唷！”

兩人悄悄交換了一下眼神，常樂又假裝自然地問起了和鏡：“鏡子，你呢？追你的人我記得大學的時候就很多，現在肯定排到柳城去了吧。”

“我……”和鏡張了張嘴，還沒回答，放在旁邊的手機亮了起來。

“抱歉，我去接個電話。”和鏡拿起手機站了起來，朝着門口走去，很快就到了包間外的走廊盡頭，這裏安靜一些。

打電話來的是叢望舒，她大學時玩的最好的朋友，但現在人在京城工作，沒在雲城本地，因此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好在日常的聊天還是繼續保持着，這才沒讓關系涼下去。

“怎麽了？望舒。”和鏡正好趁這通電話透透氣。

叢望舒的語氣有些凝重：“鏡鏡，你現在在參加同學聚會嗎？”

“昂，是啊。”

“你喜歡賀修文嗎？”叢望舒又問。

和鏡肯定的口吻：“不喜歡。”

“行。”叢望舒冷靜下來，“看來還沒發生，你找個時機先溜掉。”

和鏡的眉頭輕輕蹙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她的唇瓣張張合合，“賀修文不會是要對我做什麽吧？”

“賓果，和小姐，恭喜你猜中了，但是沒有獎。”

和鏡：“……那先挂了，我這就回去拿包。”

叢望舒催促着：“快去。”

電話挂斷，和鏡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開，她轉身準備折回包間。

然而等她調整了呼吸開門以後，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那些有些陌生的老同學，而是一捧鮮紅的玫瑰。

一堵牆将她與裏面的人隔絕開來，她站在原地有些頭疼。

玫瑰花很大一捧，在燈光下刺着她的眼睛。

草。

晚了一步。

紅樹飯店的設計是一個長方形，中間是大堂，四面是包間，非常規矩。

因此他們包間這邊的動靜都被看了個清清楚楚，有的吃客還暫停了跟朋友的閑聊，往這邊投來了目光。

“和鏡。”捧着鮮花的賀修文看着她，一臉的誠懇，“我想你看見這捧花應該明白了我的意思。”

和鏡立馬回道：“我不明白。”

賀修文很深情的語氣：“我知道你喜歡我，和鏡，我也喜歡你。”

“以前上課你總是偷偷看我，被我察覺了你又假裝沒發生，後來我向你表白你拒絕了我，那時候我有些想不通，一氣之下沒跟你再說過話，可是現在想想，如果我當初堅持追你就好了，你當時肯定在生我打完籃球接了別的女生給我的水的氣，我……”

饒是和鏡現在習慣了鏡頭和目光，也不得不佩服賀修文的臉皮。

真能想啊。

和鏡的眉頭還皺着，她打斷了賀修文的發言，回話依舊很幹脆：“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她覺得這件事差不多可以到此為止了，找了個借口：“我有對象了，等下就來接我回去，麻煩你讓讓，我進去拿包和眼鏡。”

賀修文搖頭：“不可能。”

他的目光誠懇熱烈，态度堅持：“我知道你沒對象，和鏡，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在賀修文身後的同學們也紛紛附和起哄，尤其是梁俊聲，一口一個“答應他”叫得比誰都大聲。

真他媽是喇叭成精了，和鏡有些煩躁地想。

随後她的眼皮一掀，望向了飯店大門口，她虛了虛眼睛，努力看清楚了剛進來的顧客，随手一指了一位漂亮女人：“不好意思，我對象來了。”

她說完就邁開了步子，往漂亮女人的方向走過去。

這是她臨時想到的主意，而且按照她以往“搭讪”的能力，只要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會成功。

林宜簌正準備去朋友定好的包間，沒想到走了一小截路，面前停下了一個長相姣好的女生。

女生的神情有些可憐，直直地看着她：“請問可以幫下忙嗎？就說你是來接我的。”

女生又說：“我被人纏上了。”

林宜簌抿着薄唇，正要回答女生的請求，倏地聽見了一道男聲：“小姨……？”

和鏡：？？？

和鏡的後背一僵，她聽出來了這是賀修文的聲音。

她看着眼前的漂亮女人，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不是吧……

剛還在想只要不出意外，結果意外就這樣降臨了。

林宜簌的目光循着男聲望了過去，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外甥，還有對方手中捧着的玫瑰。

都不用去細想，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麽。

林宜簌的臉上沒什麽情緒，她冷聲開口：“賀修文。”

“人要有自知之明。”

她說到這裏看了和鏡一眼，神色舒緩了一些，唇角有淡淡的笑：“我這就讓他滾過來給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