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孩根本沒明白怎麽回事,勾住池照暖的脖子拿哭成桃子的圓眼睛看着他。
池照暖一路向甲板跑去。他也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船進水總不是好事。
還沒跑到甲板,暴雨嘈嘈聲、尖叫哭喊聲就已經傳到了耳朵,池照暖腳步一頓,那種尖銳刺耳的聲音明顯屬于女人,但他好像沒在這艘船上看到女人。
等到了甲板上池照暖透過雨幕向着尖叫傳來的方向一看,差點吓得魂飛魄散。
只見他們的貨輪屁股後面撞着一艘客輪。那客輪前端已經開始下沉,按這趨勢,這船應不堪尾部重負從中間斷裂沉沒只是時間問題。
而由此推測,他們所在的貨輪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也許唯一的好處是他們船上人比較少,只要有救生船就不會重演“泰坦”的悲劇。
池照暖轉身向船長室跑去,這種時候有些事情還是問清楚的好。
池自遠挂在池照暖身上試圖解開床單自己行動。
“別鬧,我手臂肌肉拉傷。我知道這麽綁着不舒服,你堅持一下,情況緊急。”池照暖在嘈嘈雨聲中大聲高喊,深怕聲音低了池自遠聽不見。
池自遠立刻停了手,繼續緊緊勾着池照暖的脖子。
池照暖用腳踢開船長室的大門,就見賈大度和船長兩人在做調度。
賈大度見到池照暖對他比了比手勢,示意他安靜,而後又開始和對方通話。
半個小時後,賈大度放下電話和船長一起向室外走去。
“走吧,上救生船。這船也堅持不了多久了。”賈大度路過池照暖身邊是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跟着。
池照暖二話不說,跟着賈大度就往外走。
貨輪上人員稀少,加上他們幾個偷渡的,也不滿四十。不過救生船卻不少,此時已經被船員放下海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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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現在風浪已經過去,雖下着雨但雨勢已比半小時前小了很多,并不影響他們在救生船上等待救援。
和池照暖同樣是偷渡客的那位“腦滿腸肥”見到救援船,也顧不上在剛才那波風浪中受傷的腦袋,直接越過船攔,蹬着繩梯往下爬。
那副惜命的樣子,好像晚下去一秒,船就會立刻沉似得。
“你帶着孩子先下吧。”賈大度向池照暖示意。
“我手受傷了,不太靈活,要不七哥你帶着圓圓先下。”池照暖用肩膀拱了拱池自遠,讓他跟賈大度走。
池自遠抱緊池照暖一副生死與共的态度。
“你小子別扒着你哥了,他手受傷,再帶着你下去那是加重他負擔,呆會跟你七哥一起走。”賈大度說話間開始解床單。
池自遠一聽賈大度的話,連忙幫着解床單。床單是池照暖匆忙間系的,結扣打的簡單,兩人兩三扒拉就解了開來。
池自遠滑下地,擡頭看着池照暖,黃色的頭發因為雨的關系耷拉在臉上,雨水順着他的臉滑落,唇色蒼白,看起來極為狼狽。
池自遠低下頭,咬着唇跑到賈大度身邊,要是他能長的大一點,就可以背着池照暖下去,而不是成為負擔,他太沒用。
“七哥你先下,我手不方便,墊後。”
“現在不差那一會,趕緊。”
池照暖一想也對,立即忍着痛翻身下了軟梯。
肌肉拉傷的疼痛,并不比精靈紋覺醒時刀刺等級的疼痛輕,手一動,鑽心的痛。
但池照暖想到船上的人,硬是咬牙不減速度的往下。他們把機會先給了他,他說什麽也不能浪費時間。
此時,雖然巨大的風浪已經過去,但餘威扔在,它或許吹不動船身,但吹飄軟梯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池照暖忍着痛、硬着頭皮往下爬了兩米,再往下時,卻發現剛才那麽怕死的“腦滿腸肥”居然雙手拉着軟梯在那瑟瑟發抖,硬是沒往下挪一步。
他這一害怕不要緊,卻完全堵了其他的人逃生路。
“你快點。”池照暖大聲的催促,他的手拉着軟梯,很痛!
“腦滿腸肥”就當沒聽見似得根本不動,一大坨的黏在軟梯上。
池照暖本就對他沒什麽好印象,再加上肉體的疼痛以及池自遠和賈大度等人還在等着逃生,見他這副樣子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惡從膽邊生地一腳踩上了“腦滿腸肥”的手。
“腦滿腸肥”一聲慘叫,迅速往下爬一格。
“再不快點,踢你下去!”池照暖威脅,踏下一層後,另一只腳再次對準了“腦滿腸肥”的手。
“腦滿腸肥”顯然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主,見池照暖這架勢也顧不得心裏上的恐懼,在暴力威脅下“順利”往下。
當池照暖爬行過半時,賈大度将池自遠綁在背上,迅速下了軟梯。
待得池照暖上了救生船沒多久,賈大度帶着池自遠也跟了上了。
“腦滿腸肥”顯然對池照暖心有所忌,舍近求遠的選了另一艘。
等上了船,賈大度就開始不停的往外舀雨水,以保證船不沉。
池自遠看了眼池照暖的手,默默幫忙。這種時候,他雖然關心池照暖的傷勢,卻也知道輕重。
池照暖仰頭看着貨輪,直到所有人員都安全上了救生船後,他才扭頭看向兵荒馬亂的客輪。
此時客輪已經有了要斷裂的趨勢,船上尖叫一片,不停的有人跳落水中求生,有不少因為落水的部位不對,直接就沉了下去。
池照暖默默将頭扭了回來,其實客輪的救生船數量并不少,如果能有序的下船,未必是這麽個情景。只是船身即将斷裂的趨勢讓很多的失去了理智。
誰都想先下船,先獲救,人心自私,不外如是。
此時雨已漸漸停了,但雨的冷意依舊纏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七哥,能拜托你件事嗎?”池照暖努力打破內心的壓抑以及這尖叫聲中沉凝的靜寂。
“你說。”
“如果我和圓圓被遣返,能麻煩你托人給圓圓找戶好人家嗎?這孩子聰明,以後一定了不得,收養圓圓不吃虧。”
池自遠一聽不幹的拉住池照暖的衣服控訴,“你說話又不算話,你又想不要我!”
他哭得跟桃子似的眼睛狠狠瞪池照暖,仿佛他要敢丢下他,他就跟一定會跟他拼命一樣。
“圓圓乖,聽話。”
“你犯了什麽事?”賈大度突然插嘴。
“七哥,我的事挺大,誰都管不了。這次要被遣返,我估計我這輩子……”剩下的話池照暖沒說,因為他也不知道要怎麽說。
被抓回去後他們對他的看管一定嚴的令人發指,他再想逃出來,恐怕不知是猴年馬月了。
而且想到以後要面對的事,池照暖更加沉默。這種事真沒法說。
良久後,池照暖擡頭直直地看着賈大度,繼續了第一次的話題,“七哥,圓圓這事成不成給句話。我不要他們白養孩子,我出錢,夠養圓圓一輩子的。”
說着池照暖的視線落到了右腿,在包着右腿的紗布之下,有他藏着的黃金鑽石書簽。
池自遠這次一聲不吭的盯着池照暖,看着他那因淋雨而萬分狼狽的面孔,眼睛裏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兇狠。
在這一刻,他突然前所未有的清醒意識到,弱小的人會被抛棄,甚至連反對都做不到,因為沒有人在乎他的意見。
他想要不被抛棄,想要守住自己的人,就必需迅速強大起來,直到變得比誰都強!
賈大度沒立即答應,他道:“兄弟,我給你交個底。咱這一趟走得都是私活,用的是直渡客輪公司的航道,按我們得到的的消息,這時候這裏就不該有船。”
說道這賈大度嘴咧了咧,任誰都知道他們這是被人坑了。上面閻王打架,可苦了他們下面這些小鬼。
“這事出的太大,誰也按不住。你七哥想了想,這事我得頂着,不然這一條線一個都跑不了,弟兄們跟我吃口飯也不容易,我不能坑人家。你七哥我少說也得判個無期,而且幹我們這一行的,說不好聽的,三教九流都認識,可還就缺了好人家。”
池照暖頓時沉默了起來。此時雖已是深春,但被雨淋濕的衣服貼在身上,依然十分寒冷,海風吹過時,池照暖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他下意識的摟緊了池自遠,想以自己微薄的體溫給池自遠以溫暖。
賈大度見池照暖神色凝沉,也不由沉默起來。他向依舊兵荒馬亂的客輪那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池照暖懷裏那個一臉痛苦的孩子,腦子裏突然浮出了自己那個被仇殺的孩子的模樣,那一年他也不過這麽大。
良久賈大度沉聲道:“兄弟,你帶着孩子往那游吧。”說着嘴向客輪那努了努。
池照暖不解的看着賈大度,一分鐘後,他突然拿起船上的救生圈套住池自遠後就跳下了水。
臨走時,池照暖鄭重的道:“七哥,你這恩情我記着,這事我會爛在肚子裏。我走了。”
說完也顧不得手臂上的肌肉拉傷,奮力劃水推着小孩向客輪救生船那游去。
池自遠不懂池照暖這麽做的原因,可他不吭聲得趴在救生圈一個勁的蹬腿向客輪游去。
等靠近了客輪那的救生船奮力爬上一艘空船後,池自遠乖巧地坐在池照暖身邊小聲問道:“為什麽?”
“你想一想他們的職業。這時候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是我神經太粗,要不是七哥好心,咱們可能都沒命了。”池照暖小聲的在池自遠耳邊輕語,解釋的模糊,其實他也不指望小孩能聽懂。
輕緩的呼吸,撓地池自遠渾身一哆嗦。
池自遠不是真的只有五歲,也不是在溫室長大諸事不懂的孩子,被池照暖一提醒,很快想通了其中關節。
作為走私販,這種時候的罪名自然能少一個是一個。走私貨物這罪是洗不脫了,但走私人卻是可以毀屍滅跡的。只要乘他們這些人松懈時往海裏一推,誰知道他們曾經上過船。
想到這池自遠忍不住打了哆嗦,他舉頭望着天上的明月,又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弱者的悲哀。這一次,他是靠了別人的施舍才活了下來,可下一次呢?
在這個人心狡詐的世界,他要活着,要守住自己的東西,就要變強、變得比誰都強,直到能支配別人的命運。
池照暖不知道這一夜的事對小孩有着怎樣深刻影響,他看着緩緩下沉的兩艘巨輪,用自己疼痛的手臂摟着池自遠,有些苦澀的等待未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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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又出去開會,所以趕緊更。
作者:呦,圓圓,采訪一下,你是什麽時候看上你爸的?
池自遠:圓圓是你可以叫的嗎?!
作者:ORZ,我錯了,求用花埋了我。